不如听天由命吧。
瑾荷递过去一个“早就告诉过你”的眼色,袁妈妈登时面如死灰。
“这可是只修行了几百年的妖孽呢。”
李飞羽见繁霜仍是处变不惊地站在那里,也就不急叫家丁上前制服。一转眼看到面露心虚的袁妈妈,心里也有了数:“看来妈妈早就知道了。那为何还会放他出来害人?”
袁妈妈眼睛里满是恐惧,说的话更是前言不搭后语:“哎哟我的大少爷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一个老鸨哪知道这个……这孩子虽说不怎么听话但这么多年从没做过出格的事,不对不对,这又是偷了东西又害您家老爷……怎么话说的这是……少爷我是真不知情啊……”
“我知道妈妈您是无辜的。”李飞羽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似乎是在暗示什么,“但我希望您可以给我个说法。”
袁妈妈大冬天里急出了一脑门子汗,低头一见手心里的那颗零露石,手忙脚乱地推开了瑾荷:“赶快把金三儿喊来!”
李飞羽颔首微笑,露出了满意的表情。带着家丁就要离开,却被繁霜叫住了:
“李少爷留步。”
李飞羽应声回身。
“敢问少爷是如何得知繁霜是妖的?”
“啊他果然是……”袁妈妈又恨又怕,指着繁霜的手指抖个不停,差点晕倒在小芝和瑾荷的身边,那边金三见状赶忙使唤人上前将他擒住。
“福寿绵长。”李飞羽气定神闲地答道,又意味非凡地补充了一句,“多谢你提醒,回去我要好好谢过我岳兄才是。”
“真是想不到啊,那岳少爷原来是跟他们家是一伙的!竟然会把福寿绵长都说了出去。”七姑一面义愤填膺地控诉着,一面还不忘挣扎着身后捆住双手的麻绳,“还说什么没有人手来盯梢,我看他分明就是来带路的。”
“我看也不尽然吧。”繁霜靠在墙上,望着仅有一丝光亮透进来的天窗,只觉套在身上的锁链无比沉重,“福寿绵长的谜底,他也未必能说清。”
“你傻啊。他当时说不清就不许他回家查看那些典籍啊什么的?!就算他自己不查,李家人什么样你今天也见到了……还不是早晚的事。”七姑重重地叹了口气,“唉。也怪不得他。人家两家毕竟是世交,互通有无也是理所应当的啊。怪只怪……”
“七姑。岳少爷若是有心出卖我,又何必过来通风报信叫我们躲呢。”
“良心发现了呗。再说了,好人谁不想当。”七姑觉得简直莫名其妙,“事到如今你何必再这般信任他。”
繁霜想,七姑这话说的是不错的。
连李飞羽都那样说了,何必再难为自己信任一个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人。
可是冥冥之中,他却真心实意地相信岳初林的心是与自己在一起的。
即使是傻,也甘愿无条件地傻下去。
“我只是……相信。”繁霜喃喃自语道,听到那边七姑又一声哀叹,不禁释然地笑起来,“七姑,你想过没有……即便李家不出事,瑾荷也已经发现了。”
七姑听后两眼直冒火光:“就知道是那个小贱人!你不提还好,一提我就一肚子火!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繁霜也难免伤感了起来:“有谁愿意和一只妖在一起朝夕相处呢。这怪不得她……”
七姑头摇得像拨浪鼓:“你真是无可救药了。这左一个我相信,右一个怪不得,天下哪有你这么慈悲心肠的妖?那人家不欺负你欺负谁?!”
“砰”地一声,是金三带人进来了:“要是害人性命也算慈悲心肠,那我金三简直是菩萨了。”
七姑恶狠狠地瞥了金三一眼:“繁霜又不是有意的。谁叫那李老爷子八字不好,没有把玩零露石的命。”
“好!七姑这话说得有劲,合情合理,金三实在佩服。”金三连连拍了几下巴掌,突然脸色一转,语气不善道,“本来我是来放你出去的,因为按理说这件事跟你八竿子打不着。可谁叫你非往上凑。”
那边繁霜终于按捺不住,义正辞严道:“既是不干七姑的事,金三你处置我便是,莫要再连累旁人!”
话音刚落,金三就一记重拳打了过来:“大胆妖孽,我金三的名字也是你叫得的?”
繁霜只觉头晕目眩,沉静好一会,才看清着金三凶神恶煞的脸。凝视他许久,繁霜轻轻勾起了带血的唇角,一字一顿地说道:“那我,叫你一声爷,你肯放了七姑吗?”
七姑应声尖叫,只见繁霜的脸又被重拳撞得歪向了另一边。
“少跟我玩主仆情深这一套。你从来就不长教训,是不是?”
金三用膝盖死死顶着繁霜的胸口,心想这妖孽要是敢显出原形,要掐死他简直是易如反掌。
“金三你个混蛋就知道欺软怕硬!有种你冲我来!”
不等七姑的叫嚣奏效,繁霜就猛咳出了一口血,可视线依然盯在金三脸上不依不饶:“金三爷……放了七姑,繁霜我任凭您处置。您想要怎样,便怎样……这样,不好吗?”
