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的神器所在。”
织女诺诺,少昊灵力灌入她的身体,于是梭镖又开始飞速滑动。
织锦上开始有了颜色,似山间淡雾,轻轻拢着真相。
织女呼吸沉重,感觉梭尖似有千斤之重,每下一线,都牵扯她七魂六魄。
线乃千古神物,绝不会断,但她那从有缘人那里得来的臂膀,却所能承受有限。
在她勉强织出一个人影后,梭镖迸裂,而她那只握着梭镖的手,也瞬间惨白枯朽,从她肩头“啪”的一声掉落。
“织女已经尽力,此等天机,非我能力所及。”
织女长跪。
西界破晓,第四天,就这样随着曦光来临。
少昊轻轻挥手,示意织女退下,仍在原座,轻碾着额头。
“白泽求见。”
不知过了多久,有仙官通传。
“不见。”
“他大放厥词,说天翻地覆,他很欢喜,特地前来求见。”
“轰他下去!”
“他还说,他知道怒魄下落,是特地来换一样东西的。”
终于,仙官的这一句打动了少昊,让他抬起了头。
第五十三章
“白帝大人。”
走进西华殿,白泽看到那个隐在灯光后的侧影,于是很假惺惺地施了个礼。
少昊应了一声,过一阵才有了反应,慢慢走下阶来。
在他的臣民们眼里,白帝少昊并不是个热忱的人,虽然也很平和,但眉目里总有点亘古不化的冷。
沧海桑田,多少人故去归来,可他仍在这里,目似寒星,里面拢着烟雾。
不是他要变得寡淡,而是对这世间一切看得久了,难免生出一丝厌烦。
比如现在。
其实西界会不会大乱,上神们有多少会死,妖魔们会不会尽出,甚至于自己会不会湮灭,这些又有什么要紧?
这世间颠倒一下,易个主,所有人换一种活法,又有什么不可?
所以有时候他会有点慢,淡漠迟钝,需要一个时间说服自己,告诉自己是黄帝后人,统领西方,地位尊贵,不应该被挑战。
“你来了。”终于他走到白泽跟前,说了句还算有热度的话。
“我来了。”白泽挺直脊背,与他直视。
“怒魄到底是在哪里?你想要什么,鸟族出了个新妖,虽然声音余味不如青鸾,但也很好了。”
“是么?”
两个人之间的静默维持了一阵,西华殿的灯油十分精纯,火苗微微跃动,似乎是这屋里唯一的活物。
“你想死。”过了许久,少昊终于抬手,抵住眉心:“过了这许多年,你想要的,仍然只是这个?”
“那白帝大人能不能给我?”
“下界不知道多少人穷尽力气追求的长生不老,你就真的这么不想要?”
“活得太短促固然可怕,可活得永没穷尽……,白帝大人就从没觉得可怕?”
这个问题让少昊有点失神,反射弧似乎被拉到无限长,他这才回神,淡淡道:“有过,但如果有了记挂的东西,就会好些。”
“被白帝大人记挂过的东西,应该不多吧。”
“不算……太多。”少昊又抬手,抚了抚眉心。
岁月冗长寂寞,他数了数,好像他最最记挂的东西最终都没有得到。
而且在这记挂里面,他所投入的感情好似越来越少,除了最初那个让他生了白发,落下头疼的毛病,其余的……,就都只浅浅碾过了他的心。
“那怒魄,算不算你一个记挂,微不足道的一个?”白泽轻轻问了句。
“算。”
这一次少昊没有打愣。
其实算起来,在这世上,见过怒魄的人并不多。
原先它一直属于月光族,世世代代被月光王所有,剑下不知斩过多少神魔鬼怪。
没错,有鬼怪也有上神。月光族好战,月光王则更是乖张。若是对眼了,就算是个乞丐,他也愿意跪低捧颗心给你;若是不顺眼,管你是什么远古上神,照杀不误。
怒魄随月光王征战,名头越来越响,而且随着时间流逝,上古神器悉数陨殁,到了最后,它就成了世上唯一一把能够破碎一切魂魄的圣器。
一切魂魄,不管你是上神还是远古妖魔,只要你被它斩中要害,立刻灰飞烟灭,永绝轮回。
因为唯一,也因为曾经沾过的鲜血,到了最后,怒魄的名气渐渐开始超越月光王。
三界传言,不管是谁,只要得到了怒魄,就能取代月光王,成为新的战神。
这流言固然可笑,可被千百张嘴说过了,似乎便成了真理。
月光族本来仇人众多,这一下因为身怀宝器,一时之间,便成了众矢之的。
月光王虽然悍勇,但也架不住这样万剑穿心,渐渐的招架不住,月光族战到最后,十成被去了八九,眼见着就要被灭族。
于是月光王虽然不甘,到最后还是听从族里长老的建议,将怒魄舍弃,封印在骨枕血河之地,而月光族为了休养,则举族搬迁,搬到了大漠正中的天坑。
怒魄,于是就开始了它自淬成以来,第一段平和闲适的时光。
骨枕血河之地,真真寂寞。
