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腹言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季复生淡淡道:“我该叫你泰山王殿下,还是槐真大人?”
董束月看着他眉心印记,叹了口气,却微笑道:“槐真?第十六狱的历任司狱,才唤作槐真。”
季复生懒得理会他故弄玄虚,亮出月之断:“这把刀借用一下,现在还你。”
董束月摇头道:“月之断本就是你的,现在物归原主而已……”眸光轻转,问道:“你到底记起来多少事?”
季复生亦已发觉月之断之于自己,的确有种异常契合的感觉,当下也不客套,收回靴筒内,直视董束月妖|魅的眼眸:“七百年前,三途河的彼岸,你偷袭制住我,剥离了我的魂魄。”
董束月低下头,浓密的眼睫遮住了情绪翻涌的眼眸:“那你记不记得我们……我一直喜欢你,你也是……”
季复生似乎笑了笑,简单的答道:“记得。”
董束月眼睛一亮,一瞬间整个人像是被擦亮的明珠,熠熠的光彩夺目。
季复生有片刻的恍惚,过往种种纵然是隔着镜花水月,像是别人的前尘旧梦,但残留在发肤魂魄的情愫余温,使得面对董束月时心中还是不免微微抽痛,一时涩然道:“只是我不懂得,到底什么样的爱,可以让泰山王夺我魂魄?”
董束月只默默不语,银发如水光颤动,显是心情激荡,良久递给他一瓶獭玉髓,叹道:“待我把犬芒一事料理干净,我再跟你说。”
看一眼角落的何若起,皱了皱眉头,甚是憎恶,收回目光问道:“你为什么杀犬芒?”
季复生本人并不信仰暴|力,但既然犬芒崇拜暴|力,那就用暴|力解决他:“因为他该死。”
“犬芒地府正神,该不该死,自有天定。”董束月轻叹道:“你毁他躯体如此,只怕魂魄都已受创……短期内是无法复原了。”
季复生不甚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很是遗憾:“可惜我不懂得夺魂之术。”
董束月将兕兽封印入犬芒体内,手掌中白气笼罩之下,犬芒的身躯慢慢拼接完整。季复生走去扶起何若起,擦去他嘴角的浊液,颇有些自责:“你怎么样?”
何若起正待答话,却见董束月淡淡一眼扫来,不由得打了个寒战,避开他的眼神,低声道:“不要紧,又不是第一次……”
见季复生毫不嫌弃的帮自己擦净敷药,心中涌上暖意:“复生,你总是保护我。”
季复生认真的看着他:“你是我朋友,咱们一起炸了七百年的罪魂,你还从尹诺手里救过我,你忘了吗?”
何若起眼眶一热,看着他从肩到腰的伤口血肉模糊,低下头颤声道:“你也伤得不轻。”
季复生一怔,刚才不是被揍就是忙着揍人,更有千年的记忆雪崩了似的足够把所有痛觉埋得严严实实,这时猛一回过神来,忍不住嘶的一声:“还真疼!”
何若起不禁一笑,接过药瓶,仔仔细细的帮他涂上药膏,獭玉髓药性温良滋润,一触伤口,火灼般的剧痛立解,何若起凝视着季复生舒展的眉宇,低声问道:“你会回来吗?这些天你不在,我做梦都想你。”
季复生看他满脸希冀渴盼之色,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保护yu望:“自然回来,我可不会丢下你不管。”
董束月已将犬芒收缩为寸余大小,吸纳在一方至阴聚魂的玄玉翠内,收入袖中,悠然道:“季复生不会跟你一起,他必须跟我回去。”
季复生道:“为什么?”
董束月轻轻一笑,眼神中有一丝狡狯的坚定:“因为你才是真正的槐真……我只是,替了你七百年而已。”
一语既出,石破天惊。
何若起目瞪口呆,季复生惊诧之余,心中一动,知道不好,董束月已轻快的续道:“使得你与犬芒同殿相残,何若起难道不该有所交代?”
董束月见季复生要阻止自己说下去,忙抢着笑道:“槐真这个名号与犬芒、远鹄一样,历任的十六司狱官轮回变动,但名号总是不变。就像不管是董束月还是季复生,只要是七殿之主,都唤作泰山王。”
“咱们同时入得地府,天命注定,我是泰山王的轮回转世,而你,则是司狱槐真,月之断便是随你而生的器刃。槐真是七殿十六地狱中,最为神秘也最为强大的一个,历任槐真,都不得以真面目示众。”
“三百年内,你分|身为二,以季复生的面目作为低等鬼卒,而槐真……却是泰山王的情人。自你魂魄剥离后,我这才顶替了你,偶尔以槐真身份出现。”
季复生断喝道:“够了!”
董束月当着何若起的面,说出这许多根本不该传入四耳之外的秘密来,显然是不会再留着何若起的魂魄灵识。
董束月含笑瞟了何若起一眼,颇有几分任性的快意:“区区一个鬼卒,竟然让槐真为你残杀同殿司狱,罪无可恕。失魂渊下魂飞魄散,你是去定了!”
