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他酗酒误事?”林云浦越发觉得此事蹊跷。杨英是个精细谨慎地人。怎么会办出这么大地错事?
李良柯忙道:“也不一定。陈中也只见过两次他在外头买酒。说不准是不是酗酒。我已经嘱咐过他了。应该会好些。”
陈中是李良柯的徒弟,因此林云浦听见时半信半疑的。转念一想大可以向王大器求证,便道:“我知道了,你盯着点他。要是下半个月再这样就得扣钱,到时候我亲自跟他谈。李良柯答应着,又道:“也怪我照应不周,东家,这个月的工钱我自己扣一两交到账上,也算是带个头吧。”
林云浦笑道:“算了,我知道就行了,哪有新官上任就挨罚地!”
从账房出来,林云浦指派李良柯到装订部查看新书。自己抢先找到王大器,劈头便问:“杨英这半个月是不是老刻坏版子?”
王大器点头道:“是啊,头先看他挺好的,谁知道这阵子每天都出错,师傅当众训斥过他一回,后来也不见好。”
林云浦此时才信了五六分,心下诧异不减,又问道:“你可曾听说过他买酒的事?”
“陈中干活时说过一两回,究竟别人也没看见过。再说他早起来的时候也没什么不对头的,就没人理会。”
林云浦越发不解了。看样子杨英连续出错这件事并非捏造,只是他才来时一片叫好之声,怎么忽然就成了这样子?
王大器小心翼翼道:“师傅他当了掌柜,这里就没人管事了……”
“我知道,到时候自然安排你,只要你踏踏实实干活就行。”
王大器喜形于色,道谢不止。
林云浦独自在外面走了一会儿,越想越觉得此事蹊跷。正没有头绪。忽听若茗笑嘻嘻叫道:“爹爹今天怎么舍得放下弟弟来这里?”
“来看看你有没有磨洋工啊。”林云浦笑着走进:“你听说杨英的事了吗?”
“什么事?”
“李良柯没跟你说?怪事,怎么你天天在这儿不告诉你,倒先跟我说起来。”林云浦蹙眉道,“杨英这阵子连着刻坏版子,晚上还喝酒。”
“杨英?不会吧!”
“我问过王大器,地确是每天都出错。”
这下连若茗也奇怪了,思忖道:“这可不像杨英做的事啊。”
“我也这么想,难道他之前谨慎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要是假装的话未免装的太像了,最好是把他叫出来问个明白。”
“也行,你去叫一声…………也不妥,要是给其他人看见了,未免又要议论,还是遣个人叫他过来一趟,别说是什么事。”
若茗道:“干脆让梁师傅去叫他,就说有事请他去套色帮忙,这样别人就不疑心了。”
林云浦点头同意,若茗正要走,忽又站住笑道:“我昨天听说银器王家的儿子说了一门亲事,新娘子是个官家小姐,不过从前嫁过人。”
“是么?王家儿子不还没娶过亲吗?够呛,哪有没娶过的男人找个寡妇的…………是寡妇吧?”
“不是,那个官小姐好像说是跟先前地夫家和离了的。”
“就是说被人休了?倒比死了丈夫强些。这世道,这种女人还能嫁个未娶的后生?我看王家是想攀高枝想疯了吧,瞧这门亲事结地!”
“说不定新娘子漂亮贤惠,王家儿子不介意呢!”
“再漂亮贤惠到底是嫁过一次的,至少折了一半价钱。好了,你赶紧去叫人吧,怎么想起来说这没要紧的?”
若茗答应着走开,心道果然不出意料,林云浦怎么会觉得这门亲事合适呢?
杨英施礼之后静静站在一旁。若茗先问道:“最近你刻版子是不是老出错?”
杨英神色平静,淡淡答道:“是。”
林云浦早已将账本翻开,一行行对着说道:“看这银钱的数目,差不多一天刻坏一块版,这是怎么说的?我从前看你是个谨慎小心的人,怎么能出这老些错!”
杨英道:“东家。此处除了我没有外人吧?李掌柜在吗?”
“他不在,就我们爷俩。”
杨英这才说道:“底版有一部分是我故意刻坏地,还有一部分却不是我。”
林云浦愣了半天才说:“你说是你故意刻坏的?”
“对,唯有如此,东家才会主动叫我过来问话。”杨英慢慢说来,没有一丝慌张,“如果我猜的没错地话,这些都是李掌柜安排的。”
“你说是李良柯?”若茗忙道,“你细细说来。”
“月初时东家当众宣布李掌柜今后是书坊的二掌柜。兼管绣像部,从那天起,我刻地版子就开始出问题了。头一天已经刻好检查过的版子第二天一早莫名其妙就出了错。不是挖空了一块,就是哪条主要的线断了,我记得很清楚,这绝不是我刻坏的。这种情形接连出现了三次,我警觉起来,第四天夜里就躲在后面没回去,被我看见是李掌柜动了我的底版。”杨英淡淡说道,“我只是个刚进门的刻工,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李掌柜。居然这样算计我。”
林云浦冷笑道:“你这话听起来简直如同儿戏,他是书坊地二掌柜,你只是个不管事的刻工,他要对付你多的是门路,何苦在这上头动手脚?”
