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李良柯。李良柯又微微摇了摇头。
剩下几人都不吭声。末了那姓杨的道:“不知道是不是不食周粟的伯夷叔齐?”
“哦,你知道这个故事?那就跟大家伙儿讲一讲。”林云浦笑道。
姓杨的口齿十分清晰:“伯夷叔齐兄弟两个是商朝的臣子。周武王灭了商纣,建立大周朝,这兄弟两个认为周武王是臣子,纣王是君王,臣子杀君主大逆不道,所以不肯吃大周朝的粮食,逃到首阳山摘野菜吃,后来饿死在山上。”
林云浦点头道:“不错,你眼力不差,正是这个故事。”
姓曲的恍然大悟,道:“我说这俩老头子是谁呢!”
姓王的又看了看李良柯,脸上颇有懊恼之色。
林云浦又道:“不过诸位放心,猜这个故事并不是咱们考试地内容。”
姓王地长出一口气,姓杨的仍是不动声色。
若茗暗自吃惊,这个姓杨地倒真是个不可小看的人物,喜怒不形于色,手艺又不错,到底留还是不留?留下就怕他跟李良柯联手,不留的话,这么个人才放走了岂不太可惜?
林云浦也留神看了看众人的脸色,这才说道:“咱们考试的题目,是根据这幅画的故事重新构思一幅图,不过这一次并不是各人单独完成,而是要你们八个人合作,共同立一篇稿子,然后分工刻出来。”
姓王的忍不住说了声:“八个人怎么一起雕版……”
林云浦笑道:“你不用担心,虽然是合刻一块版,但因为时间关系,不能按照流程慢慢做,我给你们每人一块板,各自把自己负责的那块在自己的板子上刻出来就行了,时间也是两个时辰。”
八个人领了题目,果然凑在一起商议。林云浦注意到商议之时那姓杨的却并不多话,倒是姓王的和姓曲的频频发言。他又仔细瞧了瞧,这八个人中间唯有姓王的和姓胡的看起来很熟,其他人言谈之间都比较客气,并不像相识已久的模样。林云浦略一思忖,便想到以李良柯狐疑的性格,肯定是担心熟人进来后互相帮扶,让他不好管,是以虽然找了八个人,这八个人之间却没几个是旧相识。
说是合作,然而比起单独构思更费工夫,这个觉得画松树好,那个却想要柏树,这个说人物应该靠左,那个却打算把人放在中间。如此这般折腾一通,等定下稿子时已经费了半个多时辰,比单干的时间多了一倍。
接下来是分工刻版,这时候又明显瞧出各人的秉性。姓王的第一个开口说:“我刻伯夷。”
姓曲的嚷起来:“人物是重头活,不能全让你包了,再说就这么一小张纸,你一下画了一半感情我们都是吃闲饭的?”
李良柯忍不住又狠狠瞪了姓曲的一眼,姓王地也没好气:“那你说怎么办?”
“分分呗。你画脑袋我刻身子。”
“不行,头部活太少,显不出手快手慢。”
这时候姓杨的站出来说:“诸位别争了,听我说一句。咱们争来争去既没个结果,又浪费时间。依我说不如把画均分为八块。每人分一块。”
姓刘的应声道:“好是好,可这每一块活计多寡不均。怎么分?”
“写上序号,拈阄。”
这话一出口。几个人同声说好,跟着就开始做纸阄。林云浦捻须微笑,对那姓杨的又多了几分好感。
拈阄已定,姓曲的苦着脸说:“我分到地最少,统共就半截松树枝子。一大半是空白,主意是你出地,要不咱俩换换?”
姓杨的笑道:“主意虽然是我出地,可拈阄这事都凭运气,你想进书坊我也想进,这回我可不能帮你啦。”
林云浦听在耳朵里,暗自点头。这姓杨的既有主见又不作滥好人,正合他地胃口,他装作无意瞟了李良柯一眼。见他神色轻松。看不出对谁特别关注,这姓杨的跟他究竟铁不铁。到底还是个疑问。
不到两个时辰,诸人陆续交活,姓曲的第一个交,嘟囔着说:“运气不好,活太少了。”
姓杨的仍然交的不很早,林云浦和若茗都留心看他地版子,他刻的是人物衣襟部分和一大块青石,边上小草丛生,衣襟的线条清晰可见,小草随风倾斜的姿势十分自然,林云浦和若茗相视一笑,都在心里取中了此人。
姓王的第四个交,他运气不坏,如愿以偿分到了人物的头部,内容既多,线条又细,对下刀的要求很高。姓王的唯恐不能显示自己的本事,又在原稿之外另添了几处细节,此时交了版,面带得色在旁边候着。
林云浦悄声吩咐几句,刘铭拿着众人地版匆匆忙忙去了,不多时回来,已经众人地雕版切割整齐,正好拼出一整幅画来。这样一拼,又显出各人做事的精细程度来,有五个人地雕版拼在一起时严丝合缝,宛似出于一人之手,另外三个包括那姓王的位置都不大对,与原图的角度相比都有些偏移。
林云浦令八个人先去后面休息,召集了梁云林、李良柯等人商议,先问:“你们都把自己看中的说一下,不拘人数,但有看中的就说出来吧。”
刘铭笑着说道:“我就先说了啊,我觉得那姓杨的和姓王的不错。”
张易也说:“我也觉得姓杨的挺好,是个干事的。”
若茗留神观察李良柯,可他就像带了一个面具,脸上没一丝带倾向性的表情,倒让若茗没了主意,又听见梁云林说:“杨师傅不错,曲师傅也不错,还有顾师傅,虽然手脚慢了些,但是落笔非常精准,是个可用的材料。”
林云浦向李良柯道:“你呢?这些人你先前没见过,如今见了也考了,你觉得哪个好些?”
