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遥,我在帮你。”
见他是这样苦口婆心的架势,楚遥也摆出了洗耳恭听的姿态。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催眠术失灵,可能未必是你功力减退,而只是恰巧对那个人失灵。”
“怎么讲?”
“韩衾的灵,是异灵。”颜扬几乎是斩钉截铁地,“他会毁了你的。”
“异灵?”
“名字不重要。”颜扬摇头,“重要的是后面。”
楚遥耸肩:“好吧。怎么毁?”
“这还得从头说起。”颜扬眨眨眼,一本正经道,“我们要靠人类来延长寿命对吧,在那之前我们会受到人类的阳灵的吸引,阳灵一般情况下都会随着人的肉身的毁灭而消失……”
“除非此人还对我们有所牵挂,这样他的阳灵就会一直游荡在世间。”楚遥想当然地接了下去,“如果有机会,还会附在新生的生命身上。”
颜扬脸色一变:“难道你……知道?”
“我想听你说我不知道的啊。”
“好吧你不会知道的你如果知道了就不会这么做了……”颜扬叽里咕噜地自语一番,接着说道,“如果这个阳灵一直不曾消失,在世间游荡了很长很长时间,可能是几十年,可能是几百年……这期间不停地演化,转变,最后成为一种强大无比的力量。”
“这就是你所谓的……异灵?”还真是闻所未闻啊,楚遥心想这是颜扬从哪听来的猎奇故事。
“而当你遇上拥有这个异灵的人时,你如果不能尽你所能把他的寿命榨干,那就只能被它吞噬得一干二净——意思就是,你的全部寿命和修行,都会转移到那个异灵身上了。”
望着颜扬眼睛里他从未见过的冷酷与偏执,楚遥忽然感到四周,全是冷飕飕的风。
作者有话要说: 妈妈呀终于解锁到了这个设定……
☆、30
七姑坐在树上晃着腿,看着树下两人柔情蜜意地嘘寒问暖,全身的鸡皮都起来了。
你们早上才见过面的哎。
“……福寿绵长的事,我只是和家父说了,想请教他当天的情形所代表的含义。没想到……竟陷你于不义。”岳初林扶着繁霜靠着树坐下,“你身上的伤……”
繁霜摇头:“都是些皮外伤,不打紧的。”
岳初林见他棉袍的袖口满是血迹,便径自掀开来看,雪白细嫩的手臂上,赫然印着道道鞭痕,有些凝固的伤口里,还留着尖锐的木刺。
“跟我走吧。”岳初林站起来,无比坚定地把手伸到繁霜面前。
“走?”
“嗯。去没有人认识你我的地方。”
等等……这是要私奔吗?七姑停下晃着的双腿,生怕错过平日里说书先生最爱的桥段。
岳初林的眼睛里盛满了月辉,明亮而真挚,美好得让人无力回绝。
更不敢接受。
“岳少爷,你忘了吗?我是妖。”
“那又如何?你又不曾做过坏事。”岳初林似乎早就想到这一步了,“李家老爷的死,本就与你我,与零露石无关。”
“可李家的人还是要杀我……”
“听我说。李老爷大寿过后不久就立了遗嘱,分了财产,但他们兄弟几人觉得不公,甚至为此大打出手。李老爷是被活活气死的。”岳初林无比痛惜道,“法师说那零露石饱含邪气,妖气过盛,不管真定假,都是为掩盖他们家族不和的真相,你明白吗?”
繁霜站起身,心里却觉得像无底洞一样:“这……是真的?”
“今日我被软禁在李家时无意中听到几位管家在议论此事。这等生死大事绝对不会是空穴来风。”
沙土地上有凌乱的脚印和枯树枝交错的光影,岳初林的马就在不远处静静地候命。
可是不能走。不是因为不憧憬携手共赴的天涯海角,而是……
那个人在一点点靠近。
“岳少爷,繁霜有个请求。”
“请讲。”
“繁霜今后能否以’初林’与少爷相称?”
岳初林几乎是惊喜地拥住了他:“繁霜,你这句话我等了好久了……能,能,当然能!”
哒,哒,哒。
又靠近了。
“那便好。”繁霜深深地凝望着岳初林,忽然留恋地笑了,“初林,谢谢你写给妈妈的那封信,若不是……”
“霜公子小心!”
七姑大叫一声,飞身下树,可仍未能推开情到浓时的两人。
她就眼睁睁地看着繁霜栽进岳初林的怀中,温热血花猝不及防地溅到了脸上,很快就冷了。
而繁霜脑后正中的飞镖,在明月的光华下,散发着凛冽的寒光。
“异灵……”楚遥努力整理着自己的思绪,“也就是说我和韩衾,只有一个能活下去?我是说维持现状的情况下。”
颜扬仰着头想了想:“嗯,可以这么说。”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又是这种惹人厌的质问。颜扬没急着回答,只是自顾自地笑了笑,想一起住这么久也该习惯这人刨根问底的作风了。
“我猜我刚才说的这些,你一定会想去找晞求证吧?”
