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起来,用麻布油灰密封好。然后用热水把渴乌两端的冰块融化,在大气压力差的作用下,黄河水自然就会沿着渴乌的竹管源源不断地越过大堤注入盐碱地。
金大能本来对江逐流这个办法嗤之以鼻,饥渴的乌鸦需要火烤之后才能喝水,江大官反而用冰冻起来,这样饥渴的乌鸦怎么会喝水呢?可是当他看到黄河水通过渴乌的竹管源源不断地注入盐碱地时,金大能就变成金大傻了。原来,江大官这种办法饥渴的乌鸦喝水更快。
解决了引黄淤灌问题,江逐流心情颇为舒畅。他回到后衙,见自家院子里生着旺盛的炉火,冬儿和崔筝陪着江母在忙碌着炸制食物,一旁的箩筐中,堆满了已经炸好的豆腐干、鸡块、整鱼。江逐流不由得心下大奇,这是什么日子啊,竟然这么隆重?
面对江逐流的问话,崔筝俏脸一红,没有回答。冬儿却笑颜如花地说道:“官人,你难道忘记了,今天是腊月二十二,再有几日,就是年节了!”
要过年节了?江逐流此时才醒悟,原来他到北宋之后,第一个春节就要到了呢。一时间江逐流感该万千,不由得想起了千年之后的春节。
正在此时,忽然听到门外有衙役喊道:“县丞大人,有京城钦差驾到,宣大人接太后懿旨。”
江逐流一愣,太后懿旨?眼看要过年了,刘太后派人传懿旨会是什么事情。心中这样想着,口中可没有闲着,他对衙役吩咐道:“你先去请钦差大人稍后片刻,本官沐浴更衣后,马上出去恭迎太后懿旨。”
衙役慌忙出去。这边江逐流吩咐郭松到县衙公堂之上摆设香案,他这里去沐浴更衣。郭松领人去布置香案,江逐流这边匆匆用凉水擦拭一下脸庞,又净了双手,换上一身新官袍,浑身上下焕然一新,这才到前衙公堂之上领取刘太后的懿旨。
公堂之上,香案已经布置完毕,上面一只硕大的香炉,插着一束檀香,香气缭绕。一个黄门官双手捧着懿旨恭立在香案之后。
江逐流抢上公堂,在香案之前行三叩六拜大礼,口中:“臣江舟恭迎太后懿旨。”
黄门官双手一伸,把懿旨展开,口中高声喝道:“奉太后懿旨,宣荥阳县丞江舟调任山陵使承事郎,即可进京候命,不得有误!”
这懿旨江逐流听到耳中如受雷击。山陵使承事郎?那不是修缮皇陵的差事吗?如此一来,他不是又调宰相丁谓手下了吗?宰相丁谓身兼山陵使,上次在京城他就要举荐江逐流到他属下帮他都监皇陵修缮事宜,后因副相鲁宗道举荐江逐流到洛阳任职,两派争执不下,最后枢密使钱惟演才举荐江逐流到荥阳县来任县丞,怎么,现在刘太后怎么忽然间改变主意,把江逐流调到宰相丁谓手下任山陵使承事郎了呢?为什么江逐流事先没有得到一点风声?这中间有没有什么阴谋?
江逐流脑子里转了无数个念头,口上却不敢怠慢,叩首说道:“臣江舟谨遵太后懿旨。”
又拜了几拜,江逐流这才起身,走到香案之后,双手从黄门官手接过刘太后的懿旨,然后供奉在香案之上,这才对黄门官说道:
“钦差大人一路辛苦,下官于醉仙楼备些薄酒,为钦差大人接风洗尘。”
“免了!”黄门官冷着脸说:“本钦差在荥阳侯你一晚,你回去做些准备,明日一早随本钦差一起进京。”
“钦差大人,这么匆忙啊?可否宽容下官几日,让下官把手头县务向下属交接一下,然后再进京不迟?”江逐流恳求道。
“荥阳县务承事郎就不必费心了,自有人前来接手。”黄门官冷声说道:“江承事郎还是回家里收拾一下,明日一早随本钦差动身进京便是。”
见江逐流苦着脸,黄门官又道:“江承事郎,本钦差今晚先到驿站歇息,明日一早,就来荥阳县衙门恭候江承事郎大驾。”
说完,黄门官看也不看江逐流,转身率领随从出了公堂。
第一百一十九章 何人哭泣
黄门官走后,江逐流呆立在香案之前,双眼直直地望着香案之上的圣旨,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江逐流来荥阳时间不长,算起来不过两个月零三天。可是在荥阳这一段时日,却是江逐流到达宋朝后最辉煌的时日,纵使他当日在朝堂之上战胜西平王国师阿布杜,也没有在荥阳这两个月零三天的时间让江逐流感到激动。正是在荥阳这短短的两个月零三天的时间,让江逐流完成了从一个二十一岁的大孩子向为百姓排忧解难的父母官的成功蜕变。
回想起来,这两个月出头的时间应该是江逐流有记忆以来最为活得充实的两个月。从获得郭松和张保两个人信任,到解救黄河灾民,引黄淤灌改造盐碱地;从巧断忤逆案、计擒田老大、妙分方家遗产到智破兴国寺杀人案解救狄青,这每一件事情对江逐流来说都有着无与伦比的重要意义。在江逐流看来,纵使他一年完成这么多事情中的一件都值得让他骄傲,更何况江逐流在两个月时间内把这些事情全部完成了呢?现在江逐流重新回忆起来,才发觉这段时日是如此令他感到自豪和骄傲。
一回忆起这两个月来发生的大大小小点点滴滴的事情,江逐流甚至怀疑他已经老了。因为一个哲学家说过,只要一个人开始了回忆,就说明他进入了老年。因为年轻人永远想着未来,想着我将来如何如何;而老年人才会回忆过去,想着我过去如何如何。
