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敏道:“到底屠龙刀在何人手中,只有金毛狮王谢大侠才知,你可亲自前去问他。”
谢逊已返中原之事武林群豪多不知闻,听到她提及“金毛狮王”,满堂喧哗之声登寂。
张无忌道:“我义父现下身在何处,我日夕挂念,甚盼姑娘示知。”赵敏微微一笑,说道:“我要你做三件事,言定只须不违武林中侠义之道,你就须得遵从。借屠龙刀一观之事,虽然做得不大道地,但这把刀我终究是见到了,后来宝刀被盗,也不能怪你。这第一件事,算你已经办到。现下我有第二件事要办。张无忌,当着天下众位英雄豪杰之前,你可不能言而无信。”张无忌道:“你要我办什么事?”
杨逍插口道:“赵姑娘,你有甚么事要奉托敝教教主,既有约定在先,只要不背武林道义,别说张教主可以应允,便是敝教上下,也当尽心竭力。此刻是张教主和新夫人参拜天地的良辰吉时,别事暂且搁在一旁,请勿多言阻挠。”说到后来,口气已颇为严厉。
赵敏却是神色自若,竟似没将这位威霸江湖的明教光明左使放在心上,懒洋洋地道:“我这件事可更加要紧,片刻也延搁不得。”突然走上几步,到了张无忌身前,提高脚跟,在他耳边轻声道:“这第二件事,是要你今天不得与周姑娘拜堂成亲。”张无忌一呆,道:“什么?”赵敏道:“这就是第二件事了。至于第三件,以后我想到了再跟你说。”
☆、第七十八章
她这几句话虽然说得甚轻,但周芷若和站得较近的宋远桥、俞莲舟、殷梨亭和锦仪,以及陪伴新娘的峨嵋八女却都听见了,各人都不禁色为之变。峨嵋八女在衣袖中暗暗捏紧了拳头,倘若赵敏再说不逊之言,辱及峨嵋掌门,免不了要给她吃些苦头。
张无忌摇头道:“此事恕难从命。”赵敏道:“你答应过的话不作数么?”张无忌道:“咱们言明在先,不得违背侠义之道。我和周姑娘既有夫妇之约,倘若依你所言,便违背了这个‘义’字。”赵敏冷笑道:“你若与她成婚,才真是不孝不义。大都游皇城之时,难道你没见到你义父如何遭人暗算?”
张无忌大声道:“赵姑娘,今日我敬你是客,让你三分,若再胡说八道,得罪莫怪。”
赵敏道:“这第二件事,你是不肯依我的了?”
张无忌柔声道:“赵姑娘,事已如此,你还是一切……一切看开些罢。我张无忌是村野匹夫,不配……不配……”
赵敏道:“好,你瞧瞧这是什么?”张开右手,伸到他面前。
张无忌一看之下,大吃一惊,全身发抖,颤声道:“这……这是我……”
赵敏迅速合拢手掌,将那物揣入了怀里,说道:“我这第二件事,你依不依从,全由得你。”说着转身便向大门外走去。
她掌中有甚么东西,何以令张无忌一见之下竟这等惊惶失措,谁也无法瞧见。周芷若双目被红巾遮住了,只听得张无忌和赵敏的对答,更丝毫见不到外间的物事。
张无忌急道:“赵……赵姑娘,且请留步。”赵敏道:“你要就随我来,不要就快些和新娘子拜堂成亲。男儿汉狐疑不决,别遗终身之恨。”她口中朗声说着这几句话,脚下并不停留,直向大门外走去。张无忌急叫:“赵姑娘且慢,一切从长计议。”眼见她反而加快脚步,忙抢上前去,叫道:“好,就依你,今日便不成婚。”赵敏停步道:“那你跟我来。”
张无忌回过头来,见周芷若亭亭而立,心中歉仄无已,待要向她解释几句,却见赵敏又在向外走去,眼前之事紧急万分,须得当机立断,一咬牙,便追向赵敏身后。
张无忌刚追到大门边,突然身边红影闪动,一人追到了赵敏身后,红袖中伸出纤纤素手,五根手指向赵敏头顶插了下去。这一下兔起鹘落,迅捷无比,出手的正是新娘周芷若。张无忌窜上前去便扣周芷若的脉门。周芷若左手手肘倏地撞来,波的一声轻响,正中他胸口。张无忌体内九阳神功立时发动,卸去了这一撞的劲力,但已感胸腹间血气翻涌,脚下微一踉跄。
范遥眼见危急,救主情殷,伸掌向周芷若肩头推去。周芷若左手微挥,轻轻一拂,范遥手腕一阵酸麻,这一掌便推不出去。
但这么一阻,赵敏已向前抢了半步,避开了脑门要害,只感肩头一阵剧痛,周芷若右手五指已插入她右肩近颈之处。张无忌“啊”的一声,伸掌向周芷若推去。
周芷若头上所罩红布并未揭去,听风辨形,左掌回转,便斩他手腕。张无忌绝不想和她动手,只是见她招数太过凌厉,一招间便能要了赵敏性命,迫于无奈,只有招架劝阻。周芷若上身不动,下身不移,双手连施八下险招。张无忌使出乾坤大挪移心法,这才挡住。八攻八守,在电光石火般的一瞬之间便即过去。大厅上群豪屏气凝息,无不惊得呆了。
赵敏肩受重伤,摔倒在地,五个伤孔中血如泉涌,登时便染红了半边衣裳。
