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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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 第7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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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崇训道:“扆儿,扶爹……扶爹起来。”

杨光扆依言将他扶起,拉过被子垫在他的身后,杨崇训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儿啊,爹紧闭四门,不肯见你折伯父,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杨光扆含泪道:“孩儿不知。孩儿只觉得,折伯父并无责怪爹爹之意,爹爹何以……”

杨崇训叹道:“何以如此不近人情,是么?儿啊,爹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呀。”

“为了我?”杨光扆诧异地擦擦眼泪:“爹,不见折伯父,怎么是为了我?”

杨崇训叹道:“儿啊,说起来,这麟州本来是折家的,当年,我折杨两家也并没有什么交情,要不然,你爷爷不会占了麟州,他既占了麟州,折家也不会善罢甘休。可是这么些年来,折杨两家相安无事,而且守望相助,为什么?

因为你爷爷火山王在世的时候,咱们杨家的兵威之盛,那可是连折家都要为之侧目的,而折杨之外,群狼环伺,折家不能不吃这个哑巴亏,要不然,两虎相争,结果必然是我杨家守不住麟州,他折家却连府州也要丢了。

二十多年下来,漫说爹爹和你折伯父如今义结金兰了,就算我们不是结义兄弟,数十年来,我们西边抗着李光睿,东边抗着赵匡胤,就像两只风箱里的老鼠,相依为命地守着这份家业,那也算是有了过命的交情了。可是……,可是我们不是绿林好汉,毕竟不是绿林好汉呐……”

杨光扆茫然不解其意,杨崇训见了不由暗自叹了口气,继续解释道:“爹的意思是说,当初折杨两家本该成仇而未成仇,是因为外敌强大,须得携手。如今我们亲如一家不是一家,如果有朝一日需要做出什么不得不有所取舍的事来,我们必然也是要以自家江山为念的。这,就是枭雄与江湖好汉的区别,义气……总不会大过责任。

可是……,爹爹无能啊,西北诸藩之中,以爹爹的势力最弱,杨浩如今占了夏州,灭了李光睿,眼看着就要取而代之,称霸西域了。一个与党项七氏不合、与麟府两州不合、与吐蕃、回纥为敌的李光睿,中原是能够容忍的,可是一个得到党项八氏拥戴、与麟州两州结盟、吐蕃、回纥对他也颇具善意的杨浩,是中原朝廷万万不能容忍的。”

他喘了口大气,指了指桌上晾着的开水,杨光扆忙取过来,杨崇训喝了几口,又道:“儿啊,等中原腾出手来,必攻西域。欲攻西域,则麟府两州首当其冲,我们不过是盟友而已,今日爹爹中箭昏厥,麾下大将扶我便走,哪里还顾得及你折伯父和杨叔父?同样,来日大军压境时,他们若自顾不暇,也未见得就肯全力以赴援我麟州,而你……你少不更事,从未经过什么历练,你挑不起这副重担呐。”

说到这儿,杨崇训面有苦色,喃喃地道:“大哥满门尽丧于伐汉之战,杨家……如今就剩下你一根独苗了,如今爹也不敢指望着你能守住祖宗基业,只盼着你能平平安安,把我杨家香火延续下去。可是……爹若撒手尘寰,你小小年纪,又无历练军威,纵然想保得一己安危,恐怕你也做不到了。”

杨崇训喃喃地道:“投靠朝廷?赵光义不是赵匡胤,赵匡胤死得蹊跷,赵德昭死得古怪,难保不是他赵光义动的手脚。他对自家人都这般狠毒,又如何容得下你?就算这些事不是他赵光义干的,这么多年来,咱们和折家掺和得太近了,折家的‘随风’无孔不入,你要是想去投靠朝廷,天高皇帝远,朝廷哪有折家应变及时?往日的交情必然一笔抹杀,你是抵挡不住府州和银州夹攻的。”

杨崇训喘了几口大气,又道:“可是继续跟着你折伯父、杨叔父他们走呢?你又不能独挡一面,爹思来想去,若想保你平安,唯一的办法就是彻底投靠一方,把……把这份重任交出去。”

他凄然一笑,又道:“如果一定要投靠一方,自然要选那强大的一方,那么除了杨浩,就再也没有第二个人选了。爹这一次让他吃了大苦头啊,银州丢了,女儿没了,虽说最后失而复得,可杨浩难免心存芥蒂,就算他不介意,他的家眷、他的部将也未必不在意。”

杨崇训抓住儿子的手,凝视着他,郑重地道:“儿啊,爹若临死之前先见了你折伯父,我们两人到底说过些什么,谁能知道?爹借口羞见故友,拒不让你折伯父入城,就是希望杨浩那里免生猜忌。爹不见杨浩的人,则是因为……因为麟州从爹手里交出去,还是从你手里交出去,那是大不相同的。”

杨光扆听父亲如此说话,分明就是在交待后事了,不由得泣不成声。

杨崇训说了这半天的话,已是倦极了,他靠在被上,长长地吁了口气,闭上眼睛,低低地道:“李安、杨小幺、杨大宝、卢永义,他们是爹麾下最得力的将领,也是兵权最重的将领,爹还活着,就能镇得住他们,可你就难说了,所以……现在得关起来。

麟州交予杨浩之前,你不可放掉他们,以免他们别有主张,你却左右不了他们,杨浩出兵接收麟州之前,你却须记得一定要放掉他们,大局已定,他们没有时间另生主张的,而他们本是我杨家宿将,你又是从我刀口下救了他们性命的少主,以后……以后不管怎样,他们总会对你心存一丝感激的,懂么?”

