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又非常走霉运,被托生到了畜生的胎里。
碧烟去打听了一下,下令勾她妹妹生魂的是勾魂头头,白无常。
不过,碧烟和我不同,手足之情对她而言,是平淡如水。不论阳间阴间,她都是油锅里捞出来的,很能想的开。所以当有人找她做买卖,让她报复白无常,她还泰山不动地把价翻了几番。
大东家给钱很爽快,碧烟收了上新料的人皮。皮相的照着无常夫人黛袂画的,神形之相似,可以假乱真。
于是,一个病死的厉鬼就这样成了画皮,趁着黛袂去当铺典当时,混到了无常爷的房间,爬上床榻,趁天还半阴着,灭了灯。
黛袂回家后,也赶巧儿撞见这一幕,二话不说直奔鬼门关外,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望了三生石,把无常爷忘得一干二净,托生逍遥去了。
碧烟完成了任务,继续攒钱。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一旦钱凑到数,就贿赂判官阎罗,为自己捣腾个好胎转世去。
谁知,白无常分明自个儿把老婆弄混,却找上她的门来了。
谢必安喝得烂醉,眼睛发红:“我不过秉公办事,生死由天,你妹妹自己命不好,投胎作畜生,这反倒成了我的罪孽了?很好,你没了妹妹,便要我也没了妻子。”
很显然,他对地下那桩买卖全不知情。碧烟叹了一声:“看你也可怜。这样吧,在无常夫人回来之前,我当你老婆,照顾你起居,也算补偿你了。”
白无常自是不愿意理她。但她当真擅自搬到了他家中,天天为他做饭洗衣,打点他的起居,成了温柔贤惠的好妻子——哪怕是碧烟认识只一天,都该知道她不绝不是自己扮演的善茬。白无常是阴帅,不好得罪。伸手不打笑脸人,这绝对是句金科玉律。
之后,黛袂每一世都没有入鬼门关,总是在奈何桥头匆匆晃了一眼,就被送去转世了。谢必安是当差的,如果上头的意思是让她投胎,他也没法把她拉入鬼门关。所幸每一胎都是好胎,他耐心地等了无数个几十年。
无常爷性情无常,报复人的方式也很无常。在这无数个几十年中,他表面与碧烟恩爱,底下他的好友却都知道,他的脾性是越来越怪,嘴是越来越毒,整个人都快起了冰渣子。
后面的事,便让人有些琢磨不透了。
百年过去,没来由的,谢必安写了一封休妻书给碧烟,理由是黛袂马上就要回到阴间了——其实这不过是个借口,后来她真正回来,还有好长一段时间。
碧烟收了休妻书,与他好聚好散,赶点把贿银上交,到奈何桥去排队等投胎。
谢必安为何扯谎,迄今是个谜。
碧烟是怎么掉进奈何的,迄今也是个谜。
有传闻说,她在桥边站着出神,那天下着雪,路滑,投胎的鬼又多,有人撞了她,她便不小心掉进河里了。也有人说奈何桥栏板很高,再是滑倒也不可能掉出去,除非她本人站在栏板上,或者大半个身子都探出去。
不论为何,奈何水凶猛,再厉害的鬼丢到里面去都会灰飞烟灭。谢必安听说这消息立刻跑去捞人,奈何没捞回碧烟,只捞回她的半截腿骨,还有她骨肉溶解后,浮在水面上的一块碧烟罗。
“就是这么回事。”商家打折哆嗦看我,“这话您可千万不能漏了外人,说是我说的。您就放了小的一马,这一车的缎子我都送您……”
我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只想起无常爷那哭丧棒是长条儿棒状,森柏森白的,上面还缠了一段青色的罗缎,忽然觉得背上有点渗得慌。
见我没回答,商家却倏地豁出去了,一脸正色道:“提督大人,我想通了。以后待我也跟碧烟似的被奈何吃个干净,您在我灵牌前意思意思根香火就好。”
我不耐烦地挥挥手:“得了得了,我不会提起你的,以后你卖这烟罗,我当它就是大红色。
第十二章碧烟(二)
听过必安的段子,总觉得有块大石头堵在胸口。回去以后,见他还是坐在厅堂里,持笔在账簿上写写划划,与往日无甚不同。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点在必安身上是无法得以体现。他非但神采奕奕,见我回来,还抬起眼皮子,刻薄了我几句。何况他那点旧事,还真是和我没半分关系,我若莫名去慰藉慰藉,反倒有些不成体统。
也只好吩咐丫鬟们备水沐浴,然后出来休息一下。
下了花帘,夜雨乍歇。
我在浴室的木桶里舒服地泡着,又听见外面敲门声。以为是丫鬟提热水来了,便应允让她进来。没想到丫鬟热水是水来了,她身后却跟了个花子箫。
这下可实在,我一整天的小情绪顿时烟消云散,整个儿夹紧屁股,缩在木桶里一动不动:“子箫,你进来做什么?”
