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遥猛然想起今天是开庭的日子。
分财产。争抚养权。
要输了?
……之前不还是胜券在握吗?这短短几天发生了什么。
要不是亲眼看着韩以清哭喊着被她妈妈推上车,楚遥简直无法相信她电话里说的是事实。
而且……为什么会有媒体在场。
……还有上次见过的态度颇不友好的妖媚男人?
“小伙子。找你钱。”的士司机从车窗探出手臂推了推楚遥。显然前方一群等待离开的人更值得他关注。
“哦。谢谢。”
楚遥远远地站着,看着被记者围在中间的韩衾,尽管落寞,但依然努力维持着冷静。
“哎呀呀一直以为韩编人很好呐真没想到……”
“就是说呢。咱们社竟然也能搞出潜规则……对象还是鹤鸣。”
“真可怜。难怪鹤鸣这些年一直升不上去。”
“你们不知道,之前这事就闹过一阵了。不过这次……他一定是干不下去了。”
“算了算了,话说一会我们去吃什么?”
……
走过的那群八卦女人给楚遥留下了些许的线索和震惊。
“嗨。我们又见面了。”
不知何时妖媚男人到了自己身旁,举手投足都透着来者不善的气息。
“你们应该才认识不久吧。”他望了望远处的韩衾,又看向似乎仍在迷茫之中的楚遥,“很遗憾。每个人都有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鹤鸣……”楚遥喃喃说出这个名字,果然令那个人惊得退后一步,“就是你吗?”
“他竟然告诉你了?这真不可思议。”那人摇着头笑得邪魅,“不过你最好别信他那套避重就轻的鬼话。”
男人拍了拍楚遥的肩膀就走了。
远处的记者也三五成群地四散了。
几个年长的人走上去,在韩衾耳边似是说了些安抚的话也离开了。
最后和韩衾告别的应该是他的律师吧。也只是表情沉痛地和他握了握手,提着公文包带着助手快步走掉了。
看着那个独自站在风里失神的男人,楚遥隐约感到一丝悲凉。
“你……来了。”
“嗯。”楚遥静静地取下眼镜,“小清打电话给我了。”
韩衾似是疲惫得再也表达不出任何情绪了:“……我让她失望了。”
“……你还是个好爸爸。”
韩衾只是机械地笑着,空洞的眼神里再无悲喜之色。
“回学校忙你的吧。”韩衾长叹一口气,拉过楚遥的手,“晚上如果你想……就过来陪陪我,好吗?”
被那只冰凉的手握着,楚遥想他没办法拒绝。
他目送着韩衾转身离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默默握紧了手心里的钥匙。
“最后一个,沈老师通知课题项目组的下周三开会。没什么事大家就可以走了。”
一下午听得心猿意马的会总算结束了。
楚遥抱着书包就要溜,被方虹逮个正着。
“楚遥,等下大家说要去梁教授家看看,你不去吗?”
“啊?”楚遥面露难色,“我上周末去过了。”
方虹颇感意外:“真的假的。干吗不叫我们一起?”
“我……刚好顺路。”楚遥笑着背好包,“我有事。先走了。”
楚遥当然说的是实话。只不过用的胡说八道的方式。
其实即使是假的也无所谓。他最擅长的就是令人们相信他们眼见耳闻的事物;或是托出一些藏于心底平日根本不愿意提及的故事,再或是干脆忘掉某一部分的记忆。
“催眠”这个词,他最初还是从晞那里知道的。
就这样,很多相识的人即使迎面相迎也无法相认,更不要说他换个身份变张面孔了。
只留下一份可有可无的记忆可供追寻。
孤独却又自由。
没有灯。
没有声响。
借着窗外的微弱亮光能看到地上散落的纸皮和胶带,客厅像是遭了劫一样。
楼梯上歪着一只破旧的巨型毛绒熊,大团大团的棉絮在脖子接缝处挂着,鼻子上的那块贴布也开了线。
韩以清的房间却一如从前。齐整的床铺,摆放有序的书桌,旁边的书架上还有她长大以后便不再相信的童话书。
“楚遥,是你吗?”
韩衾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楚遥循声走向露台,拉开门,一阵风带着轻微的酒香灌了进来。
一桶冰块。一瓶威士忌。两个厚底玻璃杯。
已经很久不见有人失意时还能这般克制了。
楚遥看见月光映在韩衾的眼睛里,满是诗意。
“坐吧。”
韩衾说着捏过挂在冰桶边的夹子,夹了几块冰丢进旁边的空杯里,然后打开酒瓶,让酒缓缓顺着冰块淌进杯子。
并不很多。
楚遥把书包立到旁边,在韩衾身旁靠着墙坐了下来。抬头便可见到那轮明亮皎洁的满月。
那种淡雅不甚张扬的光辉,却胜过过城市任何角落的流光溢彩。
“楼下……是不是很乱?”
