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罂看了一眼那被子上似有似无的褶皱,她从床·榻上走了下来,再次将窗幔拉上。最后又看了床·榻一眼,吹灭了油灯。
刘询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才想到刚刚的确是自己大意。若是霍成君想要与她同眠,不可能连油灯都不灭。她显然根本没有与他同眠的想法,刚刚她在床内侧做了什么动作他没有发现。但也能猜测出她的用意。
床·上是否有人睡过,细心的人从褶皱上便能看出一二。霍成君不想在床·榻上与他共枕,这个事实却不能让他或者说是一些下人知道。那么,一些细节上的伪装自然是必要的。
霍成君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随后他听到了窗子开启的声音。比起往常来声音要小上许多,可以看的出做这样动作的人有多么的小心翼翼。之后窗子又被人关闭,房间之中应该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刘询侧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体内侧的位置,霍成君不仅不与他同床共枕,甚至在两人的洞房花烛之夜,她自己一个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后宫之中自然有保卫着帝王安全的侍卫,哪怕那些人不能够被他完全掌控在手中,他也很清楚作为帝王的最后一条防线,他们十分的称职。虽然这些侍卫如今所在的职位很少沾染鲜血,他们曾经也是刀枪血雨都经历过的。这些人的能力,自然不需要质疑。
霍成君擅自离开房间,当真是胆大的很。如果被那些侍卫发现,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或者说,她当真有自信能够避过侍卫们的耳目?!
霍成君向他展现了几分过人的力气,他倒是能够接收霍成君本人是有几分武力的。但如果说在这皇宫之中来去自如,他就无法相信了。别说是她,恐怕就连霍光都做不到。
还是说,霍成君其实就在这间房子周围呢?刘询看向头顶的位置,若是在这房间周围呆着,哪里有房间之中那么舒适?
或许霍成君真的有他所不知道的能力,但是有一点是绝不会出错的。那便是霍光的小女霍成君,自肖便是被霍家人娇养长大的。这样的女子,往常都是受不得委屈的。放着好好的房里不呆,去外面吹冷风,显然不怎么可能。
除了新房之外,霍成君还有在这皇宫之中可以呆的地方?他不觉得霍成君对皇宫有那么熟悉。
刘询想了想,他的面色微微的一变,手指都紧了紧。他唇角微微勾起,带出一个有几分讽刺的笑意。
这新房恐怕不是霍成君最熟悉的地方,也不会是她觉得最亲昵的地方。若是论起熟悉和亲昵,这皇宫之中,还有另一个人可以让霍成君靠得住。甚至,比他这个帝王更靠的住。
刘询闭上了眼睛,却是迟迟没有办法入眠。明知道明日同样会是一场硬仗,他却是根本没有睡觉的**。
开始的时候还闭着眼睛小觑,之后更是干脆的直接将眼睛睁开,隔着床幔看着外面。天色微微有些明亮的时候,窗子的声音再次响起,房间之中·出现了那让他觉得熟悉的脚步声。
只是一晚上的时间,他便觉得霍成君的脚步声让他熟悉的很。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让自己更加清醒,免得因为一夜未眠露出明显的疲态。感觉自己的精神还不错,他没有第一时间起身,反倒是重新闭上了眼眸。
寻罂进入房间,她独自在书梳妆台上坐了一会儿。伸手触碰了一下自己的衣襟,这才伸手打开了房门。这新房的格局与霍成君的房间不同,她绕了一圈稍微熟悉了一番,这才将春玲叫了起来。
“小……皇后娘娘,您今日醒的真早。”在‘小姐’两个字还没有完全说出口的时候,春玲便改成了‘皇后娘娘’。她匆匆忙忙的穿戴好衣物,她的面上有明显的惊讶。
“往日什么时候醒倒是无所谓,日后我们在这皇宫之中,要侍奉皇上。自然应该早一些。”寻罂面上并没有多少不悦,她口中教导的话却也没有含糊。
“皇后娘娘教育的是,奴婢记住了。”春玲昨日比以往睡的都要晚上一些,霍成君的婚礼她作为贴身侍女又比较疲惫,所以便睡得沉了。不过,这些理由春玲是不会说出来的。迟了就是迟了,无论有什么理由,做错了事情就要受到惩罚。
在霍家的时候便是这样,到了皇宫若是犯了什么大错,很有可能连自己的姓名都保不住。霍成君只是口头教导她两句,春玲不会有任何不满,只会虚心接受。
顾不得太多的打理自己,春玲准备好洗漱用品。又让人拿好霍成君与刘询今日要换洗的衣物,跟着霍成君重新走回到内室。
寻罂在春玲的服饰下穿好衣物,妆容也与在霍家的时候有很大不同。打理好自己,寻罂走到桌前的,倒了一杯热水。她试了试温度恰当,这才端着它走到床·榻边。
