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娘走上前来,摸了摸我的脸,难得真心实意地夸了我一次:“没有的事,儿子你很懂事,一点都不闹腾。”
烬在旁边一脸好奇地看着,于是我老娘也伸手摸了摸他,“小烬宝贝儿也是好孩子,待会你外公见了你一定会很高兴。”
那可不一定。
我默默地看了看眉眼极度肖似修的儿子,在心里对这句话的可信度打了个折扣。
果然,当坐在餐桌后看着报纸的一家之主抬眼看见叼着奶瓶站在我身后的美少年时,一张脸黑得让不大懂得察言观色的烬都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地往我身后缩了缩。我迎着我老子阴沉的目光,莫名地感到有点心虚,但想了想又觉得老凌家的基因斗不过狮鹫又不是我的错,于是便挺直腰杆,牵着儿子坐到他边上去了。
这一来我老子的表情就更恐怖了,我怀疑他下一秒要是一开口简直能喷出火来。他酝酿再三,最终抖了抖手上的报纸,从鼻腔发出一声冷哼。我仿佛看到一丝火星从他鼻子底下钻出来,不由地回头看了乖乖坐在椅子上的烬一眼,正好对上美少年好奇的眼神。其实这孩子也不是长得完全不像我啊,你看这鼻子,看这下巴,跟我简直是一个饼印,这有那么让我老子无法接受吗?
诡异的气氛在餐桌上弥漫,我老娘去厨房盛了粥回来,发现事情完全没有像她期望的那样进展,看了看我老子的表情,然后直接把筷子往桌上一撂:“谁惹你了这是,大清早的摆脸色给谁看?我还没嫌你天天豆浆油条地应付我呢,你又哪根筋不对了?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所谓的过日子就是每天被你当召唤兽一样地使唤?
我在内心吐着槽,手上端过碗,低头一看发现居然还是皮蛋瘦肉粥,哪里是我老娘嘴里说的什么豆浆油条。把奶瓶从美少年唇间抽了出来,烬本来正在盯着我老子跟老娘看,发现奶瓶被抽走于是很不开心地看过来,然后被我塞了一小勺皮蛋瘦肉粥。他想去够奶瓶的手停在半空中,含着那口粥感受了一下味道,眨了眨眼,在我的注视下嚼了嚼被切成丁的皮蛋和肉沫,接着很是新奇地咽了下去,又朝我配合地张开嘴。
我把喝粥用的勺子塞到他手上,把碗放在他面前,摸摸他的头发:“乖,自己吃。”
美少年求投喂未果,看了看手里拿着的勺子,马上就毫不介怀地自力更生去了。
大约是因为努力了很多年才娶到心爱的女人的缘故,我老子对我老娘歪曲事实胡搅蛮缠的行为总是很包容,即使被这样说了也没有发怒,而是收敛了阴沉的神色,沉默地投入到他的晨报阅读中去。隔了几秒他眉头一皱,从报纸后面抬起头来,用一种带着探究性质的眼神看向因为笨手笨脚,所以舀粥的勺子一直磕在碗上不断发出声响的烬。
烬看上去很喜欢皮蛋瘦肉粥的味道,很快就把一碗粥吃得干干净净,又抬眼来看我,然后把碗推到我面前,探出舌头舔了舔嘴角:“啾……”
我老子嘴角一抽,将探究的目光转向我。我拿着两个空碗,准备去厨房里再添一次,撞上他的目光便解释了一下:“那个,昨晚你外孙睡着睡着突然就变身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烬扯了扯我的衣角,两只眼睛望着我,发出无声的催促。
我手里拿着碗,不能摸脑袋,只好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好的,马上。”
我老子没有刨根问底,淡定地移开目光,又继续看他的报纸去了。我于是迅速进厨房盛了两碗还在锅里温着的粥,一边往回走一边回想我老子的表现,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等重新回到餐桌旁,他也看完了报纸,开始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所有人继续喝粥,烬的勺子磕到碗的声音又响起来。
隔了两分钟,我手里捧着第二碗粥正喝到一半的时候,我老子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向我。我被他看得莫名心虚,只好停下进食的动作,抬起头来跟他对视,等待上级指示。他盯着我看了半天,一直没出声。
就在我以为他根本没打算开口,只是想用眼神弄死我的时候,他说话了:“你们的鼻子跟嘴长得很像。”
然后就没下文了。
我只能干笑:“哈哈,那当然,我生的嘛,哈哈哈。”
他说完这句又拿起旁边那份已经看完的报纸,抖开,把整张脸埋在灰色的纸页后。我松了一口气,打算继续喝完剩下的粥,眼角的余光瞥见长得明显要更像修的儿子,心底隐隐约约地浮现出一个想法——
他刚刚该不会以为这个不是儿子,而是老子吧?
