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大路!牵狗去!”
从夏南阁后院出来的那条窄巷里,七姑用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飞奔着。
纵使知道已经跑出来很远了,可依然不敢松懈一步。
这情景是如此的熟悉。
可前面已不见她衣袂飘飘长发随风飞扬的公子。取而代之的是怀里抱着的那只伤痕累累的猫。身后还背着一个早就备好的包袱。
猫爪不停地挠着七姑的棉袄,没一会就连里面的棉絮几乎都能见到了。
“我知道我知道……他们已经追出来了。”七姑低头安抚道。视线对上那可怜兮兮的褐色眼眸,脚步不由得又快了几分。
“往南好不好?我记得那边有座小山,应该好躲一些。你说呢?”
眼前终于豁然开朗。又到了熟悉的街角,回头一望还未见一丁点火星,七姑几近喜极而泣:“算了,你现在知道个什么。”
往南一路大街小巷数不胜数,要想藏下两个人简直轻而易举。金三愤恨不已地跟到了山脚下,未得见七姑的身影,倒会上了李家的人马。
李飞羽先发制人道:“万没想到金三爷竟是如此办事不利。”
本想推说明明是你们要留着祭祀,这才夜长梦多。金三想了想还是忍下了这口气:“那妖孽实在是太狡猾。不过李少爷请放心,跟随这些恶犬必能将其制服。”
李飞羽轻蔑地哼了一声,快马扬鞭地追着金三所指的那群恶犬上山而去。金三心有不满,却不敢怠慢,只得紧随其后。
浩浩荡荡追杀到了半山腰,恶犬便不再前进,而是挤在一棵粗壮的榕树四周,扒着树干冲上方狂吠不止。
“那妖孽定是在树上了!”
李飞羽一声令下,家丁壮汉统统下马,跃跃欲试地企图捉了那妖孽下来。还未曾上前靠近,树上忽然横飞过一块肉骨头,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大大小小的肉骨头就一块接一块地砸在了这群壮汉身上,引得恶犬丧心病狂地竞相争夺,一时间半山上的犬吠人嚎,声势浩大地响彻云霄。
“少爷咱得走了!万一被咬上一口再染上什么恶疾就不好了!”
“简直一群废物!”
“三爷,原来这些畜生是跟着肉味过来的——啊咬我!”
“……走走走!赶紧撤!”
“撤撤撤!”
七姑趴在树枝上,乐不可支地看着底下人仰马翻的情形,一手搂着猫,一手丢骨头丢得更加起劲,眼看着大部分恶犬都跟着那些一身肉味的家丁壮汉渐渐四散,却仍见李飞羽牵着缰绳在做殊死搏斗,顺手就又往他身上砸了一块,接着便是两条恶犬扑上去又咬又扯,终是将这个颐指气使的官家少爷弄得狼狈不堪,四处逃窜。
“哈哈哈活该!”七姑开心地笑起来,扔完最后剩下的两块骨头,仔细叠起了包袱皮。
“七姑……谢谢你。”
“啊!你吓死我了。”七姑回头一看竟是繁霜的人形,不由得夸张地捂住了胸口,“你又有力气啦?”
繁霜没有答话,只是浅笑着望着远方,望着那苍白的月光里,正策马奔腾而来的,他千思万挂的情郎。
“别下去啊!”
七姑还没来及伸手去抓,那浑身是伤的人就已经落了地,东倒西歪地站在了岳初林面前。
何苦啊。
……老娘我这么赴汤蹈火可不是为了看你们这你侬我侬的戏码好吗?
七姑哀怨地望天,隐隐听见了心碎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29
“回家看了。不在。你找他?”
“晞找他。”
“可能就是跑出去玩了。常有的事。”
“被你气跑了也是常有的事?”
可不吗。楚遥懒得再跟斑簌斗嘴,掏出手机想给颜扬打个电话,刚看到屏幕上显示的韩衾的五个未接电话,这玩意就没电自动关机了。
“说不定他已经去找晞了。”楚遥双手插回口袋,“巴不得去告我一状。”
“哈,你要不那么过分他可不会想去告状。”
你们俩赶快去结婚好不好。楚遥已经无法直视斑簌了:“等找着他就让他住你那去怎么样?”
“我怕我无福消受。”斑簌摊手一笑,“走,去喝一杯吗?”
“阿图姐啊,昨天半夜有客人闹事把她牙打掉了两颗,所以……今天请假补牙去了。”新来的小妹一笑露出一排小白牙,看起来甜极了,“刚才领班跟我说了,您两位哥哥是常客,所以一定要好好招待。”
斑簌笑呵呵地接过酒杯,勾肩搭背地把小妹搂到跟前:“你们领班没跟你说,我们俩就爱你这样的?”