周芷若霍地住手不攻,说道:“张无忌,你受这妖女迷惑,竟要舍我而去么?”张无忌道:“芷若,请你谅解我的苦衷。咱俩婚姻之约,张无忌决无反悔,只是稍迟数日……”周芷若冷冷的道:“你去了便休再回来,只盼你日后不要反悔。”
赵敏咬牙站起,一言不发的向外便走,肩头鲜血,流得满地都是。
群豪虽然见过江湖上不少异事,但今日亲见二女争夫,血溅华堂,新娘子头遮红巾,而以神奇之极的武功毁伤情敌,无不神眩心惊,谁也说不出话来。
张无忌一顿足,说道:“义父于我恩重如山,芷若,芷若,盼你体谅。”说着向赵敏追了出去。
殷天正、杨逍、俞莲舟、殷梨亭等不明其中原因,谁也不敢拦阻。
周芷若霍地伸手扯下遮脸红巾,朗声说道:“各位亲眼所见,是他负我,非我负他。自今而后,周芷若和姓张的恩断义绝。”说着揭下头顶珠冠,伸手抓去,手掌中抓了一把珍珠,抛开凤冠,双手一搓,满掌珍珠尽数成为粉末,簌簌而落,说道:“我周芷若不雪今日之辱,有如此珠。”殷天正、宋远桥、杨逍等均欲劝慰,要她候张无忌归来,问明再说,却见周芷若双手一扯,嗤地一响,一件绣满金花的大红长袍撕成两片,抛在地下,随即飞身而起,在半空中轻轻一个转折,上了屋顶。
杨逍、殷天正等一齐追上,只见她轻飘飘的有如一朵红云,向东而去,轻功之佳,竟似不下于青翼蝠王韦一笑。杨逍等料知追赶不上,怔了半晌,重行回入厅来。
一场喜庆大事被赵敏这么一闹,转眼间风流云散,明教上下固感脸上无光,前来道贺的群豪也是十分没趣。众人纷纷猜测,不知道赵敏拿了甚么要紧物事给张无忌看了,以致害得他急急追出,听他言中含意,似乎此事和谢逊有重大关连,但其中真相却是谁也不知。
峨嵋众女低声商议几句,便即气愤愤的告辞。殷天正连声致歉,说务当率领张无忌前来峨嵋金顶郑重赔罪,再办婚事,千万不可伤了两家和气。峨嵋众女不置可否,当即分头前去寻觅周芷若,群雌粥粥,痛斥男子汉薄幸无良。
待得峨嵋诸人告辞之后,锦仪才从这一番变故中回过神来,峨嵋派是她的娘家,而武当却是她的夫家,周芷若是峨嵋掌门,而张无忌则是武当后人,设身处地地想想,若是在她的婚礼当中被人打搅,她也会不快,可若是像周芷若一般,撕碎喜服,恩断义绝,却也是不能。
她越想越疑,问道:“掌门因为无忌在婚礼上弃他而去,便就此与无忌恩断义绝了吗?”
当年周芷若身在武当之时,锦仪便已经看出了她温柔斯文的外表下隐藏着的野心,可能是因为出身草莽,年少失怙,她的心机比之年长许多的锦仪虽说还不够看,可比之同龄的其他人可以说是绰绰有余。张无忌武功高强,在江湖上的同龄人之中是佼佼者,甚至年长些的人大多武功都不出其右,更是明教的教主,比之只是武当一派的未来继承人的宋青书要强上许多。虽说他性情善良,容易被他人利用,可也正是这样更容易被他人所左右。就算遭遇了婚礼上被抛下之辱,以她的心性,不雪此辱是不可能的,但若说就此与张无忌决裂,却又太草率了些。
殷梨亭却不怎么在意地答道:“周姑娘虽然已经是一派掌门,可毕竟年纪尚轻,再加上无忌孩儿在婚礼上将她抛下……此事是无忌的不对,待得无忌回来,一定要让他向周掌门赔罪,取得她的谅解。”
“这点殷六侠尽管放心,”殷天正听得他们的话,此时开了口道:“老夫向你担保,无忌孩儿归来之后,我会教他向周姑娘赔罪。”
殷天正在明教中位高权重,且是张无忌的外公,他所说的话殷梨亭还是信得过的,便抱拳一笑道:“那便劳烦殷老前辈了。”
两人寒暄之时,锦仪却是望向了宋青书的方向,宋青书看起来很是不安,最后犹豫了一下,还是与宋远桥简单说了几句话,便向喜堂外走了过去。
杨不悔虽然与杨逍站在一起,却是时时注意这武当这边的动静,看见宋青书走了出去后,她咬了咬唇,与杨逍说了几句话之后,便飞快地追了出去。
锦仪摇了摇头,眼神在明教人群中流转了一下,却猛然发现一个人生得十分眼熟,但定下神来看看,又觉得不对,那人的年纪应该没有这般小。
她却是暗中对那个人多加了一分留意,在那个年轻男子随着明教诸人一起走上来时,向他问道:“阁下与我一位故人有些相似,请问阁下是?”
“这位是韩山童的公子韩林儿,”旁边有明教教众为她介绍。
锦仪点了点头,道:“看来与我认识那人没有什么关系了,先父那位故交名讳上韩下鲁……”
韩林儿接口道:“看来你说的那人还真的是我爹,我爹当年行走江湖时,常用韩鲁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