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鳅再次道了谢,靠在门上目送他,有些失神。
深呼吸了好几次,掏钥匙开门。
手在碰到钥匙的那一瞬间还是僵了一下,曲起手指把钥匙环钩出来,放在眼皮下仔细研究。
好象那是史前生物化石。
大概一分钟后才拿它干正事。
进门后直接走到卧室,看着床虽然铺得平整,床单却没换,眉头就慢慢拢起来。
他走过去把床单连同薄毯一起卷起来,带到卫生间,用力地扔进洗衣机。
洗衣粉撒了三大勺。
脑袋里一片空白,胸口堵着一团气出不来,闷得慌。
客厅和前一天早上自己出门前没什么区别,只是沙发上放着一只空碗,两只口袋,和一块黑布。
泥鳅以为是江浩落下的东西,心想这回有借口找他了,肚子里那点气立刻烟消云散。
甚至有些莫名的兴奋。
谁知拿起来一看才失望地发现,碗,是自己的碗,而黑布,是楼上的四眼送的回礼。
泥鳅拿起那块布,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
为什么会送我内裤?
送什么不好偏送内裤?
下一秒又想起自己刚才多亏了那人才能顺利回家,猛地一拍脑袋--哎哟我这被狗吃了的记性诶!
他究竟叫什么名字?= =
当天就在家休息,专门把手机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可除了组长下午发关心短信来时震了几下外,整整一天,喵也不喵一声。
泥鳅大部分时间都泡在网上,看GAY群里的众丫头们插科打诨,把话题从什么墨镜大叔一直扯到笔记本电脑,一句话也接不上。
大叔?
电脑?
算了算了,那都是另一个次元,而且反正一出现就会被围攻,干脆潜水好了。
上个工程快结束的时候江浩就退出了组长建的工作群,不过他的号却排在最新联系人里的前五之内,灰色的老鼠头像,上线和不上线都没什么区别。
泥鳅点开对话框,打几个字,把鼠标放在发送键上做做样子,又删掉。
再打几个字,再做样子,再删。
如此反复了几十次,居然也能玩上半小时。
最后估计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无聊了,郁闷地爬去做午饭。
午饭和晚饭都是粥,就着前几天的剩菜吃。
一口排骨一口葱,一口排骨一口葱,泥鳅像和它有血海深仇一般,咬得“喀喀”作响。
晚上早早地上床,大概由于前一天欠了瞌睡,这次居然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周一早上醒来觉得身体没大碍,决定坚持上班。
到办公室的时候同事一号和二号敷衍式地关心了一下,而组长最真心,送了他一个大大的水蜜桃。
“午饭不想在食堂吃的话我带你出去吃。”组长虽然这么说过,但临近12点的时候却被上面喊去开午餐会议。
泥鳅送走组长,站在办公室门口发起呆来。
没食欲,没心情,没人陪,这午饭究竟是吃还是不吃?
这时有人走到他面前,伸手在他眼前一挥,“泥鳅!”
泥鳅抬起头,“啊……”
“又是啊……吃饭了!走走走!”
原来是江浩。
笑容满面的江浩。
高大帅气的江浩。
泥鳅偏着头打量他,两日不见,似乎……有些不一样。
“发什么愣?走,一会儿休息时间没了。”说着就去拉泥鳅的手。
泥鳅迅速把手藏到身后。
江浩也不在意,亲密地揽着他的肩膀往楼梯间推,“听说今天有酸菜鱼头,去晚了买不到!”
泥鳅问他,“前天是你送我去的医院?”
江浩咳嗽了一声,“啊?啊……你说那个……没事了吧?”
“嗯,没事了……江浩。”泥鳅走了几步后突然叫他。
江浩笑容不减,“什么?”
泥鳅抿了抿嘴,“你那个,上周五相亲……相得怎么样?”
19
见泥鳅提到相亲的情况,江浩脚下一顿,连带着也让泥鳅停了下来。
可他并不问泥鳅为什么知道自己去相亲,只是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那只是应酬而已。”
泥鳅也认真地看着江浩,“聊得愉快吗?”
“我说了,只是普通的应酬。”
“看来很顺利。”
江浩不说话了。
泥鳅也不说。
两人在安静的楼梯间稳重地对望。
一秒,两秒,三秒。
眼看沉默即将大面积蔓延,江浩打破僵局。
他尴尬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继续推泥鳅,“不说这个了,没啥意思,吃饭皇帝大,吃饭吃饭!”
