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越,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觉得董束月很危险,觉得我刚才应该先安抚住他,甚至可以骗骗他,起码混过这一百天。” 季复生态度很冷静,连蒸腾的水雾都遮不住眼眸锋刃流转的光芒,乌黑眼睛里更有一种安静潜伏的纯净坚硬:“但我不是你,我有我的做事方法,尤其感情,我不喜欢欺骗,也不屑敷衍,你懂么?”
已经把骄傲融入骨血的凤凰之子,第一次感觉到,也许眼前这个人比自己还骄傲。
凤双越凝视他片刻,拍了拍他的肩:“你说得也对。”
只觉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全无力道的软弱,季复生定睛一瞧,见凤双越连嘴唇都一派苍白憔悴,忙道:“早点休息吧?”
凤双越点了点头,飞身跃上水池,脚下却一个踉跄,季复生忙扶住,抬头看时,见他素来深不可测的目光已是倦倦无神,心中登时一沉:“你到底怎么了?”
凤双越勉强一笑,声音低而弱:“真的没事,我休息七天就好了……你放心。”
话音未落,已倒在季复生肩头阖上双眼,说不好是睡着还是昏迷,一瞬间季复生心跳都停了,手指轻颤,探了探他的鼻息,微弱却持续着,略放了放心,但到半夜都不敢合眼,虽然知道凤双越的法力神通,却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及至夜深时,窗外映入的海月之光下,只见凤双越身躯微微扭曲变幻,喉头发出清亮的一声轻鸣,眨眼之间,已显出了原型,正是一只羽毛瑰丽的金翅鹏鸟。
金翅鹏鸟体型并不大,不算尾羽大约只有二尺来长,恹恹的蜷缩在季复生胸前,头部三根翘起的翎羽,华美而明丽,长长的尾羽色彩层次分明而浓烈,根部是接近银色却更加尊贵内敛的铂金色,从根到梢逐层加深光彩渐盛,最后到羽尖处是最纯净的黄金独有的辉煌色泽。
看来大鹏之血虽如传说中能净化封印一切邪魂厉魄,但失血的大鹏,也会脆弱到连维系人形都不能的状态。
季复生却踏实的放下心来,凤双越既然能转为原身,想必神识还在,因此选择了最为舒服并能保留灵力的原形,一时将他托在手中,见他一双星眸闪着琉璃样的碎光,线条十分流丽精致,心中只觉得柔柔的酥酥的,问道:“你现在有能力自保么?”
凤双越偏过小巧的头颅,翎羽傲慢的颤动一下,声音却是不变的温润清亮:“遇到董束月的话,也许会有麻烦。”
季复生见他还能说话,更是轻松了一些,奇道:“为什么你跟他特别针锋相对?”
金鹏哼的一声,在季复生手上踱开两步,姿态非常优雅,看在季复生眼里,却是特殊的可爱:“这个泰山王隐藏得太多。”
轻轻啄了啄季复生的掌心,声音里有几分难得的不安:“他身上的气息很是古怪,虽然法力不甚强大,但总觉得……他对你有种不惜一切的疯狂,你要小心。”
季复生略一迟疑,道:“董束月的性子的确偏激狠毒,是该小心提防。他百般试探,你却一直不肯告诉他原形,就是为了防备他?”
金鹏眼神狡黠:“不是,小小一个冥界下神,让他知道原形也没什么稀罕,我不告诉他,只是想气他而已。”
季复生很淡定:“你不觉得无聊么?”
金鹏抖开羽翼,身子不大,双翅展开却足有丈余,黄金熔在了星空里一般华光璀璨:“你得允许我偶尔的吃醋。”
季复生沉默了一瞬,突然摸了摸金鹏的脑袋,唇角逐渐绽放出一个笑容,流星划破夜空的耀眼夺目:“你才是笨蛋!”
天还没亮,季复生就早早醒来起床着装,金鹏无奈的看着他又穿上一身薄缎黑衣,袖口紧紧的用银扣束起,瘦长的海犀皮靴直裹到膝盖下方,整个线条是刚淬炼出炉的枪一样简洁漂亮,凤双越却觉得有些审美疲劳:“在人界你总是穿黑色,现在还是穿黑色……我记得你妈妈可是九尾白狐。”
季复生道:“今天约了卓远鹄练枪,穿成昨晚那样,袖子宽得能摔出一条狗,那还怎么打?”
金鹏展开翅膀滑翔着绕了三圈,继续批评:“头发没束好……而且我不能理解的是,你为什么用这枚碧玺冠搭配你的黑衣服,复生,你是色盲吗?”
季复生恼羞成怒:“你不就是个妖么,装什么13?以为自己是贵族?”
凤双越以一种应有的傲慢和优雅回答:“大鹏的确是妖中的贵族。”
伸出利爪摘去季复生后脑的碧玺冠,悠悠的飞走,片刻回来,爪子勾着一只雕龙嵌玉银冠:“用这个。”
季复生于小节并不执拗,依言接过准备换上,却道:“真想把头发剪短。”
凤双越看着他长几及地的黑发,道:“低等妖族都是短发,想长也长不了,可惜你不是。”
季复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你一个人留着我不放心,我把虎枭解印,你进这个吊坠怎么样?”
凤双越不假思索:“好……不过你现在就去卓府?”
“是啊。”
“为什么这么早去?”
