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水心有些不悦:“过年时我就跟你说了,要尽快跟若茗说明白,你既拦着不让我说,自己又不开口,难道你真想反悔?我决不许你自作主张,即使你林叔父答应,我也不会失信于人。”
“林叔父那边我已经告诉他了,父亲放心,儿子决没有反悔之意,只是想缓几日,如今功课还没时间准备,怎么好再谈别地事?大丈夫最患功名不成,其他只能再放一放。”
若茗越听越觉得大有文章,究竟是什么事端卿死活拦着不让自己知道呢?
叶水心摇摇头:“功名固然重要,可这两件事并不冲突。端儿,我越来越不明白你地心思了,希望你最好不是反悔,咱们这样的人家,无论如何也不能做出背信弃义地事。”
“请父亲放心,儿子绝无反悔之意,只是想暂缓几天。”
“又不是要你眼下就办事,说出来又有什么关系呢?你总是……”
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工人急急忙忙进来说:“东家,少东家,刚发现上午刻的几块板子都出了差错,这可怎么办?”
“都错了?”叶水心皱着眉头道,“端儿你去看看能不能修
端卿生怕自己走了父亲跟若茗说什么,忙道:“这些事若茗更有经验,恰好她在,我想请她帮忙看看。”
叶水心想了片刻,最后才说:“好吧,你带若茗过去看看吧,不过你最好快些把事情讲明白。”
“儿子记住了。”
三人走出房门,端卿悬了多时的心这才放下,心知刚才一番对话若茗难免生疑,忙先开口道:“若茗妹妹,今天要麻烦你了,你看看有什么办法补救没有。”
若茗正琢磨着怎么开口问,又见端卿刻意瞒着自己,自然不好问的,如今见他故意岔开话题,更加肯定了先前的猜测,只得答道:“如果问题不大,可以挖掉一块再补上,但是要看板子的厚薄,还有错处多不多了。”
“我印象中板子还是挺厚的,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几人匆忙赶去工作间,仔细查看之后,有半数的底版还可以修正,若茗与师傅计议着改了几块,时候已经不早了,端卿生怕她出去又撞见叶水心,忙道:“他们已经知道怎么做了,如今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两人一路默默无语。端卿心里七上八下,苦恼着不知何时才是向她表白的恰当时机,若茗则不住猜测叶水心所指的究竟是什么事,几番想问,又怕端卿为难,只得忍住。
到了林家门口,却见黄杏娘正在门房里坐着,两人不觉都有些诧异,若茗问道:“娘怎么会在这里?”
黄杏娘笑道:“你去找端儿了?好,得了空你们多聚聚。”
若茗笑道:“端卿哥哥整天都在忙,我怎么好老去打扰?娘怎么在这里坐着,难道在等我?”
“不是,早些时候方卿来家里,陪你姐姐说了一会子话,后来你姐姐想起来有件绣活交在裁缝铺里该取了,方儿就陪她一起去了,好一阵子还没回来,我就来前头等着。”
若茗笑道:“方卿哥哥怎么大下午的有空跑出来?不会又逃学了吧?”
端卿道:“不是,他们马上要月考,这些天没有开讲,都在家里温书,想必他坐不住,溜出来玩耍吧。”
若茗抿嘴笑道:“可是姐姐又不爱说话,他岂不是更要闷了?肯定是后来坐不住,借故去裁缝铺散散闷吧。”
端卿也笑了:“这还没什么,就怕月考时一窍不通,又被父亲罚背书了。”
黄杏娘微笑着打量眼前两个孩子,男的端正稳重,女的娇小灵秀,多般配的一对儿孩子!想起几天前林云浦曾说起赶紧准备若茗的嫁妆,等秋试之后就办婚事,不由得脱口说道:“端儿也快些准备考试吧,等你金榜题名回来,咱们两家风风光光地把你们的婚事办了。”
端卿大吃一惊,还没想好应对之策,已听见若茗问道:“什么婚事?”
“你跟端儿呀,你爹和你叶伯伯早就定下了,都因为国丧,白让端儿等了大半年了。”
端卿迎眼看见若茗惊愕的面容,不由心里一凉,“如今可要怎么跟她说?”
五十七 无眠Ⅰ
林云浦晚些时候才知道此事,虽有些出乎意料,然而想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于是吩咐黄杏娘道:“茗儿知道了也好,但是不要再传扬了,等一切都定下来再说。”
黄杏娘有些疑惑,因问道:“怎么叫做定下来?两家不都已经说好了吗?”
“你别管了,总之其他人面前不要再提起此事。”
黄杏娘越想越觉得奇怪,然而她素来清楚丈夫的脾气,只得收拾起一肚子疑惑,收拾安寝。
只是这一夜若茗和端卿无论如何也不能安枕了。
三更刚过端卿立刻前往林家,却又怕离得太近被人发现,只得在对面的巷口徘徊,不多时林家双扉洞开,一个小厮打着呵欠出来洒水打扫,不多时便见若茗心事重重出了门。
端卿瞅着那小厮不防备,低声唤了声“妹妹”,若茗见是他,呆了一下,端卿忙道:“你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来至街角一处僻静树林,端卿捡了块干净白石,铺了帕子在上头,请若茗坐下,自己推出几步之外,施了一礼道:“妹妹,我为昨天的事向你赔罪了。”
若茗本能地站起搀扶,临到跟前脸一红缩回手,低声道:“何来赔罪一说?只是这件事太突然了,哥哥是不是早就知道?”
