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立刻把它们运回主神殿关押。”
赫拉塞姆摇摇头:“不,你们先派人拘押他们,在这里的空地上,不要忙着回主神殿。”
士兵们诧异地看着他。
“如果他们出现异动,立刻全部杀掉。”
他的口气让士兵们赶紧行了个礼,去执行命令。
现在志愿兵团长浑身是汗,脸上和手上溅满鲜血,但并没有因为解决了巫师的问题而感到轻松。他看到了王宫方向的光柱,也看到有闪着银光的东西向着主神殿的飞去。他和所有人一样听到了类似于钟声的怪响,但战斗中却无法分心。
而现在整个国王大道有一半的都陷入了火海,居住的百姓基本上都逃走了。负伤的士兵们坐在路边,有的帮着搬运同伴的尸体。基本上还算好的在长官的带领下集结起来,等待命令。远处的街区传来了火光,隐约有人们混乱的叫声传过来,一种无形的惊恐已经弥漫了整个城市。
赫拉塞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拽住身边的一匹马:“好吧,但愿这古怪的钟声和现在城里的混乱没有关系。”
他来到集合起来的队伍旁,现在甘伯特和森克洛将军都不在,于是他将僧兵、祭司和普通士兵,王宫护卫队,以及他自己的志愿兵分离出来,让祭司和一部分僧兵回主神殿,王宫护卫队带领另一些僧兵去守卫国王,剩下的则立刻分成十队分散到城中去。
“如果甘伯特大人已经回到主神殿,或者在王宫里,请见到他的人一定要请他再派祭司和僧兵到城里去帮忙,我估计那儿的麻烦可多了。”赫拉塞姆说完这句话,挥了挥手,“行动吧,兄弟们,今天晚上想睡可不行了!”
士兵们纷纷上马,分成了小队,沿着国王大道的支路重新进入了萨克城的腹地。
赫拉塞姆向着他最担心的那个方向去了,那里有卡顿先生的酒馆和索普,还有腿伤初愈的莉娅?巴奇顿夫人。
他一路奔驰,渐渐地看清楚了城市中的异象:几乎所有人都醒了,有些是因为之前的追捕行动,而更多是被那古怪的钟声叫醒的,他们穿着睡衣逃出家门,但他们身后出现了很多怪物在追赶:
有浑身是鳞片的地魔从泥土里钻出来,扑倒了人就开始撕咬;有些身形细小的东西三个两个地吐出长舌头,活生生把人的血液吸干;还有些长着强壮的利爪,轻易就撕开了人的身体……虽然它们的数量还算不上多,但每一个都足以吓得百姓们心惊胆战,四散奔逃。凌乱的街道、被引燃的房屋和失魂落魄的人,特别是狰狞恐怖的妖魔,这些都让往日繁华的城市变得像个地狱。
“妖魔!”赫拉塞姆脸孔煞白,“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妖魔?”
他的脑子陡然想到克里欧曾经谈到过的在斯塔公国所经历的一切。他狠狠地一咬牙:“敲钟人,这里有敲钟人。”
越接近酒馆所在的地方,逃走的百姓就越多,他们胡乱冲撞着赫拉塞姆的马头,哭叫声掩盖了他的声音。他干脆跳下马来,对身边的士兵吼道:“不要跟妖魔正面冲突,你们对付不了它们!赶紧给我找敲钟人,那些穿黑袍子的,会在地上或者墙上画圈念咒的,他们正在不停地召唤妖魔。”
士兵们面面相觑,既恐慌,又有些不知所措。
赫拉塞姆大骂道:“找那些穿黑衣服念咒的人,找到就立刻杀掉!”
士兵们得到了明确的命令,立刻下马散开。
赫拉塞姆提着长剑,躲避着百姓,他在胡乱中四处寻找,不断地回忆克里欧曾经描述过的敲钟人的模样:“黑衣服,皮肤惨白……还有什么,这些狗娘养的……”
“赫拉塞姆队长!”有人在大叫着他名字,志愿兵团长转过头,看到他担心的四个人正走过来。
“凯亚神保佑!”赫拉塞姆迎上去,急切地问道,“怎么样?你们碰上妖魔了吗?”
卡顿先生的胡子抖个不停:“哦,哦,万能的凯亚神啊,幸亏还没有!但是我们看到有人被妖魔吃了,整个头都被咬掉了!现在怎么办啊?我们只能去主神殿了吗?”
赫拉塞姆:“先去试试吧,现在那边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但那里好歹是神圣之地。”
索普手里拿着一把匕首,扶着卡顿夫人,惊惶地问:“先生,伊士拉先生在哪儿?他知道发生什么事儿了吗?为什么这么多妖魔?”
赫拉塞姆无法回答他,只能叮嘱他一切小心,避开没有光的地方,最好能在主神殿附近支撑到天亮。
而巴奇顿夫人虽然穿着便装,但是四个人中间最镇定的,她的手上提着一把长剑,还拿着一个酒桶盖当做盾牌。“一定是敲钟人出现了!请允许我跟您在一起,队长。”她习惯用赫拉塞姆的旧职位称呼他,“我的伤基本上没关系了,我有对付妖魔的经验,而且我见过敲钟人。”
“很好,夫人。”赫拉塞姆对莉娅?巴奇顿的要求立刻表示同意。
他们俩和索普一家人分手,一路小跑穿过倒塌的围栏,顺手抓起了一截燃烧的木头当做火炬。一些街角的阴暗角落被这光线照到,巴奇顿夫人忽然指着一个地方:“那边,队长,就是那个人!”