“……混早饭。”
凤双越看着他毫无愧疚的一张冰山脸:“我相信今天卓远鹄肯定战力十足。”
作者有话要说:更得我好暴躁呀呀呀……
我要玩游戏呀呀呀呀呀呀……22号公测的那个有人要一起进谷么嗷嗷嗷嗷嗷……
待定……
卓远鹄被一只毛皮凌乱困倦欲死却无家可归因此歇斯底里的虎枭抓醒,从寝室出来的时候,季复生已经吃饱喝足神清气爽的站在花园里的习武场,看到他剑眉一扬:“卓兄,来!”
说罢从兵刃架上取下一杆银青长枪。
枪长七尺,青龙脊混着狼牙玄冰所制,枪尖足有尺半,色如冰雪,泛着冷冷的透明清光,通身缠着龙形花纹,枪刃下并无缨绳装饰,虽然长度重心结构完美无缺,但一无封印二无元神,因此在地府也算不得什么神器。
卓远鹄的兵刃正是一杆紫电火真枪,封印着赤炎电光兽,平日系在腰间,只不过尺来长短,此刻迎风抖开,足有丈余,枪尖宽而厚,更有隐隐电光火焰,瞧着便如一条火龙般跃跃欲试。
卓远鹄见季复生虽只是站着双手握枪,但腰腿臂腕,该紧的绷紧如弓弦,该松的只是虚虚一握,枪锋震颤,手臂在磐石般的稳定中,留有流水般灵巧变幻的余地,不由得暗自喝一声彩,手中厚重的枪尖划出一个半圆,臂与枪杆成一道笔直的线,整条枪化作一声剧烈的尖啸,直扑季复生咽喉。
季复生手臂回收,一步不退,手势轻盈的旋转流动,枪尖却像出柙的猛兽,带着剽悍狂野的气息,将力量与杀气凝聚为一点,刺向卓远鹄的枪锋。
两杆枪的对抗中,周围空气似乎被抽干殆尽,不远处的一树繁花在瞬间枯萎干瘪,却都静止在枝头,在两股气流的微妙平衡中,枯悬在萼托上不作坠落。
季复生心中的感觉极是奇妙痛快,妖力恢复宰杀犬芒时,感觉到那些力量与技巧的复苏,但实战时却能放而不能收,尚且不能得心应手的自如运用,仿佛洪水决堤,虽威力惊人,却是不能自控于毫厘之间,而此刻跟卓远鹄的交手中,每一招每一式都似乎是一场磨砺验证,不断的领悟、推翻、纯熟、完善、超越,像是水流找到了江海的脉络,舒畅而激越。
原本看卓远鹄的体型气势,他的枪法应是走大气沉雄的路子,却不想他霸道之余,对时机力道的把握,竟是无比的细腻灵活,手指在枪杆的细微拨动,便能在攻杀之际,造成更多的契机与变化。
斗到酣畅淋漓处,卓远鹄一声虎吼,腾身飞到空中俯冲而下,枪尖如一支巨箭,咆哮着撕碎了猎猎风声,季复生脚下错步,却避不开这一式遮天蔽日的强手,也不慌乱,枪尖回撤,收枪在背后,已是放弃认输的姿势。
毒龙般的枪势沛然莫御,更有一往无回的狂烈杀性,枪尖带来的焚烧似的飓风将季复生的束发银冠扯碎,长发骤然流水般滑落,眼看枪尖就要洞穿咽喉,千钧一发之际,锋刃在距离咽喉只有一寸处静止,静如处子稳如山岳,看卓远鹄于这杆紫电枪的掌握已近随心所欲的地步,季复生心中佩服,抬手推开枪尖,道:“收放自如……卓兄枪术远远在我之上。”
卓远鹄却摇头:“你枪术潜力无穷,一握枪我便看出了,多练几年只怕胜我不止一筹……不过本代槐真的兵刃不是月之断么?为什么要用枪?”
“枪是百兵之祖,近战远战都很趁手,历来十殿司狱之战中对战者都是长兵刃,双枪联手胜算更大,月之断我会用作奇兵。”
卓远鹄不解问道:“我却不懂方才最后一枪你为何直接认输?凭你的枪术,不该如此,难道你是故意让我?”
季复生神色有些古怪,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垂着眼睫,半天不说话。他站得挺拔骄傲,却莫名的有些天真的感觉,连卓远鹄这个老粗都牵动了些许柔软心肠,温言道:“到底怎么了?”
季复生挣扎良久,抬起黑眼睛,很认真的说:“我不会飞,所以方才避不开。”
卓远鹄瞠目结舌,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问:“你是说真的?你恢复了槐真的法力居然没学会腾云御风?”
七殿历代积累传承的强烈的荣誉感一时笼罩了这位司狱官,卓远鹄悲愤了:“槐真不会飞?你居然不会飞?耻辱啊耻辱!这是七殿的奇耻大辱!倾尽黄泉水也不能洗刷的奇耻大辱!”
季复生点头承认,有些苦恼:“咒语口诀我也看了,就是学不会!”
卓远鹄回忆了片刻,方才对枪中季复生只是纵跃错步,也就是说,只凭枪术就与自己稍稍留手之下战了个几乎平手,不由得去了几分羞耻,多了几分惊喜,若他再学会了御风之术,那此次黄泉盛会,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