42、第42章
我端碗的动作一僵;迟了半拍才囧囧有神地把嘴唇凑到了碗边沿,难怪他脸黑成这样。
要是哪天烬也在同一个坑里三番五次地栽倒;我估计也给不出什么好脸色。
我几乎有些庆幸地在心里感慨;幸好他不像我;一条道走到黑,磕得头破血流也不知道要回头。隔了几秒想起小儿子栖倔强的表情……得,简直跟我一模一样;完全没有遗传到修半点影子。
想到这里;我虽然心里有点发愁,却也忍不住骄傲起来。
男人的劣根性,对待肖似自己的后代总是忍不住会给予额外的优待。
就在我一边走神一边喝粥的当口,隔壁小勺子磕碰瓷碗的声音也消失了。我回过神来;把碗里的最后一点粥扫进肚子里;然后放下碗筷去看宝贝儿子:“吃完了?”
盯着他脸上的表情揣测了一下他的饱食度,发现看不出什么,于是试探地伸手去拿他手里的碗,“吃饱了吗,儿子?”
烬任由我拿走了他的碗,听了这话露出思索的表情,一脸认真地摸了摸肚子,最后对我歪了歪头:“啾。”
我拿着碗朝他晃了晃:“不用再给你装半碗?”
烬微微撅着嘴,短促而轻快地回答道:“啾。”
好吧,他吃饱了。
喝了两碗粥,其实我也觉得差不多了,于是把两个空碗叠在一起,伸手去接了他手上的勺子。我老子在旁听我们语言不通地交流,忍不住皱起眉头,看着正想把他的宝贝奶瓶抓回手里的烬问道:“怎么回事?”
我老娘笑眯眯地看外孙:“没什么啊,我们家宝贝儿多可爱!”
我老子:“……”
如果烬变成人形以后只是个两三岁的小孩,那无论谁见了他的举动都会觉得好萌,可问题他不是。
我叹了口气,推开椅子站起来:“他是突然变回人形的,这个月的变形期还没到呢,所以他大概觉得自己还是一只小狮鹫——”
只会对着你啾,不会开口说话。
要带着上路虽然有些小麻烦,但终究也比会跑会跳的绒毛小玩具要让人省心了。
亚特兰蒂斯是一块活着的陆地。
在防护罩还没被修摧毁的时候,这块大陆一直隐没在虚空中,而它在这个空间里的投影则像一只庞大的深海巨龟一样随着洋流和季风在海洋里移动,如果没有找到那个时间段的准确入口,谁也没办法进去。
自从防御系统被破坏以后,亚特兰蒂斯就一直停留在大西洋上没挪过位置,大陆周围终年云雾缭绕,一旦进入云雾区就别想看清一米以外的景象。因为磁场干扰,通讯工具无法在陆地范围内使用,连指南针都像撞了鬼一样转个没完,所以即使各国的精锐先遣人员能够踏上亚特兰蒂斯的外围,也没有办法深入一步。
非常时期,外围时时刻刻在发生战斗,又有人类的军队在周边巡游,我没有从正常的途径直接进入亚特兰蒂斯,而是带着烬迂回地坐了一趟航班到一个沿海城市,然后再乘坐轮船出了海。相貌俊美又不爱说话的美少年似乎格外惹人喜爱,光是上飞机的时候就有熟女们不断试图跟逗他开口,可烬十分不给面子,含着棒棒糖看都不看对方一眼。
他现在看起来好歹也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再叼着婴儿的奶瓶到处跑就不合适了,我只好用棒棒糖跟他做了交换,用各种口味的棒棒糖取代了他喜爱不已的奶瓶。烬很坚持要跟他爸爸我分享自己喜欢的东西,硬是塞了一根橘子口味的进我嘴里,所以现在无论什么时候两个人都是统一造型。我还特意把眼睛的颜色也微调成跟儿子一样,看起来血缘关系就更明显了,只可惜没有人觉得这是我儿子,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他哥。
“哟,小可爱,又跟你哥哥在甲板上晒太阳?”一群出海休假的ol围着含着糖站在栏杆后面看海豚的烬,例行调戏。
我坐在遮阳伞下看着一脸困惑地被捏脸摸头又不敢反抗的儿子,不由地想起自己上一次坐上轮船的时候被洁丝调戏得面红耳赤的场景,似乎……美少年总是特别受她们的青睐?像我们这样的大叔早就没行情了——
“嗨,小可爱的哥哥。”
正怀疑着男人的异性吸引力是不是跟年龄成正比,就有人出声打断了我的思路。
这个明显是漏网之鱼的年轻女性走到我面前,稍微侧身挡住了我的视线,“你怎么老是一个人坐在这里,不过去和我们一起玩吗?”
她的笑容大方,画着淡妆的脸也很美,很难让人产生恶感。
我顺着她的话朝被喜欢调戏美少年的都市女性们塞了好几颗巧克力在手里,正不知所措地试图穿过大姐姐们的包围跑到我身边来的烬看去,被他无辜又困惑的表情逗乐,向着她开口道:“你们别这样欺负我儿子,他年纪还小。”
——就算是满打满算,烬今年也才十岁,确实小。
她发出爽朗的笑声,伸手在我肩上轻推一把:“你才是别逗我玩,小弟弟怎么可能是你的儿子,再怎么看你也不像三十几岁的人,就算你十几岁就跟他的妈妈在一起,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儿子啦。”
我闻言朝她笑了笑:“信不信由你。”
她跟我一起看着被逗得不知所措的烬,像是不经意地感慨了一句:“真是的,没想到你也会笑啊。”
难道我看起来很严肃?如果不是做出来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