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不喜欢这些的”过了许久,久到凝露以为她已经睡着了,她才幽幽的开口
草长莺飞4020电子书,紫禁城的时间总是在众宫妃嫔的无限等待之中过得飞快。康熙站在绛雪轩门前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上次踏出绛雪轩还是雪花飞扬,再次来时竟是百花盛妍。四个月未曾见过她一面,他从不知道思念晶石如此蚀骨薞心。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他一心想要保护不受半点伤害却是自己伤她最深的女子。可是他忍不住,每次在乾清宫院内望着这个方向,虽有无数宫墙相隔,她却仿佛总是能够看到那张巧笑滟滟的面容。
无声的踏入绛雪轩。猝不及防的,那身着粉色对襟宽袖短衫,下系紫色月华裙,术者小两把头的身影便闯入眼帘。发髻右侧细致的银流苏随着那娇小的身子晃动,泛着光晕。她背对着门,拿着铜壶给她最爱的几盆紫茉莉浇水,口中依依呀呀的哼着小调,甚似江南之曲,听在人耳中就像上好的江南糯米糕,甜、软、香、滑、糯。
她回身,愣在原地,右手不自觉的抓了一下衣摆有飞速放开。立在宫门处的男子面朝阳关,看不清容貌。一件鼠灰色府绸长袍,腰系银带,外罩着石青色纱褂。清韵知道是那人,时隔四个月再次踏进了她的门槛。
她放下铜壶,在一旁的青花瓷缸中净了手,拽下衣襟处的帕子一边擦手一边往不远处的紫藤架下走去。“我才得了上好的清香冷韵,阿玛一起来尝尝吧。”
康熙原本以为依着她的性子必是要冷眼相向,不成想竟是邀他品茶。心下暗喜,面上却极是从容的走了过去。石桌上放着一套紫砂茶具,是他二十三年第一次南巡是派人送回来给她的。康熙看着她用热水冲淋茶壶茶杯问道“方才听你在哼唱曲子,甚是好听。”
“是江南的一首民谣,阿玛要听吗?”她将沥干的茶杯放好抬头问道?看着那双清澈的眼镜,康熙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点头
“好一朵茉莉花 ,好一朵茉莉花 。满园花草 ,香也香不过它 ,我有心采一朵戴 ,又怕看花的人儿要将我骂 ···”她边开口唱便将茶叶用茶则放入紫砂壶内。康熙听着这安静甜美的小调,只觉得就这样一世才好。
洁白莹玉的手指在阳关下竟然是半透明的,她注水的手法是最经典的凤凰三点翅,银流苏一晃一晃的,阳光一照,白光反射在康熙脸上。他看着她脸上平和的笑容有一瞬间觉得那些不快都是梦。
尾音结束时,一双纤纤细手端着茶杯递到他面前,康熙接过来不急于饮,先观色察形,接着端杯闻香,再吸汤尝味。喝下一口道“好茶”
听他如此说,清韵才低头喝手上那杯,嘴角似笑非笑。
“你把金银细软都送了?”放下茶杯她问道,终究他还是更喜欢盖碗茶。
“恩,我不爱那些,过些时日去巴林,带着也是累赘,不如留个念想”她面不改色,好似为了不嫁长跪乾清宫的事根本不存在一般,康熙听着却是心底阵痛。
“前段时间朕让内务府做了些银饰,过会派人给你送来,如何?”康熙问,语气中带着几分小心。
“阿玛来不回只为这个吧”清韵将还剩一些的茶倒掉,重新倒了一杯白水,问。
“四月十二日朕要启程去多伦,今儿,来看看你”
“听说了,阿玛若是政务不忙,晚膳来绛雪轩用吧,我下厨”
顾问行原是站在绛雪轩门外等着的,看套康熙面带愉色出来,忙上前去打了个千“皇上”
“把前几日备下的首饰准备好,晚膳时带过来”
顾问行一听新下一喜,几个月了,总算是见到皇帝脸上有些喜色。
康熙下午批着折子,自觉的事件过的忒慢了些。侍立身前的李光地偷眼瞧了一眼望着窗口小盆茉莉发呆的皇帝只觉得纳闷,看向顾问行,后者却只是笑而不语,弄得他更是一头雾水。
“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未时一刻,该传膳了。”
康熙恩了一声,起身看到李光地愣了一下道“晋卿先回去吧,这事明儿个再议。”李光地虽摸不着头脑还是应声退下。
“皇上吉祥”凝露凝霜见康熙肚子进来,忙行礼请安,一人道“格格还在厨房,只差一道菜就好了”
康熙点头,挥挥手让二人下去。自行做到桌前主位之上。桌上共有两荤两素四品彩色,分别为清蒸细鳞鱼、龙井虾仁、什锦豆腐和翡翠菜心,颜色鲜亮闻起来味道也是甚好。他通医理,知道这样搭配也是不错的。抬头看到端着托盘而来的清韵康熙不禁展颜一笑,若他不是君主,两人这样平静的生活也是极好的。
清韵将汤放好便做到了他旁边,将两人的饭盛好说“吃饭吧”
他不语,结果饭碗,夹了口青菜及时高贵文雅的吃起来。她亦不语,吃相不及他高贵,却让人觉得这样的吃相怕是世间最美的···
