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复生心念一动,隐隐知晓他近来反常的缘故,却只问道:“为什么?”
卓羽玄道:“是为了我……你知道我是天生怨灵么?”
季复生心道果然如此,点头道:“我会帮你。”
“不是的。”卓羽玄摇了摇头:“哥哥,我不是要你帮我……你猜,我恨不恨娘?”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吃完低调哦……本章我会完整的贴到群共享里
有朋友说要看卓羽玄的番外,这章的后半段,希望能让你满意~
待定……
“不是的。”卓羽玄摇了摇头:“哥哥,我不是要你帮我……你猜,我恨不恨娘?”
季复生心中一凛,却见卓羽玄目光根本没落在自己身上,只是略带几分茫然无措的看向远处飞檐殿角,知道这小鬼只是想找个人倾吐心里话罢了,也就不答话,只伸手从他脑袋摸到后背,像摸一只炸毛的小猫,一下一下,不疾不徐。
卓羽玄在他的抚摸下,背脊慢慢没那么僵硬,怔怔道:“我有时候也想不明白,到底该不该恨?”
“我还没有出生,就被她放弃了……连魂魄一起,寻常人如果死了,可以转世,可进轮回,再不济还可以是个孤魂野鬼的飘荡在幽冥界,我死了,便真的消失了,无知无识,什么都留不下,我真的很害怕。”
季复生的手,温暖而有力,指掌间的薄茧抚过后颈柔嫩的肌肤,传来略显粗糙却令人安心的触感,荒芜了数百年的心里,破冰融雪,滋生出密密的青草,渐渐有了勃勃的生机。
卓羽玄不知道,自己还有个恨的源头,季复生却连恨都不知道该恨谁去。
恨妖狐?毕竟是他的母亲,又拼死保护了他。
恨天命?妖狐却又作恶多端理应天诛。
“这么多年,爹娘对我都极好,尤其是娘,甚至是小心翼翼的看我的脸色,讨好我,从来不会教训我……可她越这样,我越心寒,哥哥你说,他们费尽心机要为我破解褫魂恶咒,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我?如果真的为我,当年为什么就那么简单的用我的魂魄换取他俩的永生永世?为了他们自己不再愧疚?可他们这些年对我的好,又是真心真意……”
卓羽玄已在地府活了七百余年,这些话也在心中藏了七百余年,无从排遣,更不知与何人去说,好似棉絮堵在了血管里,便是不被褫夺魂魄,也要被生生憋死了,此刻在季复生怀里,不知怎地,竟是滔滔不绝一股脑儿往外涌,想止也止不住。
有风吹过,蓦然感觉脸颊一阵冰凉潮湿,原来不知不觉已是落了满脸的泪。
“羽玄,你娘并不是不爱你,只不过太爱你爹而已。”良久季复生有些生涩的劝慰道:“有父母尽心尽力的为你,总是好事,其余不必想太多。”
卓羽玄蹙眉问道:“为什么她爱爹爹就用我来做恶咒的祭品?”
季复生想到花果山的妖灵,黯然道:“有时候太爱一个人很容易伤及无辜。”
“羽玄,给他们机会,也是给自己机会,七百年不能化解的心结,待你解开褫魂恶咒后,会有更长的时间用来慢慢淡忘。”
卓羽玄沉默了片刻,笑出一个深深的酒窝:“嗯,到时候我一定要出地府好好玩遍人界。”
抱着季复生一条胳膊撒娇的摇着:“哥哥到时候陪我啊!”
明知他这些孩童姿态大半是做出来用以惹人怜爱的,季复生还是对这样一个三头身包子脸的小鬼毫无抵抗力,道:“好。”
卓羽玄嘻嘻一笑,又道:“解开恶咒,我便能长高了……哥哥你等我啊!”
季复生只当他这么多年都是三寸豆丁心态失衡所以胡言乱语,心道等你长高了有什么用,难道当柴烧么?
随口答应了,也没注意卓羽玄圆圆的眼睛里满溢而出的期待与希翼。
回到府中,凤双越正慵懒的泡在温泉水里,见他进来,笑道:“卓远鹄体力过人,跟他对练一天,乏了吧?”
季复生嗯的一声,宽衣下水,只见凤双越眸中略有些怔忡的倦色,问道:“怎么了?你瞧着比我还累。”
凤双越道:“没什么,只不过寻了一天的人而已。”
想了想,突然低声道:“他在东土五行山……我是不能去见的,你若愿意,哪天去瞧瞧他罢。”
这是多日来两人第一次谈及妖神之战,季复生自然明白这“他”是谁,点了点头:“黄泉盛会后我去看他……你是去寻百里弃敖和石音明?他们还活着?”
凤双越道:“石音明死了,但二哥应该还活着,我收入金乌封印的妖灵中没有他。”
“那找到他下落了没?”