“大概刻工最硬气地就是手艺活,他若是从别的上头想法子撵我,总不那么理直气壮吧。”
若茗道:“你觉得李掌柜是因为什么才这么做?”
杨英淡淡一笑,道:“这其中的原因我不过是胡乱猜度,只有问李掌柜本人才能知道。”
“你说李掌柜陷害你。可有证据?”
“没有,此事只有我一个人看见过。”
“就是说空口无凭了?”林云浦慢悠悠说道,“那我怎么相信你?”
“李掌柜弄坏地版子都是没法修改的,我故意刻坏的版子都能修改,只不过我做了小小地手脚,别人看不出来罢了。”
若茗问道:“李掌柜给你栽赃就罢了,你为什么不来告诉我,还要故意刻坏,给自己添麻烦呢?”
“我无凭无据。除非东家主动问起。否则要我怎么给东家回禀?况且李掌柜刻坏地版子都是实打实坏了的,版材那么贵。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糟蹋东家地钱财?不如我动些手脚,还能就回些底版。”
林云浦冷笑道:“你恐怕不仅仅是为我着想。你故意刻坏版子,无非想告诉李良柯,你已经惊慌失措,用不着他下手就乱了阵脚,以此来迷惑他,好让他不再生出别的手段暗算你。我说的对也不对?”
杨英淡淡一笑:“东家高明。”
“你既然知道我高明,最好老老实实跟我交代清楚,你与李良柯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不算计别人要来算计你?论资排辈,在绣像部你还算不上数一数二地好手!”
杨英定定看着林云浦,片刻功夫后道:“好,我今日就把与李掌柜的过节一五一十全说出来,望东家给我做主。”
“那要看你占不占理了。”林云浦瞧着杨英,心内莫名兴奋,这个困扰自己多时的谜团终于要解开了!
真相Ⅱ
“进林家书坊之前,我在一家小书坊当学徒,刚刚出师不到两年,不过我的师父是李良柯的同门,所以我之前就认识李良柯。”杨英道,“我能有机会到这里应试,也全是李掌柜的推荐。”
林云浦看了看若茗,笑道:“咱们猜得没错,那老小子找来的果然都是他的熟人。”
“大部分都是他同门师兄弟的弟子,要么就是他打过多年交道的画馆的学徒,比如曲大华。那天来应试的一共八个人,其中七个人都与他有瓜葛,只有一个是临时找来凑数的。”
若茗道:“他带你们过来之前有没有交代过什么?”
“让我们记住他的恩情,今后为他所用。”杨英慢慢说道,“如果我们不答应这个条件,他就不推荐我们。”
林云浦道:“你呢,你进门以后是不是照着他说的做的?”
杨英淡淡道:“我拿的是东家开的工钱,吃的是东家给的衣饭,怎么会听李掌柜的?就连李掌柜也是东家赏的饭碗。为人要有良心,我绝不能做这种忘恩负义的事。”
林云浦冷笑道:“说的好听!你今日既如此说,为何当初没有告诉我们?你既如此正直,为何当初要答应李良柯的条件?”
“林家书坊在昆山数一数二,我们做刻工画绣像的哪个不想到林家书坊干活?李掌柜既给了我这个机会,我万万不能白白丢掉。”
“所以你答应当他的心腹?”林云浦笑着对若茗说道,“你看,我早跟你说过人都是唯利是图,只要有好处什么话都敢许诺。”
杨英神色如常,淡淡道:“良心要用在该用的地方,李掌柜原也不是凭良心办事的人。就算我有对他食言的地方,可是我进来以后尽心尽力做事做人,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坏处,不算对不住他。何况如果不借助他的力量。我怎么有机会进林家书坊?”
林云浦这才点头道:“有理。地确不能太过古板。良心这个东西嘛。确实要看对谁。对李良柯可以打个折扣。”
若茗忍不住道:“李良柯是因为你对他食言所以才暗算你?”
“我进门后头几个月风平浪静。他私下里找过我几次。要我有什么事向他回报。我一直敷衍着。他虽然对我不满。表面上倒也相安无事。只是这次他做了二掌柜以后。忽然始对我下手。”
“难道他怕我提拔你接管绣像部?”林云浦笑道。“我们私下里地确说过你不少好话。但以你地资历。暂时还没法做主事。他不至于怕成这样。”
若茗提醒道:“按常理说杨英虽然做不了主事。但是他那些弟子中唯有王大器资历最老。咱们好几次跟他说王大器才能不足以独挡一面。又多次夸赞杨英。他难免以为咱们会破例提拔。再说不是有梁云林这个先例吗?他也是刚到书坊不久就做了套色部地主事。”
“你是说李良柯误以为咱们会让杨英接替他掌管绣像部?也有几分道理。”林云浦沉吟道。“这么说他是想借这个机会让杨英名声扫地。使咱们没法提拔他。”
杨英道:“也许不止这一个原因。我听说李掌柜对别人说我酗酒。”
林云浦笑道:“有这个说法,你怎么辩解?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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