杨光扆“卟嗵”一声跪倒在地,号啕大哭道:“爹,儿不想记得这些事,儿只想要爹爹活着,爹……”

杨崇训泪水缓缓流下,黯然说道:“傻孩子,人生在世,谁能不死……”

这时白发苍苍的老管家杨子曰急急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道:“二少爷,二少爷,城……城下有人求……求见……”

这老管家杨子曰是当年为火山王杨衮牵马坠镫的马童,他口中的二少爷,叫的却不是杨光扆,而是杨崇训。杨崇训是被他抱大的,这么多年来二少爷早已叫习惯了,虽说他已做了杨氏家主,却仍不改老称呼。

杨崇训奋起余力,沉声道:“我不是早已吩咐过了么?本帅一日不曾气绝,麟州一日闭城不开。”

杨子曰满头大汗,面孔涨红,吃吃地道:“老爷,老奴晓得。可……可城下那人……那人……”

杨崇训缓缓张开眼睛,问道:“那人怎样?”

杨子曰老泪纵横,颤声道:“那人……那人是大少爷,大少爷他……他回来了……”

老管家说罢,伏地大哭,奄奄一息的杨崇训却霍地一下坐了起来,奋力睁开肿胀的眼睛,叫道:“你说甚么?”

第489章 兄弟

绥州,刺史府。

白幡满堂,中间一个斗大的“奠”字。

李继筠一身孝子打扮,穿麻衣、系麻绳,头系孝带,红着眼睛把最后一枚金锞投进火盆,在那蝴蝶般飞舞的灰烬中慢慢站起身来,同样一身孝子打扮的李丕禄连忙上前搀扶。

李继筠回过身,环顾厅中肃立的众人。

除了身旁的绥州刺史、堂兄李丕禄,厅中还有绥州治中从事楚云天、别驾从事吴有道、兵曹从事花小流等大小官员,人人都系了孝带,陪同他一起祭奠李光睿。

李继筠目蕴泪光,抱拳说道:“家父误中贼人奸计,以致战死疆场,我李继筠仓仓惶惶,落难于此,诸位大人仍能对我李家如此忠心耿耿,李继筠实是感激不尽。继筠今日在我父亲灵前起誓,杀父之仇,李继筠必报!李氏江山,我一定要夺回来。还望诸位大人扶助继筠,功成之后,我李继筠与诸位大人无分彼此,同享富贵荣华,如有忘恩弃义之举,天地共诛之!”

众文武齐齐躬身道:“愿遵衙内号令,进退如一,生死与共!”

李丕禄连忙说道:“衙内,我等本就是李氏同族,夏州一脉,荣辱于共,生死与同,那是份内之举。李光睿大人的死,是衙内的血海深仇,也是我绥州上下的大仇,我绥州上下,同仇敌忾,无不愿顺服于衙内麾下,重振我李氏声威。”

李继筠握住他的手,感激地道:“堂兄,我爹没有看错你,堂兄对我父子,果然是忠心耿耿,小弟借堂兄这碗酒,敬堂兄与诸位将军,请大家满饮此杯。”

李断筠俯身自几案上端起酒碗,众文武轰然称喏,齐齐将一碗酒饮了,李丕禄放下酒碗,便削了一块鹿肉,殷勤地呈到李继筠的盘中,恭声说道:“衙内请坐。论起私谊,卑职是衙内的堂兄,可若论公职,衙内却是卑职的上司,如今李光睿大人早逝,我银州李氏,上上下下无不遵奉衙内号令,衙内直呼卑职的名姓便好,不必以堂兄相称,乱了尊卑上下的规矩。”

刺史别驾吴有道忙道:“是啊,李光睿大人虽死,夏州虽陷落杨浩之手,但是在我们心中,党项真正的主人,还是李光睿大人、李继筠大人,衙内不必如此客套,我们是衙内的部属,不是客人。如今处处危机,咱们还是尽快商量个对策出来,以求度过眼前的难关才是。”

李继筠道:“诸位大人请坐。”

众人在席上纷纷落坐,刺史治中楚云天道:“杀人一千,自损八百。咱们李家虽吃了几个败仗,可杨浩何尝不是兵困马乏?依我看来,一时半晌,他是没有可能统兵来攻的。咱们可藉此机会广纳兵员、积蓄粮草、高筑城墙、深挖沟堑,以做应战准备。

衙内带来绥州的那百十来名侍卫,俱是夏州衙内侍卫亲军中的精锐,比起我绥州军士来要强上许多,做个侍卫太可惜了,回头不妨把他们都派为伍长、队长、都头等军职,我绥州兵马少经战事,如今有这些能征惯战的英勇之士为统领,相信可以迅速提高我绥州军力。”

别驾从事吴有道颔首道:“楚大人所言有理,我们还得加强与静州、宥州的联系,互通声息,相互呼应。如今,杨浩一下子增兵拓地,看似威风无限,可是现在他需要休养歇息,稳固已经占有的领地,而银州不可能养得起这么多兵,这么广袤的地盘都被他占了去,他自然要分兵驻守以保境安民。

等他忙完了这些事,对我们的威胁就没有这么大了。只要我们保得住绥州城,随时可以轻骑四处,袭其领地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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