何若起咬着唇,脸色灰败,却听得耳边董束月悄然传来声音,沙哑柔和仿佛最甘美的一剂毒药:“想和季复生在一起?你不配。”
季复生略一思忖,道:“把他送到忘台下,往生人道之中,重入轮回转世为人,自然能忘掉地府种种。”
董束月哼的一声,直言道:“我讨厌他。”
季复生摸了摸何若起的头发,安慰的一笑。
起身直视董束月,目光完全是看向陌路对手的没有任何温度的冷漠:“殿下,现如今我可能还是奈何不得你,不过我想试上一试。”
掌中月之断霜雪冰辉,如有生命一般濯然弹动。
董束月活像挨了一记鞭子,愉悦的表情蓦的碎裂不堪,心中已是疼得木了,愣了一瞬,纵声笑道:“为了他,你要对我出手?”
作者有话要说:略懂就行了,我自己写得也很累,搞得大家读得也很累,太发指了!以后再也不写这样的了!
下一个坑要写种田文!握拳
天诛
董束月活像挨了一记鞭子,愉悦的表情蓦的碎裂不堪,心中已是疼得木了,愣了一瞬,纵声笑道:“为了他,你要对我出手?”
季复生看着他紫眸中荒凉的执着之意,心中也是一酸,三百年的朝夕相对,董束月曾经有过最清澈纯净的一双眼眸,时光人心犹如粗粝的海砂,遮天蔽日的隔断过往,再回头看去,那时的醇酒已罄,鲜花凋零,那些情真意切不离不弃,就像是沸腾过又置于冰层的水,奋尽余温,不过是幻境中的点点微光,再不能沃雪融冰,使之欢然再沸。
体内妖力虽已复苏,但若要自如贯意,随心所欲,差的却非只是火候修为,此时与董束月动手,绝不是明智之举,季复生静默片刻,却道:“不单是为了他。”
的确不单是为了何若起,更是为了维护弱者最基本的尊严,在看似强大的暴力下,保持对善意和悲悯的尊重。
董束月不明白,但听得不是因为何若起,心里又有几分欢喜,终究不愿两人之间存在裂痕鸿沟,走近前,将月之断轻轻按下,抬眸看着季复生:“那好,我送他进轮回。”
季复生摇头,似乎只是说给自己听,低声道:“只是因为他弱,所以活该被犬芒欺辱折磨,杀犬芒的是我,可因为我是槐真,何若起便成了替罪羔羊。董束月,你一句话可以随意的把何若起送下失魂渊,也可以让他转世为人……你不会懂得也不屑去懂若起的想法,就像……你剥离我的魂魄,也只是因为你是地府中最强的泰山王,你可以为所欲为……”
董束月衣袖轻颤,月光般的银发无风自动:“为所欲为?你只知道我背叛你,你根本不懂我为什么夺你三魂六魄,你是不屑问还是不敢问?”
凝视近在咫尺的季复生,再开口时,声音不由自主的颤抖,一字一字滚珠般潮湿的浮出空气,似带着血的泪:“我剥离你的魂魄,这七百年,我也丢了我的魂魄……每一个时辰我都在后悔,可是当时我别无选择。”
季复生静静看着他:“既然别无选择,就不要后悔。殿下,我宁可你忘了我。”
董束月听而不闻,脸色一派阴郁的苍白:“你眉心的这个妖印,你知道这个妖印代表什么?天诛!”
“你就是背负天诛妖印的应咒之妖……我不得以……我没有办法!”
上天之德,便是妖族也不至赶尽杀绝,对吸取日月精华以求得道者,也多是网开一面,只要避开三灾雷火风,就能鬼神相容得证玄机。
但若烙上这枚妖印,便是最为神憎鬼厌的妖,世世代代受上苍诅咒,魂魄一日不散,天怒一日不休,祸延子孙,永无绝期。
董束月心绪翻涌,眸光散乱迷茫,再不能自持,突然一把死死掐住季复生的手腕,手指几乎要陷入他的腕骨,季复生眉头一蹙,却忍住一声不吭,感觉他手心冷汗粘腻,下意识的轻轻揽住他。
靠在季复生的肩头,被亲密包容的姿势,熟悉的令人安心,董束月低声一叹,道:“原本我以为你身处地府,兴许可以躲开天诛,但你从不知收敛韬晦,又是天赋惊人,修为愈高,妖力越强,妖印终于出现……这个妖印出现的那天,我便知道,必须做出抉择……”
“任由你遭遇天劫魂飞魄散,或者剥离你的魂魄,瞒天过海,让那三魂六魄转入轮回,不知所踪。魂魄一散,天诛妖印无从寄托,你一缕残魄仍留在地府,只是……法力尽失,浑浑噩噩,永远忘了我。”
感觉到季复生的呼吸就在头顶耳侧,轻纱细雨般笼罩着自己,落花飞琼冰破春开,董束月终于落下泪来:“我那时没有别的办法……你失去记忆和魂魄,槐真之位自不能胜任,我便替你当了这十六司狱的槐真。”
“天命终究难违,逃了七百年,你还是免不了魂魄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