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曲浓状似漫不经心、实则明目张胆的出卖雇主。不过……也只怨他自己倒霉,犯在佛妖手上,反正钱都到手了,江湖道义什么的在自家竹马面前那就是个屁啊!
欧阳应歧也许无法理解杨曲浓的护短情结,但是当下首要解决的事……欧阳应歧无声冷笑,不过是偶然掌握了他贪污受贿、私纳公款、偷工减料、忽视百姓的罪状,却也不曾想要上报,朝堂上少一个对手总是好的。哪料这古留良竟这般沉不住气,甚至未尝与他交涉过就只一心要置他于死地。
还有一句话叫做不怕神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这颗计划中的棋子想来可以丢了,取之无用。只还不能自己亲自出手。现在朝中老臣刚接受自己,若是此时他令古留良下台,即便是占了理,怕是立时也要树敌朝野。
这般考虑,不若……脑海中想起今日白天时陆克英的邀约……手刃敌人不如借刀杀人!
“哈啊~~~”杨曲浓悠悠然打了个哈欠,舒展的腰肢惹人眼球,他转身懒洋洋地走开,最后一句话随着轻摆的手在风中散开——“你最好在他出去败坏我名声之前把他解决掉。”
看着那人闲庭信步、喧宾夺主地慢步消失在黑暗中,欧阳应歧独立在月光下沉思,脑海中细细品味着刚才一闪而过的画面,那些怎么也抓不住的片段,只有大片大片的阳光,让他觉得……分外刺眼。到底是多久以前呢?都已经忘了吧。可是,这种明亮,他早就不需要了!因为还有一定要做的事情,所以所有会牵绊自己的东西,都已经被他抛弃,包括光明……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关于某亲说觉得小杨不应该那么直接出卖雇主,应该要有原则这事,我想了想,并没有改。 首先,杨曲浓并不是专业杀手,他就相当于是一个怪侠,凡事都是凭心情,这才是佛妖,佛与妖两个矛盾体的结合,他是不将纲常道义放在眼中的,在他心中,这些规矩都没有自己在意的人重要,更加不会在乎古留良,所以出卖是很直接的。再有就是对于杨杨不在意歧失忆这件事不够妖孽,大概是不同的人对于妖孽的认知不同,我眼中的杨杨,是护短任性的,他的妖孽正在于随心所欲,不放在心上的任你死活,但只要走入他的内心,他就一定会维护你,保护你。小鸟说这不够自信,但其实在我看来,坦然接受欧阳的失忆,并且有把握重新与欧阳认识相知,这也是种表现他自信的方式。
☆、04 无言以对杨无赖
欧阳应歧很无奈。当然不是说他政事上遇到了什么阻碍,正相反,至少目前为止,欧阳应歧的仕途始终是顺风顺水、一路高唱凯歌的,说起来他不过是遇到了一个杀手,还是个连手都没动就莫名投诚的杀手,更是个有惊人美貌、出众武艺的杀手。但是就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自称杨曲浓的男人,让他伤透了脑筋。
“杨曲浓,你到底想干什么?”
坐在高头大马上的欧阳应歧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杨曲浓说话的间隙插嘴。
骑在另一匹马上与欧阳并肩的杨曲浓闻言嬉皮笑脸地伸手就要去揽欧阳应歧的肩,让他促马快走一步堪堪躲了过去。手捞了个空,杨曲浓便仍旧笑着顺势拿手顺了下披在肩头的发丝,嘿嘿笑道:“你我一见如故,可不得多培养培养感情。”
一见如故…………
这般话他八年前便讲过,若是欧阳应歧当真记得,便该当有所反应,但他只是被气得理也不理杨曲浓,驱马快走。
自从那晚院中一面后,欧阳应歧本以为这页就此翻过去了,却没想到那个怪人杨曲浓每天都会不定时地出现在他身边,要么在他耳边嘚啵嘚啵地说个没完,要么就一个劲儿地盯着他看,时不时还露出很诡异(?)的笑容。
欧阳应歧纵然性格漠然,但是任谁吃饭时会有人从梁上翻下来分食本来只够一人份的饭菜,看书时有人在你旁边没完没了的聒噪还对书中的话大肆评价,下朝时本要坐轿子回府一掀开帘子却发现已经有个人在里面睡得东倒西歪,就连上茅房都会让人堵在路上“好心地”问你要不要草纸,这这!就是圣人都会怒的,更何况欧阳应歧明显与圣人二字连边都没擦到。
最让人无力的是,欧阳应歧拿杨曲浓没招,慢说两人武功没交过手也不知道到底谁更胜一筹,倒是杨曲浓这身轻功欧阳应歧不服不行,也不知他到底师承何家,那来无影去无踪、神出鬼没的身法让他十分无能为力,你说抓也抓不住,要动手吧人一看情况不对一下子就没影了,然后不定什么时候又冒出来折腾你,一向很有办法的欧阳应歧深感敌人强大而不得不承认自己郁闷了,所以对杨曲浓毫无办法的欧阳应歧只能努力当杨曲浓不存在,自做自的了。
