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杨曲浓实在火大的模样,杜牟有些气短,但又不甘心,抿口茶,又贼头贼脑地凑到徒弟面前,“那……后来你们怎么样啦?”
杨曲浓狠狠瞪了他一眼,起身拂袖离去。
“让我给杀了。”欧阳应歧杀了杨曲浓,杨曲浓杀了欧阳应歧。
知道真的惹恼了徒弟,杜牟瘪着嘴看对方离去的背影,小老头缩着脑袋的模样,不知是可怜还是可恶。
杨曲浓气鼓鼓地快步走出山洞,施展轻功沿着山谷掠出。
只跑出好几里,突然听到兵戈之声,杨曲浓身势短暂的一缓,调转方向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追去。
在林间,几个黑衣杀手正在围杀一个蓝衣少年。那少年已是身负重伤,却还在强撑,似乎也知道今日命不久矣,少年清秀的脸上充满仇恨与悲痛。
杨曲浓丝毫没有别人在厮杀自己要么绕道要么救人的自觉,而是大咧咧地往树枝上一坐,竟是准备看戏了。
他这样明目张胆的行为,下面的人哪还有不发现他的道理,黑衣杀手们先是一紧张,但后见他没有干预的打算,虽然心下奇怪,但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便不再管他,专心解决自己的目标。
相反的,那少年最初看到杨曲浓时眼中一亮,可没想到杨曲浓竟然袖手旁观,他频频拿求救的可怜目光望去,对方都无动于衷,不禁又气又急,心中升起怨恨,可是一看自己身边围着的专业杀手,他无声一叹,心道非亲非故,人家的确没有义务为自己烦险,只是这人既然胆小怕事却还要凑上来让人发现了他的行踪,真是个怪人。
少年又看了眼杨曲浓的脸,撇撇嘴,可惜了这么好的皮相。
这一下分心,少年身上又添了两道伤口。
感觉到自己体内内力越来越供应不及,少年哀哀长叹,吾命休矣!只是大仇未报,家人还等着自己去为他们伸冤理枉,他、他怎能死在这里……
“那位好汉!在下陆罗连,我不求你救我,只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正无聊得打呵欠的杨曲浓闻言放下手,感兴趣地看着他。这人倒有意思。
陆罗连见杨曲浓看向他,心中一喜,忙道:“不知好汉可认识杜牟杜大侠?”
见杨曲浓一愣,陆罗连不禁在心中骂自己,笨蛋!杜大侠都是二十年前的人物了,自己都没有见过。眼前这位小哥就算那时已出生,又到哪里去认识杜牟呢?
“好汉!在下求你去帮我找到杜牟大侠,告诉他,江南陆家出了事,盼他还顾旧时情分,去帮上一帮!好汉!杜大侠就隐居在这片山脉之中,看在我将死的份上,希望您可以仗义执手,我陆罗连一定在阴曹地府里保佑您!”
这小子看起来一表人才,气度装扮都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哪知这么不会讲话,杨曲浓撇撇嘴,什么叫“在阴曹地府里保佑”他?有这么求人的吗?!
不过……江南陆家?
一双桃花眼老神在在地打量着场中,似笑非笑。
陆罗连久等不到杨曲浓的回应,心中十分着急,可是自己被追杀一路,刚才又说了那么多话,实在腾不出多余的力气了。
而围攻他的杀手们见半路跑出来一个杨曲浓,虽说正邪未明,但为防万一,心中也对杨曲浓起了杀心。
正当两方心中还在做着盘算时,一旁大树上的枝桠一轻,陆罗连甚至来不及感觉空气的震动,前一秒还握着剑的手就空了。
惨叫声响起,刚才还狰狞着要将他置于死地的黑衣人,转眼就让人轻而易举地送下了地府。
陆罗连目瞪口呆地看着长身玉立在自己面前,云淡风轻地不似刚杀了几个人般的杨曲浓,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到了饭点,杨曲浓还未归。杜牟老先生举着饭勺,略带忧伤地仰望天空,徒儿,你真不打算回来给师傅做饭啦?!
杜牟也算个武学奇才,可是对这庖厨之事,那是脑中就少根弦,怎么练都没用,杨曲浓不在的日子里,他已受自己荼毒够多了,再难吃的饭菜,连着吃上个几年,吃到后面,他还能洋洋得意地觉得自己的厨艺大有长进,可直到杨曲浓回来,重新掌勺,他才发现,原来只是自己习惯了罢了。这半年来给杨曲浓重新养刁的舌头,如何甘愿再受过去的苦。
眼见已近黄昏,想着杨曲浓晚饭前是不会回来了,杜牟任命地转身去拿围裙。
不想刚走进洞内,外面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杜牟一拍手,喜上眉梢,乐颠颠地跑了出来。
“乖徒儿!回来啦!嘿嘿,为师就说嘛,天下还能有比我徒弟更孝顺的?快快快,快去做饭,为师都饿坏了!”
杜牟直接跳过了地上的不明物体,拖着杨曲浓的胳膊往里溜达。
“做饭是可以,只怕等我做完出来,这小家伙也要失血过多而亡了。”
杜牟这才发现了地上昏迷的陆罗连。弯下腰端详陆罗连,杜牟摸着下巴啧啧道:“瞧这下手怪狠的,小不点儿招惹了谁啊?”
