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不能再帮你了……我走了以后……你该怎么活下去……”他的声音难得地带上了哽咽与颤抖,我似乎看见了他另外一面……一个被逼进绝境时的,冷酷的男人。他走近我,我向后缩。
“我知道以前我做的事情很过分……但是不那样做,我就会永远地失去你……不这样做,我们就会被皇室暗杀……父亲知道了太多的东西,不能再留在这里了。”他伸手,抱住了我。
父亲的怀抱……无论何时回想都是那样令人心酸……21年,他第一次拥抱我。或许连他自己都会觉得怀里瘦弱的身体是那么陌生。可他的手臂那样有力,仿佛能把你揉进他的身体中,回归到他身上的某一部分……或许是心,或许是肉,也可能是骨头。父亲用力地拥抱我,对我说:“Kei,父亲帮不了你了,一切都要看你自己……是生是死……都看你自己。”
当我还未来得及去思考他的话时,背后一阵刺痛。我张大了嘴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想挣扎但是被父亲紧紧钳制。我知道他做了什么,那支注射器……
身体里迅速升起的灼热,让我浑身瘫软。父亲拔出针头,将我推倒在床上,用被子迅速将我裹起来,然后塞进衣柜里。不要出声,什么声音都不要发出!知道吗?无论你看见了什么!!他焦急地对我说,喘息随门外的撞击声越来越剧烈。我浑身都痛得如坠火坑,什么都反抗不了。父亲关上了门。
我在心里向Oscar呼救,明知不会有任何回应。
“病毒在我这里!!你们想要吗!?”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意识模糊,我只听见了一声枪响,还有重物倒下的声音。砰!一片死寂。 我咬着牙哭泣,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浑身,从心到身体……都痛得难以忍受。
一直等到天黑,很久都没有别的声音,我才慢慢地打开了衣柜的门。打开一条缝,我便看见父亲的尸体,倒在地毯上,手里握着枪,额头的血洞已经不再流血。干涸了,像一枚曾是英国皇家赠予的刻印。他瞪着无神的眼睛看向天花板。他看不见天空了,我那样想着。
身体像火烧一般,我撑着这具不知是生是死的身体慢慢走遍了整个家。所有人都死了……母亲、父亲、弗罗、BoL……他们的尸体从我脚边一具具移过,我看着,眼中早就干涩一片。血流成河的惨剧。我跪倒在门,全身无力,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伦敦……我应该去伦敦,去找人,去找Oscar,然后早晚都要报仇。
我应该立即起程,在他们回头杀我之前。
累了,真的很累,胃痛一点都没缓解。窗外的雨点还是不停地落着,晦涩的天空看不见任何一点蓝色,我还是想念Oscar那双美丽的蓝眼睛,和Syou完全不同的颜色,让我向往起利物浦的所有。我干脆躺回床上,蜷起身体让被子把我整个包起来。
后来怎么样了?
对,就和现在的感觉一样,哪里都很痛,哪里都很冷,当身体不再灼热后,我踏上了去伦敦的火车,遮遮掩掩,不让人发现我是Phaedrsu家的孩子……NRS最后的样本。
到达伦敦,是个寒冷的夜晚。我发现了自己的改变,胸口不再痛了,身体变得轻盈,夜色一点都阻挡不了我的视线。我开始惊恐,不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样的未来。也许我已经变成了吸血鬼……那种吸食血液的怪物,因为我觉得非常干渴,而无论喝什么,都解决不了。
身体出现了贫血的症状,越来越冷。寒风一吹,我抖得像得了疟疾。
这回,我真的成了怪物了……
站在伦敦黑暗的街头,我束手无策。Oscar在哪里?我还能去找他吗?我已经是怪物了,说不定会伤害他,然后被他憎恨一辈子……天啊,我情愿那时就病死,或者被父亲杀死!我一个人在街头徘徊,直至耗尽了力气倒在冰冷的马路上。风冷得几乎要落雪,我看向黑色的夜空,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我想哭,但是一点泪水都流不出来。
好冷,好冷,我想也许就应该这样被冻死。那什么都能结束了。
我听见了马车声,从远处慢慢驶来,停在了我身边。勉强睁开眼,模糊的、黑色的轮廓在街灯下显得阴沉。门开了,走下一个人,高大的身影。
“主人,您怎么看见这里还有人的?”似乎是马车夫的声音。那人没有回答,走到我面前,低头看了看我,随即吃惊地轻叫了起来。
“Kei·Phaedrus!”
我觉得眼前的光线在不住膨胀,随后看见眼前的灯光闪动,等一切都清晰了,发现那是盏华丽的烛台。身后有两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你怎么捡到他的?”
“就倒在路边,很简单。”
“Luee,你这样做很危险,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但是我觉得我要是见死不救,以后面对你一样会很危险。他是你最看重的朋友,不是吗?”