“陛下,您该起身了。”寻罂伸手撩·开床幔,身边的春玲已经十分有眼色的将床幔两头用钩子勾起来,做完了这些之后,她便带着其他宫女离开了房间。
刘询听到霍成君的声音,这才睁开了眼眸。装作是刚刚睡醒的样子,他眨了眨眼睛,仿佛想要驱散刚刚睡醒时的迷蒙。
他的眉头只微微一皱,下一刻他太阳穴的一侧被一只手指按住。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之后便趋于舒缓。
霍成君身上的温度并不像许平君那样温暖,她的手掌微微泛着几分凉意。但是在这个时候,当真是让人觉得舒适的很。
寻罂只是伸手稍微按了两下,她便收回了自己的手掌。“陛下,您昨日饮酒过多,今日恐怕会有些不适。您先起身喝杯水,应该会好上一些。”
刘询坐起身来,他唇·瓣刚刚靠近杯盏,他的额头便再次感受到了那让他觉得舒适的微凉触感。他将杯盏之中的水饮下,不知道是有意无意,他的动作要比往日的时候慢上一些。
这样的动作,的确是会让人觉得舒适。他虽然并不是宿醉刚醒,而是一夜未眠。无论是哪一种,都需要让头脑清净一些。
如果霍成君不是霍光的女儿,不是霍家的小姐。她这样的行径,的确很让人喜欢。
刘询将杯中的水饮尽,他伸手将杯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随后便抬手制止了霍成君的动作。
“……君儿,不必了。朕觉得好多了。”刘询稍微迟疑了一瞬,这才开口。
“那就好。”寻罂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刘询那一瞬间的迟疑,她拿起杯子,放回到那放着水壶杯盏的托盘上。随后,她便将那放着刘询衣物的托盘端了回来来。“陛下,臣妾服侍您穿衣。”
刘询抬头对上了霍成君的视线,发现她眼眸之中根本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实在是认真的很。皇帝的身边是有专门服饰他穿衣的宫女的,虽说皇后、妃嫔也会这样做,但是却很少。
许平君嫁给他的时候两人都是平民,那时许平君的确是每日都服侍他穿戴。正是因为两人那段时间极为亲近的相处经历,许平君一直很得他的尊重。但是,自从两人进入皇宫之后,就很少再有那么亲近的相处机会了。
这每日早晨的时候,两人都由各自身边的宫女服侍穿衣。之后便各自去处理各自的事情。无论是皇上还是皇后,他们都是刚刚接触。所以费尽心思的想要做好彼此的事情,也就没有那么多时间来交流儿女情长。
大概是因为太想做好他的皇后,许平君在宫中是极其重视礼仪的。为了她皇后的威仪,这穿衣洗漱的事情,她自己亲自动手的时候就越来越少。
霍成君身为一个大小姐,以霍家对她的宠爱,怕是只有别人伺候她的份。她此时明显要亲自侍奉自己的样子,自然让他觉得惊讶。
刘询看了霍成君一眼便移开了视线,他起身摊开自己的手掌。霍成君没有丝毫迟疑,拿起衣物一件一件的为刘询穿上,她的动作看起来并不生疏。那一副十分认真的模样,让他不知不觉的便放下了排斥。
直到身上的衣物穿完,霍成君拉着他去洗漱。刘询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抓·住的皇袍一角,这才稍微清醒了几分。但是她这样的动作,却让他无法排斥。
洗漱完之后,刘询将毛巾搭放在架子上,这才开口。“我身边自有奴婢服侍,君儿在霍府想来很少做伺候人的事,不必勉强自己。”
“伺候陛下,是臣妾的责任。”寻罂倒是没有说什么喜欢或者是讨厌。她只说这是责任。仿佛不掺杂任何情感,只是因为责任而已。
刘询也没有再开口推拒,现在只是开始。霍成君不可能一直坚持,现在两人新婚,她自然要让他看自己最美好的一面。日久方知人心,此时她表现的再怎么美好,也不过是泡影。
刘询从铜镜之中看了一眼自己此时的仪表,当真没有什么需要整理得地方。他转身对霍成君说了一句,“你再休息一会儿,早朝之后,一起去向太后请安。”
“好。”寻罂微微一笑,面上没有任何不喜。她目送着刘询离开,自己在座位上坐下。
“皇后娘娘,皇上这是去早朝?”春玲走了进来,她面上带着明显的惊讶。
“自然。”寻罂自顾自的喝了一杯水。
“娘娘,今日是您与皇上的大喜之日。按理说,是能够有一日不上朝的。”春玲声音放低了许多。在许平君封后的时候,刘询虽说也上朝了,但是当时刘询是刚刚接触政事,与现在怎么能一样?
在她看来,自家小姐自然哪里都要比许平君好上许多,此时的局势又允许。这一日,自然应该不需要上朝才对?!
“陛下是一国之君,当以社稷为重,这是天下苍生之福。”寻罂不以为然。
刘询迎娶霍成君并非自愿,他在必须要迎娶霍成君的情况下,也不愿给她最好的。许平君得不到的,他又怎么可能让霍成君得到?
春玲还想在说什么,寻罂又开口说了一句。“陛下的打算,父亲应当都很清楚。既然父亲都没有任何不满,自然不会有人觉得不满。”
“是。”春玲应了一句。
寻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