他实在不明白,杨曲浓为何要如此执拗地对他纠缠不放。就像现在,恰遇前两天圣上派他到西北丛原解决山寇的问题,于是他今晨特地与随行人马兵分两路前进,让其他人大张旗鼓地走官道,自己则暗中从小路独行,可这杨曲浓当真是无孔不入。当他看见那个一袭素衫、轻摇纸扇一副翩翩佳公子模样的人含笑牵马,候在道旁时,饶是淡定如欧阳应歧,也只能满腔无奈尽化作一声长叹,无言以对之。
倒不是他怕了什么,只是杨曲浓此人来历不明,对自己纠缠不清也不知他究竟目的何在。谨慎起见,欧阳应歧并不愿让他知道自己的行踪,故而接受任命后特此安排。
那杨曲浓像是对他的心思丝毫无察,自顾说道:“哎呀欧阳你真好,为了单独和我一起走还特地遣开其它人选了这般偏僻的小道,不错不错,环境幽静,无人打搅,很好嘛!哈哈哈~~~~”
“……”
欧阳应歧充耳不闻地率马领先。
杨曲浓毫不掩饰脸上的得意,悠悠然策马上前,一双叫人心荡意牵的桃花眼中,此时只有前方那人随着马步上下轻微起伏的笔挺背影,面上是轻佻的,可眼神难得一见的认真——欧阳应歧,我不问你这十年如何度过,但是,以后不会了,不会再留你一个人……
其实,即使是十年前的欧阳应歧也不曾体会到,杨曲浓始终是怜惜他的,从十年前他们第一次相遇开始,他第一眼就看到那孩子倔强地站在阳光下,空洞的瞳深处却满是寂然,那种感觉,就好像他不属于任何一个世界,就那么站在那,就将自己与所有人事都隔绝开了,让他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杨曲浓很怕,这样不真实的欧阳应歧有一天就那么随风成了幻境。
所以他对欧阳应歧耍赖撒泼、撒娇放肆、胡搅蛮缠,只因着这样,那人才更多些生气,才像个真正存在的人……十年前如是,十年后,依旧如此……
两人在这乡道上不紧不慢地走着,杨曲浓还是那般唠叨,欧阳应歧还是一样的无视他。间或行到小镇客栈,抑或山间茶铺,欧阳应歧也会下马小憩,吃些东西,休息一晚,这期间杨曲浓当然是跟着,欧阳应歧不管他,他便自己点菜开房,欧阳应歧若是在房内吃也就罢了,这样还硬闯进去大概真的会被打出来,要是只进些食便走,杨曲浓是一定要和他同桌的,问他为何不自己坐,那人也能厚着一张城墙般的脸指着人影寥寥的饭堂说人满了。这样过得几日,欧阳应歧也终于认命,由他去了。
到了柴陆,离丛原也就不远了,欧阳应歧准备入城休息一晚,明日马骑得快些应该就能到了。
听说松京的霍小王爷前两年让他父王扔到了柴陆去当一方父母官,这柴陆不大不小,靠近西北民风粗犷,不似江南的肥差,却是个锻炼人的好地方。霍小王爷霍竹方当年在松京也是无人敢惹、风生水起的主儿,这两年也不知有没有收敛了些。
欧阳应歧下马进城,杨曲浓紧随其后。
霍竹方吗?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来了,这一面省了也罢。跟那人见面的话,只怕还不如不见。
二人径直走进城内,一个玉带蓝袄,不苟言笑,满头青丝让头冠束得一丝不苟,俊秀的面容掩不住那贵气逼人,另一个却白衫裹身,外罩粉色对襟纱,如瀑长发桀骜地扬着,略长的细碎刘海收敛了眼角的风情,但雌雄莫辩的容貌依旧让人侧目,再加上全然不同于身旁人的明媚笑容,这二人走在繁杂充满烟火气息的街上,确是种格格不入的存在,一旁经过的不论男女老幼都禁不住要为他们驻足,心中的感叹艳羡毫无保留地铺陈在脸上。目光的主角却恍若未觉,实为这一路走来他们早已习惯了他人的惊叹,此刻不动神色地自顾往前走。
说来奇怪,这二人的优秀不是一天两天,以前走在街上也当然会有人不自觉多看两眼,但像此次这般久驻,目光一路追随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他们大概还不了解,气质容貌一般世间难寻的两个人,单独一个也许至多让人觉得他实在是生得好,但一旦站在一起,就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效果了,该是怎样的水土家世才能养出这样谪仙般的人物,更何况此二人虽然气质完全不同,但是站在一起时,却惊人的融洽,还有种说不出的味道,落在旁人眼里,明明是就走在一条道上的人,却好像自己与他二人走在了全然平行的两个世界。
不提路人的看法,欧阳应歧与杨曲浓一起找了间看上去比较整洁干净、规模不小的客栈,各自订了间上房休憩。
夜里正睡得熟着,几乎是火光投到窗上的同时眼便睁开了,有条不紊但是颇为迅速地穿戴收拾,拎着行李开门时正好与对面同样打理好的人打了个照面,杨曲浓登时十分愉快地笑起来,欧阳应歧瞥了他的笑颜一眼,转身一言不发的下了楼。
两人慢条斯理地走出客栈,却在门外意外地让一个年近四十的男人冒冒失失地装了个满怀,正是店老板。
那店老板颇为慌张的模样,看见欧阳两人时满脸惊惧,欧阳应歧高高在上地看着他,面沉如水——任谁半夜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