金三听出他刻意咬准的“任凭”二字,忽然饶有兴味地改了主意。
不能同甘共苦的七姑只得回到房间里坐立不安地干着急,心里大骂繁霜犯傻一根筋,那金三心狠手辣在整条街都出了名的,还敢直眉瞪眼地上前挑衅,这下就算是被活活折磨死也不出奇啊……
等等。
七姑猛然回想起临出小黑屋前繁霜好像向自己使了个眼色。
什么意思?
眉头紧锁地思索了片刻,七姑突然眼前一亮。
不管是真懂得长谋远虑,还是一时的急中生智,繁霜的这下挑衅都是孤注一掷的壮举。
作者有话要说:
☆、28
袁妈妈盯零露石已经盯了将近一个时辰了。
这曾是能供到香案上的绝世宝石,就这样,一夜之间却成了大家都避之不及的邪物了。
这转变快得……让人难以接受。
“妈妈。岳少爷托人捎信来了——妈妈?”
“……哦。”袁妈妈惊醒地回过神,看了一眼来人原来是瑾荷,才伸手接过信。
“信里写了什么?”
“李家打算在今晚月圆之时杀了繁霜祭他们家老爷。”袁妈妈通读完毕,脸上满是疑惑,“他说叫我们不要动手。”
瑾荷见妈妈正望着小黑屋的方向,一下心领神会:“我……我去叫金三爷来。”
金三看完把信纸一拍,也是一头雾水:“蹊跷。那李家少爷临走的时候还叫你’给个说法’,摆明了是不想脏他们自己的手,这才多大会功夫却想起要祭品了?”
“谁说不是呢。”袁妈妈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信,越想越不对头,“依我看这多半是岳少爷使的把戏。”
“哼,你今天不也听见了,岳少爷跟他们是一路的。”金三白了她一眼,“你还真当繁霜是个香饽饽,都这会儿了还能有公子哥愿意救他?”
“这话说的。好歹在跟前养了这么多年,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袁妈妈拿起信封看了看,又转向问瑾荷,“那送信的是什么人?可曾见过?”
“见过。以前跟李少爷来过的,总喜欢到夏音坊那看热闹,可一局都没玩过……”瑾荷发觉自己有些话多就赶紧抿了抿嘴,“哦对了,来的时候还说李少爷重孝在身无暇书写,就托他岳兄代笔了。”
“这就是了。”袁妈妈这才踏实地又把信纸折好放回。
“是什么了?”金三还没回过味来,“那现在就等晚上了?”
夜色暗涌,月如银盘。
已经很久没有人来探视过自己了。
繁霜感到伤口上的血在渐渐凝结变干,还有些许体力可以支撑着他将人形继续保持一阵。虽然不知道七姑在用什么手段拖延时间,但天窗里的月光越明亮,心中的希望就越坚定。
这份恩情,又要如何报答。
忽然头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七姑?是你吗?”
“是我,霜公子。”
“见到岳少爷了吗?”
“没有。他被软禁在李府了。”
七姑听到繁霜沉默了良久。
“霜公子,别难过了。这事……只怪你们有缘无分。”
“……我知道。”
这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哽咽。“喂,你不是在抹泪吧?”
“我手脚都被绑着,哪里腾得出手来抹眼泪……”繁霜极力想让自己听起来开心些,“其他事情都办妥了吗?”
“妥了。”七姑的声音听起来更是信心满满,“很快就能带你逃出去了。放心吧。”
这晚,夏南阁如往常一样花团锦簇,灯火通明。虽说白天的事情有些膈应,可眼见了这来来往往的新客熟脸和白花花的银子,又听瑾荷说蒲荷心情极好招了一大帮客人在楼下围观,袁妈妈很快就把李家的事抛到脑后了。
如果不是个小丫鬟惊慌失措地冲到了跟前。
“出什么事了?”
“妈妈不好了!后院柴房失火了!”
“什么?!去叫金三爷!不……等等!”袁妈妈冷静一想又赶忙拉住过来通报的丫鬟,“你去后厨叫老高头带人去救火,仔细着别伤着客人!”
吩咐完下人袁妈妈三步并两步往小黑屋跑,一边火急火燎地推搡着两旁的人高喊着:“赶紧把金三爷给我找来!八成是那妖精要跑了!”
金三应声出现,估计是在后院火场熏得一脸炭黑,气得眼珠子都快暴出来了:“那小贱人把跟前人都支应过去救火然后就带着人跑了!”
“那还废什么话你赶紧追啊!”袁妈妈急得直跺脚,冲着金三的背影还没完没了,“就跟你说你非把七姑放出来做什么!这下我看你怎么跟人家交代……”
“行了你!你还不如给李家人带个话叫点人来!”金三也不耐烦了,语速飞快地指挥着眼前的打手,“你们几个从后院出去追,秃子你们几个跟我骑马上大路!牵狗去!”
从夏南阁后院出来的那条窄巷里,七姑用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飞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