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了无兴趣。
画上浓妆换好行头站到台上，莫名有一种别扭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赵东升认出本来面目，我忽然觉着扮女歌手这行当果然还是不适合我。
照例唱了首深情的慢歌，底下有人嚷着要听刺激的，旁边便跟着起哄，言语不堪。这样的客人经常会遇到，我一概不理，只管低眉垂眼自说自唱自得其乐。
突然，咣当一声震响，我吃惊抬头，正看到生事那人被人紧紧按在了桌上，挨了一顿老拳。接着，动手的人扭头怒目朝我看过来。
竟是季然！
我受了惊吓，唱完这首歌匆忙下台，换回衣服，连脸上的妆都顾不得清洗，胡乱擦了两把，就从后门溜了出去。
没想到后巷出口停着一辆警车，警灯闪烁，晃得人眼花。我没敢立刻出去，仔细观察片刻，没看到季然，这才放心出巷。
刚走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叫：“苏旧！”
我加快脚步，季然呼唤声急促起来。我心里一慌，脚下猛地绊了一下，脚腕大痛，顿时整个身体向前扑倒在地。我忍着疼爬起来，顾不得危险，飞快地冲上路中间拦住一辆出租车，跳了进去。
“快开车！”
司机无奈开车，我隔着窗户朝外张望。眼看着季然身影渐渐远了，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我不知道这混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男人的。
他毕业回来后，对我的过度关心和强烈的占有欲从蛛丝马迹到昭然若揭，直至半年前醉酒后的强势求欢，实在让我承受不起。
承受不起，就只能逃离。
他需要足够的清醒，我需要足够的自由。
可今天，我和他重又回到了原点。
半年时间，原也不足以改变什么。
路上接到裴毅电话，询问我的去向。说蓝夜一干贵客在场，要听我唱歌，尤其是赵东宇，被我临阵脱逃气得发飙，扬言不拿我问罪誓不罢休。
我脚疼心凉，只推说自己身体实在不适，好歹糊弄过去。
下车时，出租司机看我的脚受了伤，主动提出送去医院，被我婉拒了。原以为不过是小小扭了一下，并不严重，谁知竟伤得不轻，行动都困难。
正一点点往楼上挪，又接到裴毅电话，说事情解决了，老板答应赵二少改日让我亲自登门赔罪，接着笑哈哈要我请宵夜。
这算什么解决！
我实在太累，脚又疼，没好气地拒绝了。
好容易爬回家里，四仰八叉瘫在了沙发上。小公寓虽然狭小，却只属于我自己。
休息一下自己做了简单处理，就去睡了。可没想到第二天睡醒后脚却越来越肿，越来越青紫，一落地就疼得厉害，喷了药也没见效。
一直熬到傍晚，仍是疼得不敢动，我只能给裴毅请假。
没想他竟一改往常宽宏随意的态度，在电话中冷笑：“好啊，是请长假是吧？找到好出路了，就不顾哥们了！是不是以后都不会来蓝夜了？”
我不明所以，一只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还捏着包着毛巾的冰块敷脚踝，心情自然不好：“裴经理不让我去，那就不去了。正好我想多休息几天。”
裴毅在那头彻底爆了，气得一通骂娘，随后吼着问：“这么说都是真的了？”
“什么真的假的，你不如自己来看看！”
我愤然扔下手机，也扔了冰块，仰倒进沙发里顺气。肚子忽然一阵叽里咕噜响动，才想起来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上一口饭。瘸着脚想去煮面，一不小心打翻了热水，险些烫伤自己，没办法，只好又摸起手机要了外卖。
百无聊赖等吃食，随手打开电视。
正巧是一档重播的娱乐新闻，竟然有乔依眉的追访，很多话筒围着她询问绯闻男友的事情。
八卦细胞作祟，我兴致勃勃盯住了瞧。
乔依眉似乎并不愿接受采访，由着助理左遮右挡，记者便大胆猜测是其新男友，画外音时，放出的一张清晰照片几乎占据了整个屏幕。
我瞬间瞪大了眼。
照片中的男主角……竟然是我！
我呆呆看着乔依眉的经纪人出面，解释说此男是乔依眉新的合作对象——MV男主角，两人仅仅只是朋友关系。
官方说辞显然并不能满足民众的好奇心理，接下来的节目，都是记者对我身份的大胆猜测和神秘人物的隐晦爆料。
我这才明白了裴毅刚才的恶劣态度。
原来，他以为我已铁了心离开蓝夜，另投别家了。可我苏旧看起来就是这么没良心的人么？
看完娱乐新闻，忽然有些担心，如果那些人查出我这上不得台面的职业，岂不是白白连累了依眉？
或许拒绝她的邀请才是最好的选择。
很快有人敲门，我金鸡独立扶着墙挪去开门，果然是外卖小弟。
然而，这人收了钱之后并不立刻就走，反拿出记者证和录音笔，说有几个问题要麻烦询问。我大骇，砰地一声关上门，外卖也撒了一地，再敲门也不敢开了。