“嗯?”
韩衾轻声一笑,大概自知问题无头无脑。
“下午我去了社里,递了辞呈。回来……就看见她带着孩子在收拾东西。”
“我站在那看,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小清很乖。不哭,也不说话。她妈妈拎了好几个大纸箱摆在客厅那,叫她放什么,她就放什么。她说她要抱那只熊走,她妈不许,说太占地方。小清就跟她吵,说,那是爸爸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一定要带着,不然就不走了。”
“她妈应该是懒得纠缠了。不理会她,就拿来把剪刀,二话不说把熊剪个乱七八糟。小清看呆了,看她妈妈疯完了,就求助似的望向我……我想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她那种眼神。”
一阵苦涩从心底淡淡散开。楚遥静静地听,手轻轻搭在他握着酒杯的手上。
作者有话要说:
☆、10
“可我还是什么都没说。看着她俩把所有的纸箱都打包好,看着她妈妈打电话叫车来,看着他们把箱子一个一个地抬出去。”
“她问我,还有什么想说的。一副胜利的神情。我想了想,告诉她,要她好好照顾小清,把她带大。她回答说这不用我操心,因为小清也是她女儿。”
“然后她们就走了。临走时,小清还是哭了。她和我说再见,她说她一定会回来看我的。”
楚遥难过地望向他,小心考量着自己的语气:“就算她回不来……你还可以找机会去看她。对吧?”
“是啊。”韩衾轻轻地笑,低头抿了口酒。
晚风拂过,夜空里一层云薄纱般地滑向月亮。
“你……不想知道官司怎么输的吗?”
“……想。还怕你不想说。”
“还有什么好怕的。反正现在……什么都没了。”
……你最好别信他那套鬼话。
那个叫鹤鸣的男人的话还在耳边。
本来无意关心真相的楚遥,此时却很想追究一下。
那……
“我可是挤了地铁又换了公交就为陪你来的。”楚遥放下酒杯,不满地转过韩衾的头让他面向自己,“你当我是什么?”
韩衾被他撒娇似的语气逗笑了,甘心被他捧着,不躲也不避,只是深情地凝视着他:
“谢谢你。真的。”
楚遥对上他的视线:“应该的。”
看到韩衾的眼睛开始失焦,楚遥又凑近了一些,用一种无比暧昧的语气继续蛊惑着:“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输?”
“其实……也很简单。他们的律师将我们找到的证据一一作废,不仅如此,还拿出各种各样的新的证明之类的东西,说明他们是完全有能力有条件照顾好简霓的孩子的。”
“不仅如此……他们还找到了丘鹤鸣。”
“丘鹤鸣?”
“那个年轻人……很有才华,也很有想法。最初是我带他入的行,因为我觉得他有一种很难得的灵气,如果好好培养绝对可以大有作为。”
“可是渐渐我发现他有些心术不正,总是想着如何能够攀龙附凤,快速往上爬。有一次甚至被人当场告发剽窃他人创意。我警告过他,做事要脚踏实地,一切都会水到渠成的。没想到……我们竟然在这个问题上出现了分歧。”
“争论过几次后……谁也没能说服了谁。之后我就不再管他了,他就更加肆无忌惮。位置越爬越高,敢揭发他的人自然越来越少了。很快,就逼到我眼前了。”
“我跟他说得很明白,总编的位置不是谁都能做的。就算我辞职,也轮不到他。”
楚遥深吸了口气,犹疑着放开了他,看着他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接着又续上了半杯。
“……然后呢?”
“我就是那个时候明白了什么叫做养虎为患。”韩衾苦笑着摇头,“后来我才知道,他请了个私家侦探,把我所有关系调查个遍,才得以发现我的软肋。”
“然后就到那天了。找了个我加班的晚上,到我办公室,一反常态地又是认错又是道歉。还拿来了烈酒说是以表忠心。我从来不在工作时候喝酒,这点他也是知道的。他自己喝着喝着就往我身上靠。我想……那时我的直觉还是挺准的。”
“谁知道第二天就说不清了。”韩衾仰起头,又一杯入了喉,“董事会把我叫去谈话,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我实话实说。还是……多亏这么多年的威信树得好,那次也只是掀起了一些小风波。只不过……简霓就那时候开始和我闹分居的。”
楚遥从他手里抽出酒瓶拿到远处,丢了几块已经融成小块的冰给他。
“我以为那件事就不会重提了……直到今天发现他竟然还有照片在手。事情过去这么多年,社里的人早已经换了一批,跟他关系紧密的不在少数。何况他还大张旗鼓地叫来那么多记者。这下扳倒我简直轻而易举。”
沉默融化了所有的冰块。
韩衾喝光杯子里的水:“就是这样。”
……不为人知的一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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