“我……”
那妹子被调戏得一下就红了脸。楚遥皱着眉头踹了斑簌一脚:“你最近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
打发走那妹子,斑簌才认真地端起了杯子:“那么正经做什么。反正我能活很长。”
一句话,噎得楚遥哑口无言。
“喂……你换个开心点的表情行吗?”斑簌叹了口气,“我都快被你弄抑郁了。”
“你还会知道什么叫抑郁?”
“……刚知道的。”斑簌挠着头望向四周,“嗯,十点钟方向那大叔盯你有一会了。”
楚遥眼皮一跳,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斑簌。
斑簌终于恍然大悟:“哦我忘了你还有韩衾……”
“多谢。”
“我忽然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不能吸收别人的寿命,韩衾的寿命又是有限而未知的。楚遥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是你们告诉我要’顺其自然’的。”
“那也不代表就得在一棵树上吊死啊。”斑簌似乎永远能据理力争,“那你就没想过甩掉他?”
楚遥不假思索地又是一口喝干:“今天想了。”
颜扬还是没回来。
没有灯光。家里的那扇窗黑漆漆的。
不过是逼问他了几句而已,就这么跑掉了?
虽然态度有点不好。
呃,好像不只是“不好”吧。
楚遥站在楼下自觉地反省着,站了一会,才默默从书包里掏了钥匙出来。
等等……韩衾在附近。
回过身,果不其然就看见韩衾的身影向这边靠近。
“你等了一晚上?”
“你关机了。”韩衾没有丝毫责怪的意味,反而认真地牵过楚遥的手,“我有话要跟你说。”
楚遥后退一步,冷淡地甩开他:“不用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韩衾颇感意外:“你知道?”
“是。你一直顾虑着女儿对你的看法,所以你从没打算公开……”
楚遥见他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嫌恶到没有心情再说下去了。
“是。你说得对。”韩衾不动声色地附和道,“但那是天黑以前。”
这……算是个什么转折?
“不只是女儿,还有父母,同事,甚至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朋友……不仅要顾虑这些人,还得时时顾虑着我的生活,还有事业。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可笑,但是很多事都是不知不觉就放在心上了。
“可是我后来什么都没有了。所有的一切都要推翻重来。重新开始。这是你说的不是吗?”
楚遥终于迟钝地意识到了什么:“对不起我……我不是想强迫你要作出什么态度。如果你不愿意真的没关系……”
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说什么“如果这是你的方式你的想法我都可以接受”呢,现在想起来就感觉像被连着扇了好几巴掌。
“我想通了。我现在愿意为了你抛弃那些顾虑。毕竟……最难熬的那几天里,陪在我身边的只有你。”
楚遥不自然地握起了手。冷到快麻木的身躯里,一阵暖流正在无声无息地淌过。
韩衾望着他,静静地笑了,一如往常那样的温柔与宠爱,“而且我也知道,之前那个善解人意得有些过分、好像什么都看得透的楚老师,不是你。”
“那……那还能是谁?”
强颜欢笑的滋味真不好受。
“至少……不是真正的你。”韩衾终于安心地把楚遥的手拉过来,然后牢牢握在手里,“人总要有自己的感受,所以,总会是要在乎些什么的。”
一直悉心维护的伪装就这样被撕开了。
一直依赖催眠术掌控的局面,就这样失控在韩衾路灯下的深吻里。
楚遥从没注意过自己家楼下的路灯,原来这么刺眼。
“你喝了好多酒。”
“嗯——我的猫丢了。”
韩衾捧着他的脸笑得不可思议:“两件事有联系吗?”
楚遥窘得直想别开脸:“没有……”
“这就对了。”韩衾一下觉得这才是这个之前一直扮老成世故的男孩的真实面目。单纯,心善,爱他的猫,嗯……思维还有些跳跃。
“你的猫没丢,在我车上。”
“在、你、车、上?”
“我也不知道。我停下没多久它就自己跑过来了。”韩衾拉着他往停车坪走,“我记得它好像不喜欢我。”
“是啊,但愿它没祸害你的车。”
“没有没有。它很乖。也可能是冻坏了……”
尽管想这个问题有些煞风景,楚遥不得不承认,这次昕隐灵的时间,比前几次加一块都要长得多。
这究竟是在玩什么?!
跟着楚遥把猫送上了楼,韩衾说要回书店再整理打扫一下,争取明天就能开门迎客,楚遥想着有话要问颜扬,也没再留。
只是在他临走时,打着“以后要是再捡到这只猫直接送上来就好”的旗号,把颜扬一直用着的那把家门钥匙交给了他。
“看来你铁了心要赶我走了?”
不过是一日不见,颜扬的声势就活脱变成了另一个样。
……这年头大家是不是都乐于撕开伪装追求真我风采?
房门反锁。楚遥抱臂看着他:“看来你也想清楚要跟我说什么了?”
“楚遥,我在帮你。”
见他是这样苦口婆心的架势,楚遥也摆出了洗耳恭听的姿态。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催眠术失灵,可能未必是你功力减退,而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