江逐流本来以为,他至少要在荥阳干上三四年,所以关于荥阳,他心中有很多很多规划,他心中的规划不仅仅包括改造盐碱地,解决黄河灾民的生计,创办新式学校等等已经付诸于实施或者将要实施的规划,还有很多规划在他心中刚刚成型,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安排实施。
可是现在,刘太后一道懿旨,江逐流就要走了,要去担任那个什么山陵使承事郎了。江逐流这一走,他在荥阳布置好的这一切,将会是什么样的结局?那盐碱地的改造还能按照他的计划吗?排岸司程启大人还会允许沿着汴渠修建蓄积清水的池塘吗?崔筝还会继续保持在盐碱地上的投资吗?新式书院又该将如何改造呢?他计划中的启蒙教材又如何编纂呢?这一切,江逐流都没有答案。
江逐流甚至开始替郭松和张保担心。他离开荥阳后,新来的知县会不会刁难郭松和张保?张保和郭松这两个月内这么配合他,把转运使、安抚使和提点刑狱使衙门都得罪了,现在江逐流走了,这些衙门会不会刁难张保和郭松?郭松前两年落下的巨额亏空又该如何处理?这一切,江逐流同样没有答案。
江逐流甚至有点痛恨起自己的名字来了。起什么名字不好,偏偏起名叫逐流,随波逐流,随波逐流,这可倒好,他现在就像一株小小的浮萍一下,在朝堂的惊涛骇浪中飘荡,他以为自己能在荥阳扎下根来,没有想到,一个巨浪打来,又把他推离荥阳,把他冲到宰相丁谓的身边。
“恭喜承事郎大人!”
一声呼喊把江逐流从沉思中惊醒,他转过身来,却见主簿郭松和县尉张保面色古怪地站在公堂上。显然,他们也知道了刘太后的懿旨。
江逐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苦笑道:“郭大哥、张大哥,小弟心乱如麻,你们就别嘲笑于我了!”
郭松走上前来,愁眉苦脸的面庞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他拍着江逐流的后背道:“江贤弟,承事郎乃从七品官职,比荥阳县丞正八品要高上一级,此乃喜事,自然是可喜可贺了。贤弟何苦心乱如麻呢?”
江逐流在荥阳两个月零三天,郭松还是第一次称呼他为江贤弟。
张保也上前说道:“承事郎乃京官,天子脚下,升迁自然比荥阳小县要快捷的多。况且山陵使又是宰相丁谓兼任,江贤弟此去为丁相的直属部下,自然是平步青云、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了。”
“呵呵,如此说来,两位大哥,小弟该开心才对?”江逐流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那是自然!”张保和郭松俱如是回答。
呆了片刻,江逐流忽然间把郭松和张保拉到自己身前,三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纵声大笑,可是那笑声听起来比哭声还要凄凉。一旁的衙役不忍看着场面,纷纷躲避到外边去了。
长歌当笑?长歌当哭!发泄一阵之后,郭松年纪稍长,首先反应过来,他拍着江逐流的后背说道:“江贤弟,钦差大人让你明日一早就随他进京,时间紧迫,你先回去收拾一下。至于衙门里的公务,我们二人就在这里整理,有什么问题,再去问你好了。”
江逐流又发力紧紧抱了郭松和张保两人一会儿,这才松开双臂,躬身对郭松和张保拜道:“两位大哥,事已至此,小弟也不多言。来日方长,我兄弟总有再见之日。荥阳这里的事情,小弟就拜托两位大哥了。”
言毕,不待郭松和张保说话,江逐流转身出了公堂。
公堂外,北风凛冽,其利如刀。
江母和冬儿、崔筝仍在忙活,见江逐流回来,三人都放下手中的活计,围了上来。江母关心地问道:“舟儿,太后来圣旨招我儿作甚?”
江逐流任腹中五脏翻腾,脸上去灿烂地笑道:“娘,舟儿升官了呢!太后下懿旨,招舟儿进京,担任山陵使承事郎。”
江母一听儿子升官了,顿时心花怒放,咧着黑洞洞没有一颗牙齿的瘪嘴,发出跑风的笑声,“我儿升官了?那山陵什么使成四郎是什么官?比县丞大多少?”
江逐流笑道:“是啊!娘,舟儿真升官了呢!山陵使承事郎乃从七品,还是京官,比荥阳县丞高一级呢!”
“好!好!朝廷皇恩浩荡,我儿可一定要忠心报国,对得起太后的圣恩才是!”江母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向外散发着骄傲的笑意。
冬儿却感觉江逐流有点言不由衷,和江逐流生活这么长时间,江逐流情绪上最细微的变化也瞒不过冬儿。
崔筝也同样如此。虽然她和江逐流最近说话都很少,但是对于江逐流情绪上的细微起伏,崔筝也有着惊人的敏感。
见冬儿和崔筝眼中都流露出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