赫拉塞姆举着火炬跑向她指的方向,果然看见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站在阴影里,他带着兜帽,皮肤惨白,没有眉毛和胡须,连嘴都没有,手上提着一把长剑,那剑柄仿佛是从他的掌心中长出来的。他的另一只手不断敲击着墙壁,随着他的敲击,一只吸血兽波克菲的头正从墙根处挣出来。
“逮到你们了,小怪物!”赫拉塞姆冷笑了一声,一剑刺向那个敲钟人。
克里欧?伊士拉急促地呼吸着,仿佛透不过气,而罗捷克斯二世则轻松地站在他面前,就像站在他的花园之中,尽管他的周围是一片废墟,死去的妖魔和人类都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
游吟诗人摇摇头:“你太狂妄了,陛下,人不能成为神,这与你创造了什么无关。人之幸福与伟大就在于在遵循这世上的律法,让所有的一切都平静地从□□走向终点……”
“一切律法的基点在于力量,伊士拉先生,□□可能相同,但终点可以比力量所改变,这才是世界的迷人之处,你不能否认这一点。凯亚神的力量已经消失了,这说明神也会死去,所以这世界需要再次制定新的律法。我有这样的力量……”
“如果你真的有那么强大力量,那你为什么要复活黑暗之神呢,陛下?你利用妖魔王,又不相信他们……你为什么在十年前又要阻止他们进入我的身体?如果那时候他们就复活你不是已经实现愿望了?”
“你想起了夏弥尔?”国王点点头,“没错,我的确制造出了一个肉傀儡跟着你们,因为我知道那些妖魔王并不安分,他们太急躁,很难控制。如果太早让他们融合,这一切都会不同:他们会迫不及待地将那些妖魔都释放出来,然后吞噬一切。但主神殿还在,更重要的是,骸卵还在……只要有人愿意用生命和白魔法的力量去召唤,那么即便是我们能战胜凯亚神最后的力量,但黑暗之神也必然会残缺不全。我可不愿看到两百年的功夫都毁在一帮笨蛋手里。”
“那么你让我去地下迷宫只是为了——”
“定金?是的,伊士拉先生。”国王微微一笑,“我只是给妖魔王一点儿甜头。”
克里欧突然打了个冷战,连手脚都冰凉了:“你……你也在寻找骸卵?”
国王没有回答。
“你想要毁掉骸卵,然后……然后把黑暗之神的力量也……吞噬掉!”
国王轻轻地摇头:“其实没那么快了,他得先帮我把这个世界清理干净。”
游吟诗人的背上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他坐在地上,撑住身体的双手不住地颤抖。在两百年的岁月中,他以为自己已经麻木到不会再恐惧,不会再害怕任何恶魔,但是现在他从心底里畏惧这个看起来英俊而亲切的男人。他怕得发抖,几乎不敢正视他的脸。他只想赶紧离开这里,离开他的身边。但即便是这个愿望,他也不敢表露,因为他知道自己是这个人最后一把开锁的钥匙,他不会放过他。
甘伯特已经停止了挣扎,或许是太过震惊,或许被他们的对话吓住了。
国王对他们僵硬的模样似乎有些失望,但他很快又变得兴致勃勃。“我们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他兴奋地摩擦双手,“听,萨克城里的末日之钟越来越响了,敲钟人都慢慢地出来了。也许这个新世界的诞生还需要更多的努力。”
他高高地举起了一只手,一道黑色的气流冲上天空,在最高处突然分裂成千万道丝线,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出去,消失在远方。与此同时,一声轰隆的巨响穿过天际,接着那些原本隐晦的钟声忽然变得洪亮刺耳,并且毫不间断。
罗捷克斯二世举起双手:“庆祝吧,诸位,这是旧世界的丧钟,新世界的庆典。”
接着又低头看着克里欧:“您最后一位客人即将赶来,您会获得新生,伊士拉先生,您将不再是一个凡人了。”
克里欧都明白了:国王已经将末日之钟在整片大陆敲响,这是一个进攻的号角,妖魔们会倾巢而出,而最后一个妖魔王——象征遗忘的昆基拉,也正在向他走来。
阿卡罗亚的黎明来得比萨克城晚很多,黑夜的时间也更长。
米亚尔亲王躺在丈夫的身边,疲惫的脸上带着憔悴。这是她两天来第一次熟睡,也是在抵御了一波地魔攻击后的短暂休整。作为一个女人,她的体力已经达到了极限。
布鲁哈林大公却没有睡着。因为不能冲锋陷阵,他反而有些休息的时间,所以此刻他能够将妻子搂在怀里,同时阅读着送来的战报。
忽然,一阵巨大的钟声响起来,一下子让沉睡的米亚尔亲王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她敏捷地坐起来,按住腰间的匕首。
布鲁哈林大公也吃了一惊,仔细地辨认着这声音:似乎是钟声,但又不太像,更重要的是,在他们扎营的周围没有任何钟楼,这声音找不到来处,似乎直接回响在他们头脑中。
“不对!”亲王跳下床,快速地穿戴起铠甲,“这声音太古怪了!卫兵,卫兵!”
但冲进帐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