“暂时没有。”
“为什么找不到?你的法力可是妖界第一。”
凤双越苦笑:“不要不讲理啊复生,法力再高也不能随心所欲。”
季复生坚持道:“可你能找到我。”
凤双越道:“我为了在人界寻到你,几乎耗尽全部法力,这次知道你在地府,是因为早在你的内丹里注入妖力作为感应,一旦激发便有鹏羽传讯。”
季复生垂着眼睫只是沉默,再抬起头时,凤双越在那黑水晶般的眼眸里看到了沉重的郁郁愧色。
凤双越叹了口气,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微一用力,拉他入怀紧紧拥住,季复生的下巴冰凉尖锐的顶着肩骨,耳侧紧贴着自己的脸颊,一时只觉胸口莫名的微痛,气息都似乎涩滞稀缺了起来,却油然而生的妥帖安心,低声道:“这算不得什么,跟你没有半分关系……历次妖神大战,都是如此。百里神通广大,既不曾丧生,必然无事,我已吩咐善追踪觅迹的犬族,四洲翻个遍,也得寻到他的下落。”
凤双越的气息清新温暖,季复生却似乎嗅得到浓重的血腥气,硬生生钻入五脏六腑,呼吸久了,已经与自己息息相融并无隔阂,良久道:“黄泉盛会的厉魂,你别抢。”
凤双越眉梢微挑,不解道:“什么?”
“你明白的。”季复生从他怀里挣脱开,说得异常直接:“金乌元神何等刚烈精纯,只借妖灵邪气根本就不够制衡,你让我与卓远鹄联手,也是打的那些厉魂的主意。”
凤双越不予否认,却反问道:“一个卓羽玄,值得么?”
季复生认真道:“那十万妖族虽被你收入封印,但我可以告诉自己,他们都是孙悟空埋下的种子,没有季复生,没有凤双越,这场妖神之战也注定发生,可羽玄不一样,他还未出生便成了母亲诅咒的祭品,他从没有害过人……这十万厉魂是他父母为他谋取了几百年的延命之路,若是被咱们抢了,便是夺了他唯一一线生机,我不忍,也不能。”
季复生极少说这么多话,凤双越眼帘半垂,湿漉漉的水汽中睫毛两列乌凤羽一般微微上翘,眸子中隐着两簇晦暗阴冷的火:“那你怎么办?我怎么办?”
季复生不以为意:“厉魂并不难得,咱们在地府再等百年又有何妨?”
凤双越摇摇头:“百年中若是天诛之劫已至呢?”
季复生笑得有几分稚气无拘:“我还有你啊,你的血不是可以让我避开天诛么?”
凤双越脸色骤然苍白:“复生,你知道大鹏失血意味什么?”
季复生被温水泡得极是舒服,漫不经心道:“你说过,会很痛,会削减法力……不过我可以照顾你,保护你。”
凤双越轻声一笑,声音里隐有几分受伤和怒气:“不止如此。”
季复生听他口吻异常严肃,不觉一惊,抬头凝视着他,眼睛漆黑安静的闪烁着微光。
“大鹏一世只流三次血,寻常鹏鸟三次血后,焚身成烬而死,金翅大雕鹏是凤凰之子,轻易不死,但三次血后,心化琉璃。”
季复生眼眸中掠过一丝不可置信:“心化琉璃?那还是心吗?”
凤双越颔首淡淡道:“那自然不再是血脉之主,情生之苗,只是一块坚硬冰冷的莲蕊琉璃。”
“心化琉璃从此跟神佛无异,无欲、无求、无喜、无悲、无情、无爱,爱不得人,也不懂得爱了。”
说完,带着几滴水珠的手指慢慢绕着季复生一缕柔顺的湿发,上唇略勾起一个稍显轻薄挑衅却又悲伤的弧度:“那样的凤双越,你……还会喜欢么?还能喜欢你么?”
季复生的黑眼睛没有避让躲闪,只有清晰的心疼和歉意,甚至还有些许不易觉察的恐慌:“对不起。”
凤双越心里油然升起明亮的暖意,声音不由得轻快了几分:“嗯?”
“我不会让你再流一滴血。”
“但是羽玄……”
“嘘”的一声,凤双越轻叹着打断:“不用说了,我明白。”
看来季复生还是不忍夺了卓羽玄的一线生机,但能得到那句直白浅显的承诺,凤双越已是意外之喜。
自己动了心生了情,爱他至深,惜他入骨,只愿他平安,他快乐,他任性,他自在,既然如此,又何必逼他再三恳求?又何忍对他数番违拗?
何况神妖大战悄然而退已将季复生拷问得体无完肤,花果山的妖灵更是压在他心中的五行山,若再用卓羽玄的魂魄换来天诛之解,莫说他定然不会答应,便是在自己执意相求之下心软屈服,
此生都会与自己存着个解不开的结去不了的刺。
而卓羽玄三字,从此将是他心中不可触碰永不愈合的伤口。
凤双越安静的凝视着他,良久微微的笑了,这一笑,云开日出不可抵挡,温柔如刀直刺心扉。
既然无法直接获取,那可以尝试迂回,两个骄傲而执着的人,必须有一个懂得妥协,因此凤双越主动退让:“明天我得去东海。”
这话题太跳跃,季复生一怔:“嗯?”
凤双越悠然道:“救人救到底,既然你要卓羽玄活着,卓家单有厉魂还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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