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融化了所有的冰块。
韩衾喝光杯子里的水:“就是这样。”
……不为人知的一面?
……避重就轻的鬼话?
“那你不打算……”
“报复?”韩衾安静地闭上了眼睛,“由他去吧。我这样也挺好。”
“好在哪了?”
“至少……我能看清身边的人了。”
楚遥把杯子换到身后,又向他靠近了一些。
“我相信你。”楚遥把右手轻轻扣上他的右手,温柔地摩挲着,“韩衾。我相信你。”
韩衾缓缓睁开眼睛,注视楚遥的视线看不出情绪,也感觉不到温度:“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眼睛……有种会令人沦陷的魔力。”
“你……这么觉得?”
“是。”韩衾扬了扬嘴角,“很容易让人相信一些东西。一些……美好的愿望。”
你说对了。
从未被一个凡人这样一语中的。尽管这话听起来似乎更像是在调情,却也足以令楚遥心里一慌。他呆望着韩衾,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韩衾的呼吸已经近在咫尺了。
他甚至还能感觉到韩衾收紧的右手。
楚遥听见自己喉咙微弱的声音:“我想……我该回去了。”
韩衾用同等的音量问:“回去哪?”
楚遥咽了咽口水:“回家……”
“做什么?”
“……喂猫。”
韩衾不置可否地笑了,把他又拉近了一些,细细地端详着那张还满是学生气的漂亮脸孔:
“你……不是第一次了吧。”
楚遥突然觉得胸口一塞。
所以他对催眠这回事又爱又恨。
真实的想法的背后往往是坦白而丑陋的私欲。
“我该走了。”楚遥冷淡地站起身,不想手仍被他牢牢握着。
韩衾再次把他拉到眼前,语气瞬间降至冰点:
“楚遥。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嗯?”
寒夜的烛光稍显冷清。却不敌室内雾气缭绕的温暖。
乌黑的发丝散在温水里荡漾着,荡漾得粉红的花瓣聚了又散,一簇又一簇地在水里春情四溢。
七姑颠颠地跑进来,一本正经地通报:“岳公子到了。妈妈催你好几次了。”
那人头也不回:“岳公子?”
“就是上次拾到零露石的那位俊秀公子。”
繁霜心里不满:“他还来做什么?”
“谁知道呢。”七姑撅嘴,“可又听人说他是本城最大的珠宝商岳百朋家的二少爷,出手阔气得不得了。”
“阔气?阔气还会去赶集市?”
“许是人家一时兴起,就图个高兴呗。”
繁霜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无心地搅动着花瓣:“想来也是那种只知贪图享乐的纨绔子弟,不见也罢。”
七姑暗笑:“那可由不得你。你要是蒲荷倒好了,不仅可以挑三拣四,还有妈妈帮衬着挑三拣四。只可惜……”
“只可惜我没那福分,是不是?”繁霜摇头,兀自哀叹一声,“要只是我,倒没什么了。只是……觉得对你不住。”
“你又想哪儿去了。”七姑胸一挺,腰一叉,说话透着那股自豪劲儿,“我七姑那可是出了名的禁打抗摔,以前夏南阁里也是被公子们争得头破血流的呢。谁曾想最后被分给你这个不求上进的。”
“好好好。我认错了还不行吗。”繁霜把头发拨向一侧,转过身来,小脸如出水芙蓉一般,“七姑,我洗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11
那边的岳初林正在屋中闷坐,忽听得身后似有脚步声动,门吱呀吱呀地开合,放进了一团屋外的喧闹。
“岳公子久等了。”
岳初林应声回眸,只见一眉清目秀的长发美人立于门前,虽值隆冬,却仅以一件霜白的薄纱长袍遮体,衣身上,又有银线刺绣的真丝滚边饰于对襟与袖口及下摆。一虚一实间,只衬得薄衣下那美人胜雪的肌肤,无法不令人脸红心跳。
岳初林看得微微失神,不经意间美人已踱到跟前,见他不语,便伸手取过小圆桌上酒壶与酒杯:“多谢岳公子捧场,繁霜应敬岳公子一杯才是。”
“不必客气。”岳初林躲闪着眼神,“请……请坐吧。”
繁霜斟好酒,便缓步移到岳初林的身旁坐下,倚靠着小桌,手轻扶上额头,望着那貌似呆板的人浅浅地笑:“公子可是不会喝酒?”
岳初林仍是不敢看他,闻到他身上散过来的幽香更觉心神不宁:“不大会,不大会。”
繁霜见此又好气又好笑:“公子这般闪躲,莫非是对繁霜有所失望?”
“不敢不敢。”
岳初林这才小心地转过头,举起酒杯与他的相碰。近观美人一头乌发如丝般光滑细腻,长长垂于身后,又分出一缕搭至胸前,撩人心弦;薄唇轻启,淡酒入喉,脖子似雕琢精心的白玉;微红的双颊像诱人的果子,引得人直想去一尝究竟。最迷人的莫过于那双星眸,似是映下了雪后的夜空那般清朗寂静,又如新年时节霜花团簇,暗涌着辞旧迎新的百感交集,总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千般美好、万种风情。
人如其名。
繁霜又将酒满上。指如青葱,纤长的手指温柔地抚着酒壶,明亮的烛光下,那修剪得细致的指尖亦泛着点点光辉。
岳初林见过这样动人心弦的手,却不曾见过这样的手生在一个男子身上。
“敢问公子为何再三地欲言又止?”