千百年来,只有月光族的长老才有资格在死前进入这座孤城,裸身断食,沐月光站立而亡。
时日更迭,这些累累白骨不知受什么庇佑,居然大多维持死前的姿势,双手合十,仰月而望。
在白骨外围,是一条红河,并没有谁用血染红,河水就暗自变成铁锈那种暗红,似乎载着怨戾之气,无声脉脉流淌。
起先,怒魄就立在这里,在白骨中央,听血河流淌,默默立了百年。
在第一百零三年的时候,他迎来了一个尊贵的伙伴。
白帝少昊,西界之主,要打破封印,进入这个月光族的禁地枕骨城,并不是十分为难。
他也不是常来,一年里统共也就这么几次,每次约莫一天,就在三尺开外,不发一言看它。
他喜欢这把剑,已经喜欢了许久,但他是白帝少昊,既不能强取,也不能暗夺。
所以他只是来看,隔三尺距离,看剑上每一道花纹,每一个缺口,听它被风吹拂时发出的铮鸣。
看了上千年,仍是这三尺距离,他没有越界,也算磊落光明。
直到那一天,怒魄突然人间蒸发,失去踪影。
月光王失了一颗心,又失去怒魄,最后整族被貔貅太岁所灭。
而白帝少昊,则自此添了桩心事。
在他还没有看厌,还仍然喜欢的时候,这怒魄居然自行消失,再没有一点影踪。
于是这喜欢就成了遗憾,比喜欢更大,成了记挂。
不大,也不算小,一直在少昊心里横亘着的一个记挂。
“我是喜欢过那把剑,但我没有得到它。有时候克制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因为记忆越过了很远,所以过很久少昊才又追了一句。
“所以,我该感谢你克制地喜欢我么?”
殿里灯盏仍在无声地燃着,在一片死寂之中,白泽突然拔高了一点声线。
“感谢你并没有强迫我做任何事,只是在我元神钉了不死符,让我永永久久地活着。”
“感谢你赐给我青鸾,赐他不死,受尽苦难!”
“感谢你佛法无边,但仍慈悲为怀!!”
一声之后,白泽的声音就低了下去,一句比一句更沉,到最后就好似一块坚硬的玄铁。
少昊没有说话,只是脸色略略苍白。
头又开始疼了,眼睛也似乎蒙了雾,白煞煞一片。
眼前的白泽不太分明,但仍能看得出比以前更瘦了,下巴更尖,更显福薄。
并不算太稀奇的一只神兽,出身来历不明,敏感优柔,说起来,真是一点也不符合他白帝的胃口。
可不知为什么,自从在下界第一次见到他,自己的心就莫名动了一动。
那时候是春,他看到白泽时,他正和青鸾在一起,懒得骨头都酥了的模样,提着个酒壶,坐在藤椅上打磕冲,壶里竹叶青洒了一地,闻起来味道很冲。
青鸾本来也是坐着,正调笑他,见到少昊连忙就起了身,行个礼,道:“白帝大人。”说完就去推搡还在鸡啄米的白泽。
白泽于是就抬了眼,因为被青鸾催促,打个哈欠后勉强说了一声:“见过白帝大人,大人要喝酒么?”
样子似乎和少昊很熟,见过这尊贵的上神百千次,一点也不稀奇的模样。
酒少昊自然没喝,这种人界几文钱一壶的下等竹叶青,白帝大人婉拒了,应卯两句后便自离开。
到晚上回到西华殿,他也照常睡下,入梦很快,一切如常。
他的梦并不多,而且往往重复,但到了后半夜的时候,梦突然便有了新的内容,他居然梦见了白泽,看见他醉得水波粼粼的一双桃花眼,正吊儿郎当地提着酒壶看他,道:“白帝大人,你又来了,大人要喝酒么?”
之后他就醒了,头疼欲裂,坐在西华殿的冷阶上,反复询问自己为什么要对这样一个神兽上心。
没有人知道白泽的来历,他问过各路神仙,大家都说白泽是只异兽,好像突然之间就从天地间冒了出来。
这本来也没什么,天地间诸多玄妙,若都参得透,那多无趣。
于是顺理成章,白帝少昊就添了一桩修行——去参详白泽的来历。
这一参详,很快百年便过去了。
白泽的来历他没能参透,但却摸清了他的一些能耐和习性。
他好像熟习百兽,甚至知道他们的本名和弱点,而且在某些时候能够通灵,知晓过去未来。
他好像非常能睡,任何时候,任何姿势,都不能妨碍他老人家打磕冲。
他好像喜欢艳色,品位低下,尤其喜欢孔雀蓝孔雀绿,穿起来益发显得他苍白瘦削,像个痨病鬼。
他好像……,非常喜欢青鸾,平时和自己一样,眼波疲倦黯淡,但只要一见到青鸾,立时便不同了。
…………
到这个时候,少昊其实已经发现自己越界了,因为他情难自禁,参详的间隔越来越短,到一日参无可参,居然站在林外,看他酒醉倒在一棵黄杨木旁边,数他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