“别取笑我了。”
“我不会把这一切说出去的,你放心,虽然我们上面一直都在找他。”
“只要不让他们找到,皇室就会逼你们放弃,谁都不会愿意别人在自己的领土上翻箱捣柜四找人。只要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按常理‘利物浦公爵的儿子活不久了’,是全上层社会都知道的事情。”
“呵……别小看我们义心堂的人,Oscar。”
“也别小看皇室的手腕。Luee,你还是小心。”
有人出门了,然后另一个人走到我身边,伸出温暖的手抚摸我的额头。熟悉的触感,让我一时感动得想要流泪。
“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我们再见面,Kei。”
Oscar的声音依旧好听,低低沉沉。他抚摸着我的眉角,令眼睑一阵颤动。“你醒了?Kei?”他走到我,面前湛蓝的眼睛中放出兴奋的光芒。“你放心,在这里很安全。”
“我想喝水……”
他转身为了倒水,可水一点用都没有。嗓子仿佛有把火在烧,浑身都冷得如坠入了冰窖。将杯子还给Oscar,我选择闭上眼躺下。
“身体好了么?Kei?”他轻声问。
我没有回答,NRS会引起的副反应谁都不知道,也许明天我就死了,更或许是后天。它搅乱了我的未来,使其混沌一片。
“我在哪里?”
“皇家医院,我现在是这里的代理院长。Kei,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他握住我的手,“累吗?还是冷?想不想吃点什么?”
他依旧是这么温柔,让我在被他握住手掌的片刻里分外嫉妒他的妻子。有妻子的男人都会变得这样温柔吗?Oscar的一言一语中,提示着他似乎知道了些什么。NRS,一定是NRS。我叹气,他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而一点自觉都没有。
“你该休息了,Kei。”他轻轻地说着,起身帮我把毯子盖在了身上。这里很暖和,有壁炉还有火焰,热力一点点从我的四肢扩散开,最后全身都沉浸在这短暂的幸福里。我闭上眼时,忽然感到一丝温暖落在了我的嘴唇上。Oscar?我睁看眼,看见他的微笑。那刻,我是那样感动,简直想伸手揽住他的肩膀,整个人扑进他的怀抱里。很久了,我已经失去这怀抱很久了!
“休息,Kei,你现在需要休息。什么都不用担心。”他用手指贴着我的唇,轻声微笑。
醒来的时候,我看见了手边的留条……他回去了。他有家庭,还要仰仗男爵的势力,在真正成为这家医院的院长之前。我用这种思想宽慰自己的失望情绪。起身时,房间的门开了。我看见一个亚洲人走了进来,黄色的皮肤,黑色的头发,与母亲拥有相同特征的脸……一个标准的亚洲人,却也有什么不同。他长发披肩,用一根带子束了起来,身着一身很奇怪的长袍,身形纤细,手里托着一只精致的盘子。
“Oscar托我照顾你。”他的英语非常流畅,带着伦敦腔,我听出他就是昨天和Oscar说话的Luee。他身上一丝陌生的冷香,这味道我有记忆,是种只有亚洲才有的檀香,淡淡地熏着人的嗅觉。
我尝了点盘子里的点心,觉得很好吃。是亚洲的食品,淡淡的茶香。
这激起了我的食欲,将盘子里的东西一扫而光。那人看着我好笑。我抬起眼睛,问:“你是他什么人?”
“Oscar的朋友。”
我扯了嘴角:“他什么时候有了你这样的朋友?”
“在他知道NRS这东西的时候。”他回答得很直接,令我浑身一震。Oscar也参与了那东西的研究吗?难道父亲当初安排在Laurence教授身边的学生,个个都是为了这目的?Luee看我变了脸色,风轻云淡地笑了笑:“没事,他所知道的秘密绝对不会造成你父亲那样的下场。”
“你究竟想说什么?”我冷声问,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嘴边挂着好整以暇的笑,转身离开了房间。
我呆坐在那里,木然地看着前方,那扇被关闭的门,原来连这里都不是我应该呆的地方了。NRS的影响力应该早就料到,整个英国,都已经不再是我的容身地。并非因为我是样本,而是因为我是Phaedrsu家最后的孩子。我捂住脸,觉得无奈痛苦。身体似乎还在为血液而嚎叫,本能令人无法抗拒。把整个身体都赖在了床上,我一点都不想起来。
夜晚,Oscar回到我身边。
“你答应我忘记那夜的一切的。”我说。
“可是事实上,Kei,你清楚,谁都忘不了。”
“是的,你现在已经陷进这个陷阱里,最后的结局就和我一样。”
Oscar沉默了,他摸着我的头,过了一会,才说:“Kei,我……与你不同,我想要地位,也想要功绩。因为我不是贵族。”
“贵族有什么好!你这么稀罕!”我怒了,转身瞪着他。“娶了一个贵族小姐,过起了贵族的生活,就把最初的东西都抛弃了吗?”
“Kei……”
我无奈地笑起来:Oscar其实一点都没错,错在我不了解人的思想。因为我曾是贵族,不知道平民对特权的渴望。所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