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力气和他吵,今天我已经吵够了。我痛恨吵架!我垂下头,用冷毛巾捂住脸。
“孙……你和女孩上过床么?”我把脸埋进毛巾里,闷声问他。随后我听到他开冰箱的声音嘎然而止。衣领被他一把揪起,近距离地看到了他的大特写。
“别乱打Yiqai的主意!你这个醉酒的无赖!!”
我冲他微笑:“你还挺关心你妹妹的嘛。”
他一放手,我立刻跌回床面。
“Yiqai是我唯一的妹妹,你别妄想弄脏她。”他冷冷地说。
“谁说我要和你谈论她了?”我又把脸埋进毛巾里,被他这么一摔,醉酒的眩晕又浮上来了。耳边是孙开了冰箱拿东西的声音,很快鼻子便嗅到了烤面包的香味。
“你到底有没有和被女人上过床?”我又问。
“没有!”他不耐烦地回答。
“真的假的?”
“……”
“我对我第一个上床的对象说‘如果和一个女人上了床是不是就代表自己爱上她了?’喂,你猜结果怎么样?”
噔!!
一个苹果在孙的刀下被切成两半,孙扔了削下的皮,冷冷地说:“那个人一定气疯了。”
“为什么?!”我抬头看着他。孙从容不迫地从微波炉中拿出热好的牛奶:“因为你这样说等于说你根本不爱她。”
“怎么可能!!”我甩了手中的毛巾坐起来。
“到头来你连做爱是不是为了‘爱’都不知道,那还有什么别的理解?”孙白了我一眼,径自开始了他的宵夜——面包、苹果、牛奶。F76F46EDCE63F79//秋之屋 转载、合集整理//
牛奶加了糖,是Kei的最爱。
Kei认为我一点都不爱他么?当我是在玩弄他么?我只是不懂“爱情”的感觉,不懂它到底是什么感受,但我很明白它的分量,所以不敢乱下定义。我想向他询问,却被他误解,所以才会那么生气,气得和平常判若两人——被孙说中了,Kei气疯了。
我腾地跳起来,醉意瞬时全消,一股莫名的力量冲向四肢百骸。我连再见都没有来得及和孙说就冲出了他家,奔入了Mallarpa的黑夜。
我该如何向Kei解释?这次误会中谁才是受害者?我们彼此都伤害了对方。我发现了自己的幼稚,只是对Kei没缘由的依赖着,他就像我呼吸的空气,对我而言并非一切,却是必需。
在Mallarpa的霓虹街头徘徊,我迷失在了一个巨大的迷宫里——Kei创造的迷宫,分不清东南西北,分不清哪里才是我能回归的目的地。
气喘吁吁地冲回家,我砰地摔上门就冲到Kei的房间前,却犹豫了想拧开门把的手,停在半空中。
我努力平静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轻轻叩了叩门板。
“Kei……”
没有回音。
我鼓足了勇气,深吸一口气,拧开了门把,慢慢地推开了门。
门开的瞬间,一阵冷风吹到了我发热的脸上,将它在刹那间冷却。房间的窗户大开着,冷风混着浑浊的烟味在房间里肆虐,寻不着半点温暖。
Kei背对着我坐在窗前,纤细的身体陷在沙发里,手里夹着烟垂在身边。火星在风中时隐时现,燃着了烟丝飘出虚弱的烟雾。
我屏息小心地走上前。
他又在看那张照片,黑暗中我依旧看不清照片中的人。轻盈的烟雾将Kei包围起来,隔绝了他与外界任何事物,包括我在内。我有些不舍,这次的误解如今看来多么可笑,可是因为我的愚蠢,彼此却都被伤得鲜血淋漓。
伸出手臂,轻轻环住Kei窄窄的肩。他没有动,也没有拒绝。
我习惯性地将脸埋进他的颈间,那里的皮肤冰凉,单薄,令人心头发颤。
“Kei……对不起……”
我发觉自己总是在做错事后向他说这句话,而这句话的效用还能持续多久我却不得而知。寂寞的风绕着寂寞的烟,呛人地刺激着我的鼻子,我举着砂之盾想抵御这份腐蚀人心的伤感,可是连盾都化成了细小的砂,在我指间流走。在Kei的寂寞面前,我永远都是只无力抵抗的软体动物。被腐蚀了硬壳,余下瘫软的肉躯任其浸润。
“我知道我说错了话……别生气了Kei……”
“你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么?”我在他身边喃喃细语,希望这样可以软化他的冷淡,“我的世界不能没有你,否则我连生存都困难。”
你可知道今天的那抹嘲笑伤得我有多深?我喝醉了酒,尊严扫地地倒在街头。我根本经不住你对我的任何伤害,我永远都学不到你那么坚强。我细吻他的耳垂,在他耳边细语,可他的眼睛却只是望着吹风的夜空。
“我没有生气。”他突然开口,轻轻声音立刻被风吹散。
我抬眼看向他平淡的脸,他垂下长睫:“没什么好生气的。”
他挣开我的双臂,掐灭了烟头,将它扔在那满满的一缸烟头中。阴暗中他脸色苍白,站起身,躺到床上,完全不在乎我的存在。
我不死心地坐到他身边。