岳初林心下一惊,暗嘲自己果然是什么都摆在脸上了:“初林不常出入这种场合,若是说话做事煞了风景,还望……多多担待。”
繁霜收了手回来,似是打趣道:“这话要是给妈妈听到,一定是要怪我待客不周了。公子来了便是客,天下做生意的哪有令客人瞻前顾后百般顾忌的规矩,更何况是这烟花之地。公子有话便讲吧。”
“那初林直说了。”岳初林显然是放松了不少,“我……想讨教关于零露石的来历。”
“零露石么?”繁霜心想这倒是真心煞风景,“恕我多问一句,公子缘何对那石头有兴趣?”
岳初林叹了口气,坦白道:“不瞒你说,家父从事的正是这一行当,穷尽毕生所能力求阅尽天下奇珍异宝,如若能收入囊中那真是幸甚至极。”
“近来家父的一至交正要大摆寿宴,家父烦恼没有称心的礼物相赠,便将这事托于我。那一日我与你在集市中偶遇,所幸拾得那块石头,多年来耳濡目染令我也对宝石略通一二。只是现在只知零露石大约是稀世珍宝,却不知来历。倘若宝物材质罕见,又有好意头的传说相伴,那此物赠与人必是锦上添花了。”
“原来如此。公子为父分忧,着实可敬。”繁霜理了理衣袖,慢条斯理,“零露石的传说,繁霜知道的有二。说来也简单。”
“一说那零露石来自于极地仙境,冰雪覆盖,终日永昼,有喜好玩乐的神仙结伴下凡,约去喝茶下棋,因那极地过于寒冷不便取水,便装了几壶天上的水一同带了下来。神仙们坐定,用功力热开了水,泡得了茶,不想这时一位神仙打翻了茶杯,热茶泼到冰面上,竟接二连三地融化了一条条冰河,冰川化成了洋流,气候大变,冻土松动转暖,生出了绿树春花。”
“奈何仙人们停留时间太过短暂,很快极地的境况又回到从前。神仙的无心之过,却把天上的水留在了人间,与大地的水相混凝固,经了无数年的日照风吹,最终浓缩打磨成这一块奇石。虽取名零露石,予人露水轻薄之感,但却是有着历经风霜岁月鎏金再无大悲大喜的闲情雅趣。”
岳初林听得出神,心想难怪那石头捧在手里就觉得不似人间凡物呢。
“如果说这里有什么好意头,那大概也是拜仙人所赐,无所不能,用来赠与期盼长寿之长者,这说辞想必也是不差的。”
岳初林面露惭愧:“话是不假,只是这故事若是换一个口才愚笨之人来讲,怕是没那么精彩讨喜了。”
繁霜笑得动人:“公子是在指自己吗?”
“正是。”
“那又有何妨?口才终究只是修饰,诚心诚意才是真。”
岳初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那,零露石的二种说法是什么?”
繁霜听后仍是笑,倒不急着回答,浅浅地酌上一口,又用指尖拭去唇边的残酒,脉脉含情的眼眸里仿佛有水波在荡漾:“岳公子来夏南阁,当真只是来听故事的?”
岳初林再度语塞,闷声喝酒以作掩饰。
繁霜知他木讷,便不好再调戏。虽然略感疲乏,但想这长夜漫漫,有些事还是水到渠成得好。
“这第二种说法么。怕是比前一种更不可信。”
“那……也不妨说来听听。”
“公子倒真是执着。”繁霜面露钦佩之色,又继续讲了起来,“零露石虽说有着奇光异彩,但最初的拥有者却不甚闻名,识货之人更是少之又少。 出在鱼龙混杂的夏南阁也算得上是奇事一桩。”
“妈妈知道零露石的传奇来历,却并不认为仙人所为是多么值得称颂之事。早先她为了给夏南阁扬名,便将零露石与店里的头牌蒲荷一同编造了个故事。从字面上来看,零露配蒲荷,意境也是不错的。”
“蒲荷?”
“是。妈妈十分宠爱他,轻易不叫他接客。就连我们都甚少见面。大家都知他生性孤僻傲慢,久而久之也不再主动亲近于他。客人仰慕他的绝色,但更希望能通过他获得些许福利。”
“是何福利?”
“自然是……”繁霜颔首暗笑,并不想说明,“妈妈说,零露石是吸收了天地精华的宝石,那其中的神奇力量唯有蒲荷可以驾驭。若是能与蒲荷春宵一刻,那自然是能间接受到宝石的福音,来达到补足气血,强健体魄的功效了。”
“这……”
繁霜起身,背过身去走向窗边:“这样荒诞的传说,起初的确起到了很好的效果。直到后来一日被行家识破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