泥鳅文风不动。
江浩“咦”了一声,加大力气拽泥鳅。
泥鳅稳稳地掌住楼梯扶手,蹲起马步,无论江浩怎么拉都不挪坑。
江浩再加大力。
泥鳅气沉丹田,憋得眼珠都凸了。
“你闹什么闹啊?”江浩终于忍不下去,可刚吼完就看见泥鳅的眼眶发红,泪光闪闪。
顿时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泥鳅你……”江浩想也不想就要伸手去抹他的脸。
泥鳅一爪挥开他,泪水涌出,竟一发不可收拾,“别碰我!”
“泥鳅!”江浩一脸的焦急和担心,左右看了看,还好没人。
泥鳅捏着拳头后退,站在高几步的台阶上俯视江浩。
他难得有机会俯视江浩,“我闹我的干你什么事?我们关系很好?你是我哪家的亲戚?我告诉你!我家的表叔数得清!”
江浩听到最后一句话,很想笑,调动整个脸部肌肉才把笑意强压下去,“……你没事吧?”
泥鳅拔高了声音,“高兴的时候逗一下,不高兴的时候理都不理;兴趣来了就找我吃饭,没兴趣时连个慰问的电话都没有!明明都去和女孩子相亲了,还……还……还吻……还和我一起打手枪!你……你凭什么?”
江浩有些不解地辩道:“我没有啊……”
“还说没有?我……我都记得!你那天,在,在我床上……我……我们……”越说越激动。
泥鳅平时几乎不发脾气,所以一发作起来就特别投入,像只炸了毛野猫,江浩本来还皱着眉,此时却突然不合时宜地笑起来。
“你笑个屁!”毛更炸了。
江浩边摇手边抽气,“没……我只是……我……哈哈……没,我没笑……哈哈!”
泥鳅气结,抹了把眼泪,冲上去一脚踹在江浩的小腿骨上。
江浩没防备到他会突然采用肉体攻击,脚一滑,嘴上嗷嗷叫,整个人连滚带旋地从楼梯上摔下去。
泥鳅怔了一下,傻眼了。
张开嘴,上下牙齿不住地打颤,“你……你你……”边“你”边退,终于退到安全门前,“谁……谁叫你故意作弄人……你活该!”
他说完这句,纵然再怎么心虚也不敢看江浩在下面摔成了什么样。
一咬牙一闭眼,转身就跑。
江浩在后面大喊,“回来!”
泥鳅双手捂住耳朵。
“泥鳅!你给我回来!哎哟……” 江浩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带着莫大的痛苦。
眼泪像是不要钱的自来水一般,哗哗地往外淌。
心里痛,痛得想挠墙。
一路狂奔。
——别耍我了,我不好玩!
——你以为我人笨,就不会伤心吗?
——泥鳅怎么了?
——泥鳅就不会痛吗?
——泥鳅也是鱼啊!
……
泥鳅没吃午饭,一回办公室发现组长开完会了,连忙向他请假。
组长见他眼睛鼻子红得跟圣女果一样,担心他身体不舒服,一口气准了他三天假。
泥鳅三叩九跪,就差抱着组长狠亲,抢过签好字的条子就跑,还专门从后门跑。
出了公司,破天荒地打了个车,一上车就紧紧抓住司机的靠背,“师傅!快!快!快快快!”
那司机师傅平时大概看肥皂剧看得比较多,两眼放光,道:“没问题!哪辆?”
泥鳅懵了,“什么哪辆?”
“你要追的车啊,哪辆?那个宝马?还是那个奥迪?快说,慢了人跑了!”
“啊?”
“是情债?财债?放心,我嘴严,想说就说吧,憋着难受!”
“啊?”
“你别看我快六十了,我有经验!不就是跟踪嘛,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泥鳅这才明白过来。
回头看了看公司的方向,大正午的,压根没人进出,更别说有人会追他出来了。
——太自作多情了吧……
他拿额头抵在靠背上,无声地苦笑。
浑浑噩噩地回到家,刚坐下来手机就响了。
泥鳅把那玩意掏出来,左手换右手,右手又换左手地抛,抛了好几次后才发现来电的是组长。
叹气,白紧张。
于是全身放松,瘫在沙发里按下通话键,整个人都懒成一滩。
不过也就那么一小会儿。
组长刚开始说话,泥鳅就“啊”地一声弹起来,膝盖结结实实地撞到茶几,痛得蹲了下去。
他一边揉一边默不出声地听电话,保持着蹲地的姿势一直听到完,只“嗯”了两声就挂了。
一只手保持着举手机的动作,另一只手爬到头上抓头发,直到把头发抓成鸟巢。
心里想的除了带感叹号的“啊”,就是带问号的“啊”。
当然,偶尔也有带省略号的“啊”。
他蹲了大概两分钟后才站起来,摇晃到电脑前面左看右看。
然后……一脚踢向机箱。
三脚下去,通电开机,能运行。
关了,再踢。
又是三脚,再开机,还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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