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有劳秘书长大人相陪,您请慢走。”狄斯起身相送,直至吉斯的身影消失在贵宾通道后,才坐下来。
此时台上的帷幕缓缓放下,研讨会的上半场已然结束了,中途似乎安排有著名钢琴家的弹奏表演让双方学者中场休息,接着才继续进行研讨。
台上的聚光灯再次亮起来的时候,台上已摆放好一架泛着白色光泽的钢琴,一位栗色头发的少年缓缓走上台,站定后向观众席鞠了个躬,
狄斯觉得这孩子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栗色的头发、淡色的薄唇、翡翠色的眼瞳,娇小的身躯……无论怎么想都是很大众的面容呢,大概是同他一起的男人不太平凡,所以自己才记住了吧。
钢琴悦耳的音色在报告厅内环响,狄斯侧过头,打量着少年面带着微笑的脸庞和灵动的双手,意味深长的噢了一声。
这少年算得上是一流钢琴师了,只是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未能将曲子的灵魂完美的展现出来。
狄斯漫不经心地听着钢琴曲,伸手拨了拨自己的衣领,似乎在悠闲的听着乐曲,但眼角的余光却是瞥向自贵宾通道走来的一行人。
噢,台上的那个少年、德赛维亚的小情人激动地往上看来,狄斯放下一直搁着的腿,继续留意着已经落座了的德赛维亚。
元帅的贵宾专用席与狄斯的贵宾席相隔很远,从狄斯这个角度只能看见男人挺直的背部,即便如此狄斯依然能够感觉到一种久违的窒息感从脚底升起。
“大佬先生,抱歉打扰您,那位先生有礼物要转呈给您。”身侧突然响起一道声音,狄斯侧头看去,原来是德拉奈斯国派来‘保护’他的士兵。
狄斯言简意赅地说道:“是吗?麻烦你请那位先生过来。”
“先生,有位贵宾让我将这束花送给您。”那名身着服务员衣服的男人恭敬地说道。
“我能询问一下,是哪位贵宾的赠礼吗?”狄斯盯着那捧花束看了很久才接过来,压了声音问道。
男人抱歉道:“抱歉先生,那位贵客不愿告知姓名。”
“噢,这样吗,那有劳你了。”狄斯颔首致谢,巨大的花束挡住了他的脸庞,让其他人无法看清此时他的神情。
“大佬先生,需要我帮您处理掉吗?”其中一名负责护卫的士兵上前问道。
“不必。”狄斯挥手命令他退下,独自一人又看了那捧花束好久,才怀念至极的用手拨弄那紫色的小巧的花瓣。
梓鸢花,花的名字里包含着在广阔无涯的天空中以优雅的姿态自由翱翔的鸢的意思,寓意着……
狄斯情不自禁的低头嗅了嗅那清淡的花香后,才自花束中取出祝福卡片。
卡片里的内容不是寻常的祝福语,狄斯越看越是心惊,甚至连手脚都开始颤动起来。
“大佬先生?大佬先生?!”护卫们焦急地询问道,其中一位则用通讯器正在向上级报告这里所发生的异常情况。
狄斯颤抖的连花束也无法捧住,任由它掉落在地毯上,突然噗地一声咳出了一口血。
“啊!”邻座的贵宾们纷纷尖叫起来,皆惊恐的远离狄斯他们。
“咳、咳……”狄斯似乎连肺也要咳出来一般,脸上的神色十分痛苦,而他面前的白色桌布也已被血浸染成刺眼的鲜红色。
因这突发状况使报告厅内骚动起来,警备人员接到上级命令,纷纷护卫重要人物离开会场。
“浦西利元帅阁下……”狄斯用手紧紧捂住嘴,痛苦地低喃道。
“大佬先生,请支撑住,医护人员马上过来了。”士兵扶住狄斯歪斜的身子,焦急地说道。
“退下,由我来。”一人拨开了那士兵,半蹲下身子捏住狄斯的下颔,喂他吃下一颗黑色的药丸。
“咳咳……”狄斯一口血喷在了那人的脸上和身上,血色的迷雾彷如一层薄膜挡在眼前,他挣扎着睁开眼睛,朦朦胧胧的看到了对方的容貌。
“浦西利元帅阁下,我对你……”狄斯的声音越来越虚弱,直至句尾已如轻烟般无人可听清。即便如此,他仍费力的抬起手来小心翼翼的触碰着男人俊俏的脸庞,血色的指尖滑过男人的眉目、鼻梁、双唇,随后在对方的注视下慢慢垂下了手。
“你和父亲……谁能告诉我,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德赛维亚沈著脸,将狄斯交给侍从官,站直身子看向一旁的护卫人员。
护卫人员们皆跪倒在地,未能尽到护卫之责的他们十分自责,特别是在他们最敬爱的元帅阁下面前。
狄斯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不然他怎么会梦到那么久远的过去,那些他再也不愿去回想的记忆。
金色的火焰、金色的头发、金色的眼瞳……果然,即使在梦中,他也很讨厌这个颜色。是因为讨厌,所以才下手抹杀的吗?
