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六点半了,我慢动作抬起叶闻的头,然后慢吞吞把胳膊抽了回来,再轻手轻脚把叶闻放回枕头上,不过就这么小心伺候着,这位爷在侧脸着陆的时候还是不满地哼了一声,皱了皱眉头。
“妈的,都免费给你睡一晚上了还哼哼。”我在他鼻子上一捏,跳下床伸胳膊抖腿儿,等着胳膊不麻了就直奔厕所,找了块儿毛巾弄湿了,屁颠颠儿跑到叶闻边儿上,掀开了被子。
昨儿那一通折腾,穿衣服之前总得擦擦身子吧,谁叫咱家媳妇儿爱干净呢。
不过,爷虽然擦过玻璃也擦过桌子,在家的时候还被老妈逼着擦过吊灯电扇,但擦大活人嘛,毕竟经验少,面对着叶闻裹在被子底下汗涔涔的身子,我有点儿不知道从哪儿下手。
在犹豫了一会儿决定从脖子开始以后,我发现,其实比起从哪里开始下手,下手的轻重更是个问题,重了吧怕他醒,轻了吧……咳咳。
这六点多快七点的时间,俩身体健康的大男人,我穿着衣服,小兄弟在内裤里挺着,他光着身子,小兄弟就这么明目张胆立着。
天知道,为了这要命的清晨阅兵式,我在给他擦身体的时候多费了多大精力避免自己胡思乱想。
胡乱着给他从头擦到脚之后,我跑到厕所涮毛巾的时候才想起来,昨儿自己还留了好些罪证在他身上没销毁。
又跑回去,手摸到两腿之间,却只能摸到光滑的皮肤,仔细看才能看到一点儿干枯发白的痕迹,我咽了咽口水,动作麻利地给他擦完之后,毛巾翻个面儿,又在他身上抹了两把,才满意收了手。
把毛巾放回去之后,再回来却看到叶闻斜倚在床上,用一只手扯着裤子穿,看着就费劲儿。
“哎你别乱动,我给你穿。”我小跑过去。
叶闻打了个哈欠,一脸茫然地看着我,我接过裤子挂在肩膀上,一边儿拎着脚踝把他的腿抬起来架在自己身上,一边儿跟他说:“穿好衣服接着睡吧,一看你这样儿就没醒,伤口还疼得厉害么?”
叶闻很好地表现出了没睡醒的样儿,眼神儿空荡荡的就跟什么都没看见一样,脸上也一点儿表情都没有,就跟梦游似的。
不会真是梦游吧?我把叶闻两条腿都装进裤管儿之后,一手托着他的腰一手把裤子提了上去,然后顺势抱住他在肩膀上一拍,“叶闻?”
叶闻扭头看我,还是一脸的茫然,过了好几秒,他才“嗯”了一声儿,然后直接往床上一倒,“别闹,困。”
我看着他马上又要睡过去,心说这不行啊,衣服才穿到一半儿呢,就又把他拽起来给他把衣服往身上套,昨儿脱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要穿回去才发现要把袖子穿过他那包了纱布打了夹板儿的胳膊并不容易,尤其是,叶闻这家伙还不配合。
一脸的不耐烦不说,还始终皱着眉头,对我爱答不理,看着他这脸,我突然想起了在黄山上的那回,这家伙起早了也这样儿,活脱一被人抢了糖的小屁孩儿。
等着我好容易给他把衣服穿好了放回床上盖好被子,他一着枕头,立马满足地低哼一声,闭眼睡了。我好心想再给他把衣领子整好,他却瞬间把眉头一皱,拨开了我停在他领子上的手。
弄得我直想扑到他身上狠狠蹂躏他一会儿,不然至少捏个鼻子揉揉耳朵解气也好啊,不过我没下手,这倒不是因为我同情病人,而是因为,护士已经推着小车进来了。
她看看叶闻,又看着我笑,然后动作麻利地给叶闻一边儿腋下放入体温计,又给他另一边儿胳膊包上血压仪,弄完了之后把点滴瓶挂在吊钩上,拉起叶闻的手开始找血管儿。
“就不能等他醒了再打?”想起叶闻那困样儿,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小护士笑着看我,虽然这不是昨儿那个护士,不过她笑起来倒是跟那护士很像,特别温和,但总让人觉得有点儿温和过头,她指了指叶闻,“你可以现在叫醒他,我等着。”
“我意思是你就不能等会儿再来扎针么?”
“不能哟,已经到了给药的时间了,”她眨巴着眼睛看我,“你放心,就轻轻捅一下,除了刚进去的时候,后面都不会觉得疼的哦……你别这么可怜巴巴的,要不我先去别的病房,再让他睡十分钟?”