“Kei……”
我俯身,轻吻他冰凉的嘴唇。
灰蓝色的眸子轻轻阂上,Kei的美在这瞬间化成了冰。我的心头猛然一凉,僵住了动作,呆呆望着他如冰雕般冷到透明的脸。
那种表情,仿佛一种看穿后的放弃,失温的冷然。
“我想睡了,Syou。”
他拒绝了我,用平静的语调,和低沉的男中音。
我的心,在那时,掉进了谷底。
当看到悬挂在我房间门把上的十字架坠链,它正静静地垂着,晃动着曾经Kei胸前美丽的银辉。
我明白了什么叫“无用的后悔”。
一种连醉酒都麻木不了的疼痛。
第八章
从那夜开始,Kei就开始了与我的冷战。
他从第二日的太阳升出来后,就又变回了被我拥抱前的他,不再有了在我怀中那份热情和娇柔。面具似的坚强又回到了他脸上。他依旧会对我微笑,可是我却已经再难维持笑脸。他似乎已经完全遗忘了那场误会,就像他说的——没什么好气的。轻描淡写地带过去了。而我却陷进了无尽的后悔情绪和迷惘中,后悔那时问了那个愚蠢的问题,后悔那时就此取下了挂在门把上的坠链,后悔没有办法向Kei解释他在自己心中的重要性。
该不该对Kei说“其实我已经爱上你了”?可我还是惘然于这种牵肠挂肚的真正意义。爱上他,意味着我的人生中至少有一半与常人不同,我很清楚,并感到非常苦闷。为此我躲在阳台上抽了第一根烟,结果它的苦涩让我不得不将它扔到了楼下。
我整天都缠着孙,向他询问挽回的方法。孙不耐烦地说他没有那种经验,我就缠着他要他帮我想想办法,两个脑子总比一个脑子好。
孙说他后悔那天捡我回家,应该踢我一脚再从我身上跨过去才对。我说要是“后悔”有用的话我就不会在这里烦你了。
他问我到底为了谁这样烦恼,我支吾了。他看了我一眼,便没有再问,直接说出了答案:是为了Kei吧。
我结结巴巴地问他怎么知道,他说白痴都看得出来,只要Kei在你身边你的眼睛就老在他身上打转儿。我的脸在瞬间红了,说他绝对理解不了那种曾经近在咫尺如今却远在天涯的精神折磨。
这不是空间上的距离,我说,是心走得越来越远了。
非常可笑的,我想到了稻喜,那时稻喜一定也像现在的我一样,内心因为这种折磨而拼命恐惧着,希望回到原先的状态,不惜任何代价。可惜,我到八年后才理解了他当年莫名的疯狂,像一种迟到却必然的惩罚,而我的惩罚远比他的来得残忍。
孙看了我一眼。
现在战事越来越紧张,只有你还有这份闲心管感情这种事。他说着,扔给我一个纸包。里面是两把枪和9mm口径子弹的弹匣。
这里是你和Kei的,他告诉我,不久,会有针对Lukary的一次火拼。
手里的纸包因冰冷的枪械而沉重。我望向窗外的城市,不久这里又要冒起黑烟,对于生活于Lukary暴虐下的市民来说,是福还是祸呢?
的确,我现在满脑子都是Kei,甚至忘记了还有Lukary的存在。当一个人占满你的思维时你会发现自己可以把别的任何东西都看成虚无。唯一的空间,唯一的心脏,都被那人占满,别无余地。这种感觉,是种痛苦的空虚,单薄的思恋。
手中的那份沉重告诉了我自己的未来,我所必须面对的现实与未来——作为一名战士,一名为了理想而活的战士,一名要成为英雄,成为领导者的战士。而,什么是理想?什么是战争?枪与战争,都只是个开端,而我却唯独看不到结束。
Kei接过枪,卡啦一声装上弹匣。灰蓝色的眼睛打量着它全黑的枪身。
我闷闷地看着他,苍白的手和深黑的枪,多么刺眼。
我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就要天翻地覆。在方才的会议上,得知Lukary其实并不是最终的敌人——义心堂的教父欧定阳,东南亚帝国的帝王才是一切的幕后黑手。孙老板的信里提过这个人,他拥有自己的政党,并且君临着整个Mallarpa。富裕背后的黑暗从不让人轻易窥见,义心堂冠冕堂皇的光辉背后隐藏着暴徒聚众的Lukary,待有人对义心堂的利益横加干涉时,Lukary的真正作用就会浮出水面。Lukary是义心堂对地下帝国伸出的盘根,而在世界的黑暗势力中占有一席之地的欧定阳也绝对不会只是一届平平商人。他是个很聪明的人,老板对我说:义心堂之所以可以在Mallarpa存在这么久,站得这么稳,正是因为他们的代代领导人对Mallarpa的正面领导作用——近年,最出风头的,莫过于是这位欧氏教父。所有人都认为义心堂对于整个Mallarpa的存在是完全必要的。当然,那些人不会知道Lukary与欧氏的关系。钱与势力决定你的地位。世间的是非风云从不在历史中记载,这是人类为了向后代炫耀自己的辉煌所做的愚昧决定。
现在,我们所要面对,就是这样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