楚遥觉得好像又摸不清对话的走向了。
颜扬夸张地咧了咧嘴:“你不用这个表情——我还可以告诉你,它听你说完就会跟你说我是在胡扯,你信不信?”
“为什么?”
“因为这些事它不想让你知道,更不应该由我来告诉你。”
这话像层不透明的塑料膜,彻底把楚遥包在里面了。
“楚遥,你的很多判断都是对的。”
颜扬坐回沙发,像他们每次对峙、争吵那样,可今天沉默不语的楚遥让他感觉更像是一个人在演讲:“我的确会隐灵,也确实偷取过你的法术。那是因为我本来就不该只有一百岁。
“你跟我说过,妖与妖之间通常不会相互吸引,即使修为强大的妖取得了其他妖的寿命,最后也难得善终。可是这是妖之间的规则。
“我曾经……遇到过一个人,我已经不记得是怎么开始爱上他的了——大概是因为寂寞太久所以就会很容易奋不顾身吧——可他确实很吸引我。很快我就深陷其中,不再取他的寿命。人的寿命太短,而我又太想留住他,哪怕多一天也是好的……可是有一天,他病倒了,并且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可是我知道我能救他。
“百年抵一年。当时的我足可以让他再活15年——这对于我们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于人来说,却是一个孩童长大成人的时间。”
楚遥叹息道:“所以你是心甘情愿又回到起点的?”
“不是那么简单。”颜扬苦涩地笑,“当我决心把自己的寿命全部转交给他的时候,他终于告诉我,他是妖。几十年来他一直伪装成人的阳灵,只是为了狩猎我。所有的相遇相知,所有情投意合,都是只是因为他想把我身上的修行与寿命据为己有。
“毫无疑问,他是个骗子。可是我却无法回头了。因为他是我命数里的劫。躲也躲不掉。所以我说,你想要,那就拿去吧。你得道升仙,我从头来过。没什么难以接受的。
“我不知道他从哪得知的异灵这回事,但他很想做这样的尝试。异灵全数吞噬妖的寿命,他再从异灵身上把那寿命全部夺过来。这样他就可以不用受妖之间的规则约束。更不怕不得善终了。”
楚遥难过地按了按他的肩:“那他现在……”
“楚遥,你不明白。”颜扬拨开他的手,“他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异灵本来就十分罕见,那必须是拥有它的每一个人都要对尘世有着执着无比的意念与留恋,异灵才会得以传承。”
“这个……我已经明白了。”
“你不明白。”颜扬还是在摇头,楚遥混沌可怜的状态让他几乎不忍心再揭开谜底:
“你要明白的是,打算用韩衾摆渡你的寿命的,是晞。”
作者有话要说:
☆、31
天气这么冷,遥来得还真勤啊。
哈哈……终于知道晞才他的最爱了吗?
可晞最近都不常见了呀。
听说他有了喜欢的人了呢,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
“异灵?”
寡淡的青烟盘绕着。晞的笑声听起来有点癫狂:“别告诉我你信了颜扬的鬼话。”
楚遥可一点都笑不出来:“我是在问你,晞。”
“这态度还真好呢。”青烟飘过来,调皮地吹了楚遥一脸,“遥,我们可是五百年的交情了。你和那个家伙才认识了一个月,两个月?”
……楚遥,晞做的每件事都是在把你推向韩衾。
不然你以为韩衾那场争抚养权的官司为什么会输?
还有丘鹤鸣的事我的确是按照你的意思做的。后面的,我真不知道……
楚遥思来想去,脑袋里全是颜扬痛心疾首的声音。
“怎么不说话了?遥遥,你不会真的选择相信他吧。”
“我不知道……”楚遥抱着头,倚着石碑坐了下来,“你把他放在我身边,就是为了让我失去相信人的能力,是不是这样?”
……否则韩衾就要离开你了,楚遥。晞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的。
“昕的遭遇的确很值得同情……我也是看他可怜才收留他的。只是没有意识到它会影响到你。”晞轻声叹了口气,语气忽然诚恳了起来。
“遥,我喜欢你。可不是以这种占有的方式。”
……能伤到你的永远都是了解你、亲近你的。它知道你不会取走韩衾所有的寿命所以才会没有丝毫后顾之忧……
“你应该想到利用韩衾来得到你的,是那些因为某种原因急需你的寿命与修行的妖,而不会是我。我可以活很长,我可以慢慢等。”
“比如……昕?”
“也许还未出现也不一定。”
一千五百年之后再从头来过。听起来真残酷。
楚遥从口袋里掏出一只袖珍小巧的花圈,那是他带给晞的“礼物”。
“晞,你知道吗?我突然理解他了。”楚遥摆弄了一会花圈,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