“行了你还是打吧,别说十分钟,就是再让他睡十小时他也未必够。”
“那我来了哦。”她把针在我眼皮子底下晃了晃,就抓住叶闻的手涂了碘酒准备下针。
我看着那针头忙着补上一句,“哎,下手亲点儿哈!这家伙睡得死,你要扎得快他未必会醒。”
护士回头朝我一笑,“放心,保证稳准狠,一击必中。”
她还真没蒙我,话还没说完就拆了止血带开始往手背上贴胶布了。
叶闻倒是醒了,不过只睁了睁眼,就又睡了。
“看好他别让他手乱动。”护士临走的时候笑得一脸灿烂看着我,“剩下的就交给你了哟。”
叶闻一觉睡到快中午才醒,这会儿不像早上那样一脸呆滞,而是很正常很标准的叶闻式表情。
他微笑看我,“早。”
“不早了,叶少爷,您都错过了一顿饭了。”我把病床上的饭桌支起来,把没多久之前刚买的保温桶抱上去,又拿出一只刚从外面超市买的碗和一把勺子,“来喝汤吧。”
我打开保温桶的盖子,咽了咽口水,介绍道:“当归黄芪乌鸡汤,补气血的,快喝吧,趁热。”
在我给他把汤盛出来推到眼前之后,他却说:“我先去刷牙,这汤你先喝吧,别凉了。”
我把准备起床的他按回去,“别啊,特意给你准备的,你喝完了再刷也一样。”
叶闻看着我一脸嫌弃,就跟我说了多不可理喻的话似的,“你都不刷牙就吃饭么?”
洁癖的男人真他妈麻烦,“行了我陪你去洗漱总成吧?”我说着要扶他站起来。
他却抽了手,“不用了,你也没吃东西吧,先喝汤好了,我自己可以。”
这媳妇儿还挺知道有福同享,我朝他嘿嘿笑,“没事儿,我吃别的,”我拎起一盒卤肉饭,“这汤是专程给你买的,要说吧这广东人喝汤还真是讲究,就为了这碗,我等了好半天呢。”
“那我先去洗漱。”叶闻说完就往厕所走,我屁颠颠跟在他后面,把新买的水杯牙刷毛巾递给他,“知道你肯定不愿意用医院东西,刚买的。”
叶闻洗漱完之后,我又跟着他走到床边儿,眼巴巴看着他,下巴朝着汤碗努了努,那期待劲儿,就和看见孵了好久的蛋终于开裂,只等着小鸡出壳似的。
要知道,这汤可是得来不易啊。
叶闻盯着碗看了好半天,用勺子把汤水搅了又搅,就是不动口。我忍不住问:“是不是凉了?要不这碗我喝再给你另倒一碗?反正买得多,桶里还好些呢。”
叶闻摇摇头,把勺子拿出来递给我,然后捧起碗,咕嘟咕嘟一饮而尽。
我心满意足地看着他喝完,又满心期待地给他盛了一碗,又一碗,再一碗……
叶闻把手一立,捂着嘴摇了摇头,“停。”
“别浪费啊,就剩小半桶了,再说你不是饭量挺大么,看你脸色难看的,不好好儿补补哪儿行啊。”
叶闻深吸一口气,拉过我眼前的饭盒,吃了两口剩下的卤肉饭,然后放下筷子又深吸几口气看着我,“我饱了。”
“没事儿还有下顿呢,你这失血过多得慢慢儿补,这家汤不错吧?我下午再去买给你晚上喝。”
“别。”叶闻严肃看着我,“我受不了当归味儿,也从来不吃乌鸡。”
怪不得表情那么悲壮呢,“你这挑食孩子,不过没事儿,咱们不用当归乌鸡还可以用枸杞猪骨,再不行还有猪肝红枣生姜红糖,我妈跟我说了好些个法子呢,总有个你能吃的。”
“这些是你妈告诉你的?”叶闻忽然抬头。
“可不么,我上午才给她打电话,问了好些个产后……哈哈哈,哈哈哈哈,说吧,你想吃什么,我保证给你弄来。”妈的,差点儿说漏嘴。
“产后?”叶闻歪着头看我,脸色略黑。
“哎对了,护士说等你醒了立刻叫医生来看,我这就去!”
忙着逃出现场之后,我松了口气,这产后补血什么的,可不能跟叶闻直说。
其实早上,我是先给罗玥打的电话,我琢磨着,罗玥这妞儿虽然哪哪儿都爷们儿,可也总算长了个女人身子不是?作为一种每个月流血七天还不会死的强悍生物,我觉得向她请教点儿补血法子还是靠谱的。
当然,现实总是残酷地告诉我,把罗玥当成个女人总没什么好下场。
“什么?补血?”她那头儿显然是个没睡醒的声儿。
“对,就是补血。”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啊,兄弟,你玩儿什么游戏呢?”
“我说的是人补血……”
“哦,你说这个啊,怎么着,你是终于被人给上了失血过多么?哈哈哈。”
“滚你大爷的,少废话,你作为一个会来大姨妈的生物,不会连这点儿常识都不知道吧?”
“哦,你说姨妈啊,我每次姨妈完了都吃八喜补血啊,要不你也试试?”
“嗯?八喜?是一种药么?”
“哈哈哈!傻了吧你!八喜冰淇淋!傻……嘟嘟嘟。”
在听到更没谱的话之前,我果断把电话挂了,又给某位我最熟悉的伟大女性打了过去。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太明智的决定,如果有电脑有度娘古哥,我发誓我是绝对不会上赶着给自个儿心里添堵的。
电话一通那头儿就开始了,“臭小子啊,你这是多久没给你妈我打过电话了?让你回来你也不回来,整天瞎折腾什么?跟你说,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跟辰辰一块儿做生意不靠谱,弄不好就伤感情,我跟你说啊,当年……”
我打断她,“妈哎,我错了行么,您说的我都明白,我好好儿找工作再也不瞎混了成么?岳辰那边儿我也不掺合了,等着十一假立马回去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