第4章 心伤
康熙放下手中的盖碗茶杯,转头向里间看去,透过绛色的纱帘影音绰绰可见她走了出来。
她蹲在他的身前,手中拿着一个黑色荷包系在他的腰间“早前就绣好的,里面装了茉莉花瓣。若是不喜欢这香,你便自个儿换了”她欲起身,却猝不及防被康熙紧紧抱在怀中。
“韵儿”康熙低沉的唤道。她鲜少动针线,除了自己用的物件便只为已故的孝庄太后绣过一方帕子。
清韵伸手环住他的腰,将脸深深的埋在他怀里,闻着那让她安心的味道,听着那强劲的心跳,几个月来的怨恨竟然消失的干净。
“阿玛,我一辈子不嫁好不好?我只求在宫中有一席之地,看着你便好。”她轻声道,语气中是少有的哀求。
康熙心底一阵刺痛,却仍旧镇定的说“阿玛不要你守着,阿玛要你嫁人,风风光光以皇室最高的规格嫁人。乌尔衮是个好人,阿玛不会为你选错。”他发现,只要把心思花在为她思虑将来,保证一个他能够给与的美好前程,就能够暂时减轻他心底的罪恶感和无处诉说的痛苦。他爱这个女人,不是以父亲的心思去爱,二十以男人的身份···
然而,他越是这样说清韵便越是觉得委屈。泪也随之落下。她抱着他的腰,却觉得自己手中空无一物,什么也抓不住。抬起泪眼,她看着面前的男人。他能给她很多,却不愿意答应他一个小小的要求。他是至高无上的皇帝,利用他手中所掌握的无上权力悍然的挡在她与一切俗事之间。依靠着他,她不必像前一世一样低眉顺眼、流离失所,看人脸色。可她对他不仅仅只是相对父亲一样依赖,不知从何时起,她对他眷恋,思慕、、、他是皇帝,是英雄,是黎民百姓心中高高在上的神。可是骨子里他还是个凡人,她曾经以为自己爱的是金銮殿上雄才大略指点江山的康熙皇帝,可是每每梦中心里出现的是那个会紧锁眉头,会抚掌大笑,会宠溺的拍着她的头说‘我的傻韵儿’的玄烨。她恨他冷心冷肺不答应她的要求,可她无可奈何,只能无助的哭····
康熙的心如同有人拿着一把剑在来回搅动一般。他从未见到她哭过,出生时无论如何拍打拍打她都只是有声无泪,养育她的孝庄太后辞世她也只是不吃不喝的病倒,可如今他却落泪了,那泪水好似滚烫的开水一般浇到他的心头。她紧紧地拥著她,心底一片凄惶。单是想到她不在身边他都觉得痛苦难当。低头,她看到她的英姿被淹没在自己的影子之中。‘宿业’他猛然想起这个在佛经中的词语。她让他眷恋,不是用身体去占有,也不是爱的必须生死相随,就只是这样寻常的情,深而痴,情到了最深处,除了痴还能够有什么?
身为帝王,他有着敏锐的心喝洞察一切的眼睛。他看得出来她的心思隐藏在重伦理之后,她的感情走的是那么步步为营,小心翼翼,两个人在对方的注视,期盼和痛苦纠结之下一步步走进这纠结迷离的浓雾之中,难以自拔····
“我别无他求,只要远远地看着你,守着你,真的就这么难?”
他为她擦拭那晶莹的泪珠“韵儿,你我之间本就是不该有情的。更何况帝王无情,我的后宫从未有一人分的朕的情,而你是我的心头宝,我怎么舍得如此对你”
“在你心里,我和她们一样?”清韵凄然的说,环抱着他的腰委屈的抽泣。
他摇头“不,你不是,你和她们不一样,你是我的女儿,我的知己,我的冤家···”
清韵楞仲的坐在地上,那人嘴唇的温度还在额角,课那抹银色的袍角却如风一般飞扬而出,她竟想起了‘尘埃落定’她不想离开他,他是父亲,让她在他的保护下天真而单纯。虽然他知道她的城府或许不亚于他,可他仍旧用他那至高无上的皇权挡在她与一切之间,让她天真,让她依赖于他,而如今,他却要将她推得远远的···
康熙端坐在乾清宫内的龙床之上。手里的荷包是纯黑无纹的锦缎。正面绣着精致典雅的紫色茉莉,针脚细密,是她贯绣的苏绣。黑与紫的搭配显得分外妖娆,就像是她。明知是毒却欲罢不能,饮鸩止渴。反面是首完整的诗韵绝香仍绝,花清目未清。天仙不行地,且借水为名。当初第一眼看到那初生的小婴儿,他脑子里便想起了这首诗。
“皇上,三更天了,该歇了”顾问行小心翼翼得道,这样的夜已然不知有多少个。随之劝了皇帝不一定听得进,可还是要劝的。
“是该歇了,朕还有黎民百姓天下苍生真不是皇阿玛,也不是皇玛法“康熙轻声道,像是对顾问行说,又像是自己喃喃自语。
顾问行觉得心头发苦,鼻头发酸,他跟在皇帝身边已二十余年,只有那位格格才能让这位无论何时够挺拔如山的帝王如此。就在他抬头的一瞬间,仿若看到一滴泪自皇帝眼中落下。顾问行紧忙低头,但愿自己是看错了,可烛光下那荷包上却是有指甲大的一块水渍。
“皇上”
“夜深了,你也下去吧,今夜不用守着”过了许久,康熙才说了这么一句。自己脱了那厚底靴子便和衣躺倒了床上。只是手中仍旧攥着那荷包。香气和她身上的味道一样,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