杨曲浓还道杜牟是认出了陆罗连,正要问他什么时候认识的甚子江南陆家,杜牟已直起腰来,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说你把他捡回来干啥?!为师种的那点菜还不够你我两人吃,这多出来一张嘴,你打算拿啥喂啊!”
杨曲浓一瞪眼正要发作,瞥了陆罗连一眼,手指顺着胸前的头发转而坏笑道:“这我不管。小家伙儿指名道姓找杜牟,我既不姓杜也不名牟,事落不到我头上。”
说着再不管杜牟,出了山洞。
黄昏过,天际呈现出一种橙色同蓝色割据的画面。在一片悠远的绿浪上,一缕炊烟袅袅……
炊烟?
杨曲浓凝望那个方向,那个他说不清出于何种心理而不愿涉足的地方——枫山。
☆、42 我爷爷说啦
再回到洞内,陆罗连已醒了,正扒着杜牟的裤腿认……亲?
“杜大侠!我终于找到您了,您可一定要救救我们家啊!爷爷他说啦,和您是过命的交情!现在他命在旦夕,您可不能坐视不理啊!”
杜牟:“……”我没坐视,这不站着呢吗?
陆罗连:“杜大侠!我爷爷说啦,您和他不仅是发小,还是一条裤腿两只脚的好兄弟,当年他救过您您也救过他,这种情谊可不少见啊!您就忍心看着他这么大年纪了,还到这牢狱中受那无妄之灾吗?”
杜牟:“……”我还有穷到和人抢一条裤腿的时候?
陆罗连:“杜大侠!您是江湖前辈,威名在外,我爷爷说啦,过去您要跺两脚,这整个武林都得跟着晃!”
杜牟:“……”武林质量是有多不好?
陆罗连:“杜大侠!我爷爷他说……”
看不下去的杨曲浓笑问他:“你有什么话不是你爷爷说的吗?”
少年愣了,眨巴着大眼盯着他,说不出话。
杜牟扶额,说了这么半天——“……你爷爷到底谁啊?”
“我爷爷叫陆多磨,好事多磨的多磨!”少年倍儿骄傲地大声答道。
“哦~~~~~~~~”杜牟将一声“哦”折出了十八道弯,老眼下撇,藐视着陆罗连,“原来你姓王。”
少年不解,天真地眨着眼:“杜大侠,我不姓王,我是陆家人,怎么会姓王呢?”
杨曲浓有预感,少年要被涮了。果然……
“你爷爷是天下第一大王八,你自然是姓王了!”
“你胡说!”一听杜牟侮辱自己爷爷,少年不干了,噌地站起来,“我爷爷是大英雄!怎么会是王八!”
“你爷爷阴险狡诈,心肠歹毒,始乱终弃……他若是英雄,我杜某都要成圣人了!”杜牟完全没有江湖前辈的风度,掐着腰就跟小辈吹胡瞪眼起来。
少年一改刚才求人时的样子,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一老一小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松口。
杨曲浓翻了个白眼,“你不是要救你爷爷,怎地还有闲情与人斗气?”
少年一惊,破了功。
杜牟嘿嘿一笑,捋着胡须得意。
陆罗连气不过,可又想到自己现在寄人篱下、有求于人,鼓了一张包子脸。
“那你不能再说我爷爷坏话!”
“哼~”说不说得看他自己心情。
杨曲浓看到陆罗连很明显的一个吞咽动作,他忍不住转过头偷笑起来,这孩子莫不是以为这样就可以把气咽下去吧?
“你便听他把话讲完又如何。”杨曲浓也警告杜牟适可而止一些,小孩子不禁逗的。
见杜牟瘪瘪嘴收敛了些,陆罗连连连拿大眼惊奇地瞟向杨曲浓,我原本以为杨曲浓只是帮自己找到杜牟,没想到杜牟竟会对这个青年言听计从,难道自己还是小看了他?
陆罗连将自己的事情一一道出,原来陆家是江南最大的商家,江淮一带大部分的柴米油盐铺子外挂着陆家的旌旗,众所周知,南方盛产盐而江南克州则是盐运的中枢点,陆家作为一方巨贾,自然也是最重要的盐商之一。
本来陆家同盐帮、盐行等方合作的都是正正常常,过去有点小打小闹在他陆家的人脉和财力下也都不值一提了,可是今日不同,前不久陆家在与盐帮交接盐船的时候,突然被人举报贩卖私盐,克州知府率人搜查之下竟当真发现了船上装的全是私盐,这下罪名大了,陆家老爷子和几个管事的当天就入了狱,其他老小被囚禁,陆府也被封了,若是陆家不能摆脱罪名的话,恐万贯家财都要收归国库,全家发配,陆老爷子更是逃不过砍头的命运。
而陆罗连幸运在出事的时候不在克州,他在回家的路上听闻此事,来不及惊怒想清此间缘由,第二日就被杀手找到追杀,幸而自小被他爷爷陆多磨培养练武才不至马上被杀,可惜寡不敌众,留得一时性命的他也只能四处逃窜,过去那些同家中交好的不管为官行商见陆家倒了,都不敢帮他,他慌忙间想到爷爷曾经提过一个隐居在枫山山脉的老朋友,心想先找这位武林前辈救得小命,后面的事再盘算。
“恩……”听完陆罗连的话,杜牟却无表示,只眯着眼摸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