花子箫指了指丫鬟的水桶,很不以为然地招呼她为我加水,自己点了香烛,在彩屏上挂了一条白狐鹤氅,和一件孔雀金线如意绦。而后他淡淡说道:“春寒料峭,沐浴后穿太少会冻着。”
丫鬟站在一旁,双眼露出羡慕之色:“花公子和小姐真是夫妻情深。”
我窘到差点一头钻水里淹死。
不过多时,丫鬟走了,我完全僵成了块石头,花子箫依然无所察觉,在我身边伺候得周到,跟我说洗好告诉他。我拖了近半个时辰,水都快凉了,才忍不住悄声道:“我要出去了。”
原是暗示他赶紧离开,他却大大展开浴巾,示意我起身。
“这,这不好罢。”我往水里缩得更深了。
花子箫浅浅笑道:“娘子,你什么样我都见过,此时还生疏客套起来。”
可是……
我知熬得越久,就越难过。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闭了眼,用两只胳膊在身上遮遮掩掩,哆哆嗦嗦地站起来。他倒毫无迟疑,用浴巾将我包住,把整个人抱出来,坐在一旁的杌子上。他为我套了如意绦,用浴巾顺着小腿,擦拭到足尖。
夜阑焚香,梦绕红窗,他的浓睫裹上淡金烛光,在光影中,脸部的轮廓幽深而分明。忍不住头盔他,目光就不由自主移到他的唇上。他至始至终都认真地为我穿戴,没有乱碰乱摸,那么正直的样子,反倒让我心里有了一丝使坏的念头。
我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他眨了一下眼,回头看着我。我总算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他的嘴唇。这鹅毛轻落的一吻,也令不知何来的勇气,随着浑身力气被抽走了。他反应却极快,立即绵缠地回吻过来。
套上身的鹤氅滑了下来,身子也似随了心,火烧般炽热起来。
花子箫的手捧在我湿润的发上,水珠沾浸他的衣裳。他气息不稳,但说话的调调,仍是温文儒雅:“我知道夫妻之间理应举案齐眉,时刻念着此事,是万般失礼,娘子也不是很适应与我天天都这般……”
“行失礼之事……”前半句话刚说出来,我明显察觉,血都从脖子冲到了脸上,脸颊滚烫滚烫,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若是与你,没什么不妥。”
花子箫愣住,我们之间再没人说话。
好在夜已深,门外深院寂寂,雨声浪浪,似也拦了闲人再出来转悠。
俄顷,他双眼又转柔和。
“媚媚,我向来懂得怜香惜玉。”他在我耳边悄声说着,原本在系如意绦上系带的手,顺势把那系带又拉了下来。
开始我还在想,花子箫果真是仙人托生,便很是懂得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我和他分明成了亲,提及此事,他还如此彬彬有礼,仿佛唐突了我。
但小半个夜过去,他将我从浴室抱回卧房,我才意识到,他分明是口谈道德,志在穿窬!说那么多动听的废话,就是为了使我心甘情愿被他禽兽不如地……
而且,在做过那样,那样,还有那样的事之后,他还颇有教养地说道:“对不起,我太粗鲁了。”
瞧瞧,肚子里有墨水的人是活得自在,粗俗、下流、污秽、不成体统、不知廉耻之事,他一个“粗鲁”便轻描淡写带过了。
接着,他又与我题词**,赏花赏月——谁有这个心思看大圆饼似的月亮?先救救我的筋骨……
然则我发现对他依然了解尚浅。之后看他搁了笔,却不是躺在旁边睡觉,而是半覆在我身侧,手指缠着我的发,吻着我的锁骨。
我顿悟,他在那文绉绉地捣腾那么半天,不过是想我小憩片刻。
纵然我是神仙,也经不住如此折腾。
半梦半醒之间,我像是看见了花子箫,又像是看见了杨云,到最后他们谁是谁,我也再分不清。只依稀记得,自己看见了云雾仙山,风烟霭霭,一群白发仙人打从玉宇楼台上下来,最不食人间烟火的一个,却留了一头青丝。
碧玉花开满灵山,淡薄如雾,衬映了他额心的紫色菱形仙印。他隔着凤楼龙阙遥望我,张了张嘴,声音却是在耳边响起:
“十年期一满,你安心去投胎。我可以等你,即便天不随人愿,你再忘记我也无妨。我不知我可以等到何时,但我会一直等。”他长长叹了一口气,“世事安能得两全?只叹痴人想不了……”
可惜我睡得太沉,怎么都起不来。到最后,也不知道这到底是真还是幻。
新婚夜大醉,作画时动情,情事也只是个陪衬,还有些拘谨。这晚过后,我与子箫在榻上待了两天两夜,从头至尾都是云缕凌乱,衣衫不整,算是彻底放开了。
床头挂着水墨字画白绫帐子,翩翩君子躺在床榻上,做的却全是不那么高贵的事。有词云“酒香唇,妆印臂,亿共人人睡”,短短十二字,道尽男女情思。然而,所谓极尽缠绵,原来并不只是巫山**之时。
花子箫提着酒壶,小酌一口,凑过来往我口中送酒;他挽起我的青丝,从身后在我肩上啃下一道道红痕;不曾如此离不开哪个人,哪怕是睡着,也要把腿搭在他身上;夜里天转凉了些,打了个哆嗦,自然而然地就靠在他身上;两人长发如丝,衣物半褪,尽数缠在一处;肌肤只稍碰着,他便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