端卿面红耳赤,只得据实答道:“当初议亲之时父亲就告诉了我。”
“哥哥为什么不跟我直说?”
“当初父亲和叔父商议要捡一个好日子下聘,谁想刚定下来就碰上国丧,只好向后拖延。又怕说出来妹妹不好意思再到我家走动,所以便瞒了下来。”
若茗知道他说的句句属实,心里更乱了。如今此事都已挑明,两家老人都等着成亲的大喜日子,天锡那边该怎么说。自己又该怎么做?听从父母之命。还是信守对天锡地承诺?
端卿见她眉头紧蹙,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忙道:“妹妹不必担忧,我的态度仍和前些时候一样。一切都听凭妹妹的意思,妹妹若是等天锡,我一定想方设法劝父亲退婚。”
若茗虽然尴尬,却又感到一阵暖意,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得垂头不语。
端卿许久才又说道:“叔父那边我前些时候已经谈妥了,叔父答应都凭妹妹自己选择,妹妹放心吧。”
若茗大吃一惊:“我爹也知道?”
“妹妹别生气,当时我说婚事再缓一缓,叔父一直追问原因,我不得不跟他实说。不过叔父为人开明,应允让妹妹自己决定。”
若茗晕生双颊,低声道:“哥哥想的太周到了……”
“你是我最珍视的人,我决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若茗心内一荡。平时只当他是兄长。原来他对我如此之好!
天际慢慢变白,晨雾四起。远处地草地渐渐显出初春地绿意,若茗觉得有些寒意,一念刚刚及此,端卿已经除下外袍,轻轻披在她肩头,若茗此时感动难言,低声道:“哥哥如此待我,我,我不知说什么才好……”
端卿苦涩一笑,也低声回道:“虽然与妹妹无缘,但是只要你好,我怎样都行。”
若茗一阵茫然。如果早些知道婚事,还会不会答应天锡呢?从小到大,端卿一直是生活的一部分,习惯了他地存在,习惯了他的照顾、关怀,或许正是因为太习惯了,才不曾认真考虑他对自己地意义。他是兄长,是良师益友,唯独不是意中人。
曾经想过,也曾经和别人议论过,嫁给端卿的女子该多幸福,端卿会是多么好的夫婿,可是,从来未曾想过,端卿也可以是自己的夫婿。
难道真是太过习惯从前简单的生活?如果端卿在一开始就告诉自己真相,事情会不会改变?
若茗正自胡思乱想,忽然听见端卿道:“我找你出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不用担心,一切有我周旋,现在……咱们回去吧,天凉,不多会儿也该有行人走动了,被人看见了不方便。”若茗默默起身,|Qī…shu…ωang|正跟着端卿向外走,听见他重重叹了口气,若茗心头一痛,脱口说道:“你该早些告诉我。”
端卿背对着她,低声道:“如果妹妹心中另有他人,我纵使告诉你又能怎样?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妹妹委曲自己嫁给我吗?”
“如果你早些开口……”若茗一阵茫然,早些开口又能怎样?
端卿觉察到她情绪有异,忙转身问道:“会有什么不同?”
若茗从未见过他如此迫不及待地模样,他目光灼灼,内中有期待,有胆怯,有怀疑,然而她能给他怎样的回答?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够如何。
端卿凝视她许久,不见回答,又叹口气,道:“走吧。”
若茗此时却突然觉得不想回去,仿佛脚步一挪,与他的一线联系就会从此断绝。她站在原地,犹豫许久,想说话,又不知该说什么,端卿耐心等着,久久不见她有任何举动,自己也低头沉思起来。
时间好像自此凝固。
卖馄饨的担子沿街走过,挑担的媳妇高声唱道:“馄饨哎,薄皮鲜汤小馄饨哎……”
端卿一惊,忙道:“妹妹快走吧,街上人都出来了,若是被人看见难免招惹口舌。”
若茗忽然开口道:“如果你早些告诉我,不会是这样……”
端卿忙道:“那会怎样?”
若茗茫然答道:“我不知道……但应该不会是这样……”
端卿此时心如擂鼓,鼓足勇气问道:“如果一开始就说出来,妹妹会同意这桩婚事吗?”
“会。”
端卿按捺住心内狂喜,颤声问道:“是因为心里有我,还是听从父母之命?”
若茗背转了身,低声道:“我不知道……此前从未想过……我一直当你是兄长。”
端卿一阵失望,喃喃道:“那就是说妹妹只是因为父母之命了……好,我知道你的心意了,我一定会劝解父亲。”
“不,不仅仅是父母之命……我也不知道。”若茗满腔心事却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该怎么说。即使嫁给端卿,也不是因为父母之命,然而若说是儿女之爱,十几年来当做兄长尊敬、爱戴的人,怎可能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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