“我觉得都还可以,综合看起来呢,杨师傅好些,说到手快,又是王师傅拔尖,其他像姓刘的姓胡的都还可以。”
“若茗你呢?”
“杨师父不错,曲师傅人实在,其他都在伯仲之间。”
林云浦笑道:“照这么看来,姓杨的和姓曲的是留定了,至于其他几个么,我倾向于姓顾的。”
刘铭道:“那个姓王的上午头一个做完,看起来不错。”
若茗留意到李良柯眼中闪过一丝关切。
林云浦笑道:“姓王的手快,可是不服管,下午别人都老老实实照着草稿画,就他不守规矩,而且认位置也不准,我看就算了吧。”
最终留下了杨、曲、顾、刘四个,其中姓刘的确定是李良柯的人,姓曲的最不像是,剩下两个怎么样,可就谁也说不清了。
回家时林云浦笑道:“又添了四个,而且心思还摸不透,茗儿,以后咱爷俩得多盯着点了。”
五十六 开工Ⅰ
工人招齐之后,很快开工干活。《西游》、《三国》等书都是流传多时,现成的本子,况又不用联络作者,操作起来十分方便。
招人的事虽然没有尽如李良柯的心愿,然而看得出来他还是很高兴,毕竟人都是他招来的,就算不全是他的心腹,在书坊的同事跟前脸上也有光彩,谁说起来不是东家倚重,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来办。
依着林云浦的主意,这种常见的书籍一定要做出新意,所以光是定绣像稿就忙了几十天还没有结束,梁云林等人和新来的杨师傅杨英都参与了定稿一事,若茗和杨英接触的久了,更加发现此人行事稳重妥当,心思颇为缜密,并且喜怒不形于色,和李良柯也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令人难以琢磨。
林云浦私底下道:“到如今也摸不透杨英跟李良柯是不是一条心,我自诩看人精准,没想到被这小子瞒了个水泄不通,这人虽然年轻,还真是很有城府啊。”
若茗也道:“李良柯见了他客客气气的,没有什么亲密的模样,他对李良柯也是如此,我真希望这件事上是咱们多心,李良柯是真心实意替书坊着想,没有安插自己的心腹。”
林云浦笑道:“你明知道李良柯没这么良善。不过茗儿,不管他们是不是一伙的,咱们都要以不变应万变,千万不能心急。依我看杨英不是池中之物,即使是李良柯拉拢他过来的,他也未必能服他的管辖。前日考试时所有人都相中了他,就凭这点,李良柯对他也不会不防。所以我想,即使他两个私下里有来往,咱们也不是没有办法对付。”
“爹爹说地是。要是都像曲大华那样直肠子就好了。”
林云浦笑道:“头脑简单的虽然好管。可是也成不了大事。咱们要想把生意做好做大,还是需要有几个像李良柯、杨英这样的人的。现今书坊里就差一个既有本事有心地纯良的人。梁云林虽然不错,但是太老实。管事这方面还欠火候,亏得套色部地张易、刘铭都是实诚人,周元又是个眼高手低地,这才能暂时安稳,如果换成李良柯。梁云林就招架不住了。”
“梁师傅来了这半年已经比先时有了很大改观了,他才来的时候工人做错了活他都不好意思说,都是自己悄悄帮人家修改过来,我说了他好几次他才红着脸说了工人几句。”若茗笑答,“不过也亏得他悄悄帮人家补了那么多漏子,现在套色部地工人都说他人好,跟他挺一心的。再说,他这半年多也变了不少,越来越有主事地模样了。而且他又不摆架子。工人们更喜欢他。“如果我们能收服杨英,将来倒可以做你的臂膀。做生意的不能太过老实。梁云林就是有这个弱点,你和端卿也是,凡事只能从正途走,旁门左道一点儿不通,也不好意思去走,我看这个杨英倒是可以好好锻炼一下。”
若茗疑惑道:“怎么忽然扯到端卿哥哥?他又不管咱家的生意。”
“没准儿将来会管呢?”林云浦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牡丹亭》文字雕版和绣像版都已经做完了,虽然汤先生都校对过,可是我怕雕版时工人又出了差错,所以你有功夫就再校一次吧,把端卿也叫上一起,他比你又细心些。这本书是咱们扬名立万的重头活,即使不赚钱也要做好,我地要求是一个错字也没有。”
“又要麻烦端卿哥哥,他们修竹堂也忙的很,我都不好意思叫他。”
“你放心,端儿肯定欢天喜地来帮你的忙。”林云浦笑呵呵说道,“再说你只能校文字,曲谱你又不通,他们家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