不记得了,脑子里乱哄哄的,意识却很清楚,狄斯知道他现在的处境,甚至连身旁正在散发着冷气的人的身份也能猜到,但就是不愿醒来。
至今所发生的一切皆按计划进行着,但他并未感到自己挣脱了那张自四面八方而来的大网,而是在这泥潭中越陷越深。在这场对弈里,无数的看不见的黑手正在暗自操纵着自己的棋子,他与D组织则在各方势力的推动下陷入了一个极其尴尬且充满危机的境地上。
狄斯心里蔓延出一片冰凉,不由的自嘲一声,真不像自己往日的风格。
忧思繁多的人总不能好眠,狄斯觉得自己的感官正在一点一点的恢复,能听见许多或轻或重的呼吸声分布在各个角落,还有机器运作时的滴答声,断断续续的特别惹人心烦。
狄斯张嘴想叫人关掉这恼人的声音,喉咙却疼痛的无法发声,他竭力撑开双眼,看见自头顶照射而下的灯光,由于光线的一时不适而被刺激出来泪水。
“醒了吗?”德赛维亚挺身站立窗前,背对着狄斯,手里抓着早已被他揉皱的报告书。
狄斯张了张嘴,想回答却无法发出声音。
或许是听不到回答,德赛维亚走至床边,弯下腰来伸手拨开狄斯散落在额前的头发,认真打量着他的神情。
狄斯的双瞳虽泛着泪光,但并无涣散的色彩,应是清醒了的。
德赛维亚做下判断,随即坐到了床边,勾起食指轻触着狄斯的眼角,将那滚烫的泪水轻轻拭去。
或许是由于意识长期处于抽离状态,狄斯一时反应不过来,被突如其来的温暖刺激的泪腺失控,恍恍惚惚中竟哭了许久。
“还真是脆弱……”德赛维亚不耐烦的说道,撑着床就要站起来。
头顶上的光线被德赛维亚高大的身躯挡住,狄斯吃力的想要抬起左手,可身体的虚弱程度只允许他稍稍抬起手腕。
即使是如此微小的动作,也被感觉敏锐的德赛维亚察觉了,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床边俯视着狄斯,缓缓开口道:“你想传达什么?”
狄斯再稍微抬起手腕,专注地看着小拇指上的戒指。
“手指上的观测仪器可以摘下来吗?”德赛维亚将自己温热的手掌覆了上去,轻轻摩挲过狄斯的手背,向床边的医务人员询问道。
“元帅阁下,大佬先生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可以暂时取下观测仪器……十分抱歉,在方才救治过程中,我们已设法摘取那枚戒指,但皆未成功。”医务人员相互讨论得出结论后,推出其中一位回答德赛维亚的问题。
德赛维亚看向白色苍白的狄斯,在他眼瞳里寻找到了一丝坚定,似乎思考了片刻,便再次坐下亲自帮狄斯取下了手指上的观测仪器。
看着德赛维亚不费吹灰之力的取下戒指,屋内的人多多少少表示出了惊讶,对外界传得纷纷扬扬的谣言相信了几分。
戒指脱离手指的感觉传到大脑,狄斯骤然松了口气,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般。
“睡吧。”德赛维亚拍了拍狄斯的手背,温和的说道。
狄斯听着低柔的说话声,终于沉沉睡去。
“照顾好他。”德赛维亚下完命令立刻起身离开,医务人员和警备人员们纷纷鞠躬相送。
在医院走廊等候已久的首席执政官巴利与艾德里拉上将见德赛维亚走出来,立刻上前将牧羊者庄园大佬中毒事件的后续处理一一报告。
德赛维亚对他们的处理能力很放心,便只挑了重要的听,并将狄斯的戒指交托首席执政官巴利去彻查。
“元帅阁下,这枚戒指有什么秘密呢?”巴利一头雾水,彻查总要有个方向才行吧。
艾德里拉上将冷静的分析道:“今早D组织输了机甲比赛,承诺将解开浦西利元帅的‘第一把钥匙’交出来以换取全身而退,可是‘钥匙’却送到了牧羊者庄园大佬的手上,这两者间必有联系。”
“梓鸢花。”德赛维亚嘴里吐出三字,若不了解内情的人听了决计不懂得他在讲什么。
“梓鸢花?怎么没听说过,是毒害了大佬先生的花的学术名吗?”巴利立刻反应过来,一手托着下巴问道。
“梓鸢花,自由绽放的优雅之花,世上独一无二的高贵之花。我只在父亲的寝室里见过一株,父亲很宝贝它,据说是他的情人赠送的定情之物。”德赛维亚半侧过头,泛着冷意的眼瞳注视着窗外的茵茵绿色,唇边勾起一丝自信的笑意,“父亲被暗杀后我曾试图找出此人,但知晓这段隐秘的人极少,而且只有父亲身边的几人真正见过那位小情人。我逼问过父亲的侍从官,可他们向父亲发过誓,绝不对他人透露那位小情人的身份。”
“浦西利元帅曾资助狄斯建立起牧羊者庄园,秘书长对他十分厚待,而且D组织多番利用此人,甚至不惜下杀手……所以元帅怀疑牧羊者庄园的大佬就是浦西利元帅的情人,并且知道当年元帅之死的前因后果,这枚戒指则是解开一切秘密的关键。”巴利合理的推断道,虽然心底有些惊讶但并非不可接受。
只是有些惊讶而已,那位儒雅的大人也会包养情人,而且对象还是那位不解风情的牧羊者庄园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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