真是惊悚，这世道太不容易，连记者都开始兼职外卖小弟了！
打乔依眉电话，怕她受惊想问个安好，可对方已经关机了。想来各色媒体汹涌而至，实在难以招架。
皱着眉发了会儿愁，便讪讪笑话自己，她有经纪人有公司有喜欢她的老板，哪里轮到我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哥哥来操心，现在最需要担心的人其实是我自己。
放软了语气给裴毅打电话，央求他给我送点吃的。
裴毅还算义气，答应等下班后过来，八点以后。
我便一心一意在家坐等。
不久物业又打电话来，说有很多记者要求采访，围住楼下，有住户投诉。我拉开窗帘朝下看，果然人数众多，可我对此也无能为力。
没想到，事情竟闹大了。
第4章 第 4 章
饿得快断气，救星终于到了。
虽然饭盒里只有蓝夜的员工套餐，我仍然吃得香甜。
裴毅刚才突破重围很费了一番功夫，他擦着汗，对我的遭遇深表同情，主动让我多休息几天，避一避，等风头过去就好了。
我感动之余，总算脑子清醒，没说出自己原是真的有打算接乔依眉MV的。
吃过饭，裴毅收拾好碗筷，过来查看我的伤势，唉声叹气。说近日店中人员紧缺，我这员大将还捡着时候受伤，真是晦气。说归说，他还是主动留下来照顾我起居。
我无法拒绝，却对他趁机索要报答的行为置之不理。
有人随身伺候果然大大不同，我洗漱更衣样样顺手，还不忘摸摸裴毅的脑袋以示奖赏。
第二天一早裴毅本想带我去医院，可楼下仍是被记者围堵着，只好请了位相熟的医生来。医生认真检查了伤处，说看起来吓人，其实伤不重，没伤筋没动骨，休息几天基本就能恢复。
于是皆大欢喜。
这天半夜，裴毅下班回来，兴致勃勃。
说今晚见到赵东升，问起我，他添油加醋说了我所受的遭遇，赵大只应了一句“我来处理”，没想到就这两个钟头的功夫，楼外头竟然连一个人影都没了。
“这么厉害？”我心中感佩，由衷赞叹。
“乔依眉就是他公司艺人，又怎么会搞不定。”
我诧异：“赵东升是做娱乐行业的？”
“不是。赵氏旗下有娱乐公司，现在由他二弟赵东宇掌管。苏旧，你要是真想唱歌，下回见了好好给他认个错。赵二少造星的本事可是一流的，他要是愿意捧你，就等着发达吧！”
裴毅早忘了昨日以为受到背叛时的愤怒，一心一意替我打算。
“何况，赵大似乎对你有意思……”
这一句话骇得我最后一口汤直接喷了出去。
他立刻跳开，抖着衣服嚷：“开个玩笑，至于气成这样嘛！”
我道歉，他嘟囔着去卫生间清洗。
闭上眼，握成拳的手有些发颤，不觉深深叹了口气。
从辍学打工到今，不是没有过富家女想包养我，如果不是因为季然，我更不会想到男人对男人还会有非分的念想。
极度困顿艰难时，我也曾想过试着走这条道，可总是不能劝说自己越过这条在旁人看来并不值钱的底线。
在家养了两天，楼下不见了蹲守的记者，乔依眉的绯闻男友也已如昨日黄花，媒体再无后续，可见其公司公关了得。
裴毅完全不当我是个需要进补的病人，日日蹭店里的工作简餐带回家，少油寡盐，渐渐吃得腻烦，我觉着自己都快能去做减肥产品广告了。
晚上，裴毅又去了店里。
我正靠沙发上看着八点档电视剧打着盹，乔依眉打来电话，说最近事多，没能和我联系。
此时我虽然已经淡定，却不能不问起那张照片。她笑说不要紧，是记者瞎拍瞎讲，她已向公司澄清。
我这才真正放下了心。
她又提到MV，说多亏了那张照片，公司对我的外型非常满意，如今连人气都有了，录用多半没什么问题了。说着笑嘻嘻让我等通知。
我虽对此无意，却不愿轻易拒绝了她的好意。
只此一次吧。
乔依眉满意地挂上电话。
我本打算多休息几日，可赵东宇不答应，总逼着店里要我亲自去赔罪。
转天，我感念裴毅做小伏低照料我的恩德，终于在他央求下带伤去蓝夜上工。
在休息室门口遇到等场的安琪和安妮，蓝夜最能赚钱的一双姊妹花。两人向我问好之后，继续兴高采烈谈论着今晚的客人。
听到沈四爷的名头，我讶然回头：“他来了？”
安琪昂起头，颇为自豪：“是啊，四爷最爱看我们姊妹跳舞。”
兴义堂的沈四爷，蓝夜老板沈笑的哥哥。
他前呼后拥来蓝夜时，我曾远远瞧见过几次。这人也算是我的债主——我那几笔数额不小的款子就是借的兴义堂旗下公司的。
这两姊妹跳的钢管舞确实美极，腰肢柔韧，性感热辣，我也是她们的粉丝拥趸之一，曾跟着习练过几次，颇需技巧和力量。
啧啧赞叹一番，进了休息室更衣化妆。
两个节目之后就轮到我上场。为了照顾我的伤脚，台上竟然安排了座椅。
我心里暗骂裴毅多事，也只能慢慢走过去，倚着老旧的红木椅背，徐徐打开羽扇，在低低吟唱中搔首弄姿，一首歌下来，别扭得脑门上都出了汗。
几首歌唱完下台，裴毅早等在幕后，搓着手跟在我身旁，神色颇为踌躇。
“怎么？裴经理今儿全程陪护？”我一边卸妆换衣服，一边随口调侃。
裴毅没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