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双越点点头,却道:“可殿下也说过,大恩难报,不如杀之。你于我有恩,恩人之言,不得不听。”
董束月下颌一片青紫肿胀,再配上惊骇愤怒的神情,一张原本媚态横生的脸倒显出了几分可笑几分狰狞:“你……”
作者有话要说:我终于用上了米粒之珠也放光华这句牛x哄哄的术语!
今天分量有点少,明天多更点儿
抱拳
真的戳瞎了
凤双越垂下眼睫,凝视手中月钩螺,低声道:“放心,我不杀你,不是因为你的恩情,而是因为你说得很对,复生魂飞魄散,根本就是我的错。”
看到凤双越难过,董束月自是高兴,一高兴虽说能勉强不形于色,但紫眸中闪过的一丝狡狯得意却是无从遮掩。
凤双越踱开几步,斜靠在美人榻上,斟了一杯琼浆慢慢啜饮,仿佛不经意,道:“这是他与我的事,自然不是你的错。你也知道,这六界九天,只有我能伤他,你再多算计,若不是落在我身上,他根本就不会有半点在乎。”
看着董束月脸色惨变,眼神似千秋不化的冰雪满盈:“凭你自己……连伤都伤不着他。”
董束月细白的牙齿咬得沁出血来,一丝丝逸出嘴唇,又滴落地上。九尾狐妖的血,腥气中有股异常的甜腻,混合在素和草的清香中,令人晕眩的浓郁。
凤双越轻轻抚摸月钩螺那一线青黛,良久见董束月仍失魂落魄的站在眼前,不由得轻笑一声:“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董束月涩声道:“那天我设计复生和你的事,你没有还想问我的么?”
凤双越极是平静:“既然确定曼陀罗华是他,我还有什么不明白?你知道的,不会比我更多了。”
董束月上前一步,再按捺不住,声音颤抖得厉害,似要哭泣的沙哑之音:“告诉我……季复生在哪里?”
“自然是跟我在一起。”
董束月不假思索,急切道:“我想见他……”
凤双越坐起身,直视董束月的眼睛:“你想见他?”
这句问话虽简单,却含着一抹很明显的钩子般的恶意引诱,似抛下了一枚鲜甜的饵。
董束月直觉到危险,但季复生是他灵魂深处的渴盼,像是鲛人望月,更没有半分迟疑,用力点头:“是。”
凤双越眼眸中闪过不辨其意的光芒:“那好……”
起身面对董束月而立,低下头,手指慢慢碰向董束月的眼睛,董束月大惊,迅速阖上眼帘的一瞬间,薄薄的眼皮上传来指尖压过眼珠的鲜明恐怖感,忙往后飞身直退:“你……你干什么?”
凤双越一笑:“这就怕了?”
董束月恍惚明白其意,不说话,只微微仰起脸,紫眸中泪水盈盈欲滴,胜过了千言万语的哀求,叫人一看心里便是既爱又怜,既酥且疼。
凤双越却只轻叹道:“殿下这双眼睛很会说话,莫说妖界,便是天庭,只怕也找不出一双更美更能诱惑人的……可惜我不喜欢。”
声音骤然一如金属的冷硬,眉梢眼角尽是高高在上的毫无怜悯:“很不喜欢。”
一手摘下董束月腰间的龙弧刀,刷的一声拔出,将龙骨刀柄放到他的手掌中:“此刀大凶,杀气过重,出鞘必见血,并不宜随身佩带,若随刀主时日久了,更要嗜刀主之血……殿下可用此刀自刺双目,以应刀性。”
董束月霍然回刀入鞘,声音凄厉而怨毒:“凤公子不要忘了,当日生取我心头热血,剖开胸口便是用的这把刀!”
凤双越也不生气恼怒,冷透骨髓的笑着:“殿下莫不是又要说对我有恩?对复生有恩?”
刀架于颈雷悬在顶,董束月本非单纯厚道之人,自是不会羞于挟恩市惠:“轩辕坟对金翅大鹏的确有恩,我董束月对季复生也有剖心取血之情。你别忘了,你倾心之人本该是我,你也别忘了,你……”
凤双越大笑打断,良久方停,颇有些意兴阑珊:“不敢忘,千年来咱们的恩怨又岂是能忘易忘的?”
看一眼董束月紧紧攥刀的手,手背浮出的淡淡筋脉,手势的紧绷微颤,显然存着背水一战的攻击意图,却又是满满的怯意迟疑。
凤双越不掩失望不屑之色:“此刻复生若活着,不管殿下要什么,我都欢欢喜喜双手奉上,绝无半分推脱犹豫。只可惜今时今日,复生魂魄不知散落何方……殿下凭什么以为我会跟你讲故念恩?难道还要我像凡尘俗子一般,跟你一锱一铢斤斤计较?说天诛本该烙在你的额头?说那滴狐妖心血蒙你算计根本没机会用上?说你所作所为让我想放过你都找不着理由?”
“殿下,你本该没这么愚蠢,难道人之将死,其智也衰?”
他说话时眼眸半眯唇角微扬,好整以暇而意态潇散,一句句却是层层进逼延展,一字字深錾渐成千钧之势,便似金铁拧着蛛丝的索套勒在董束月纤长细腻的脖颈,渐收渐紧。
董束月乍听得一个死字,方寸大乱章法全无,摇头喃喃道:“你刚才说不会杀我……”
凤双越若有所思,道:“你怕死?”
董束月牙齿格格直响,蓦的尖叫道:“我要活着!我要活着!你都不死,我为什么要死?”
“我当然不会杀殿下,我只是不喜欢殿下的眼睛。”凤双越好脾气的掸了掸衣袖,笑道:“既然龙弧刀已经应过见血之命,那便用芜菁子熏吧,这种不见血的法子,倒也不算唐突佳人。”
董束月看着凤双越星子般的眼眸明而空,闪烁着金石的冷光,知他今日必定不会放过自己,若执意硬抗,更会有无穷无尽的比毁目更加阴毒的法子等着自己。
一念至此,也不再求饶,冷笑道:“凤公子,你有滔天法力无敌神通,你要折磨我羞辱我,根本不需任何理由,莫说只要我一双眼睛,便是要我性命魂魄,也不过举手之劳,又何苦张机设饵诱我如猎物一般自投罗网……这般浩大的阵仗,这般海样的心思,用来欺辱一个小小的幽冥王,真是做作得好笑!”
凤双越轻笑道:“殿下不懂,纵马弯弓自是豪兴,但垂钓撒网,亦有十分的乐趣。”
董束月一滞,只觉眼前的凤双越面容气质虽一如既往的矜贵清华,但内里似乎已然偷天换日,差之毫厘,却是谬之千里。
以前的凤双越有喜怒哀乐,嗔痴爱恨,一双琉璃目春深似海,但也能窥出些许热烈温柔、愉悦惊喜、排斥不安、甚至愤怒崩溃,那些情绪都是真真切切的,不大肆张扬,却也不虚浮不刻意。
而如今他的完美更似一尊玉雕,似乎有一种视万物为无物的冷漠已经渗透在一呼一吸之间,那些喜怒哀乐嗔痴爱恨,倒更像是故意形于外而示诸众人的面具,他的心却始终远远的被这些情绪隔离,冷冷的跳动,单调而空洞,不疾不徐,节奏温度再也不会变化。
有个可怕的想法一瞬间如闪电掠过脑中,董束月想起了一个传说,蓦的头皮一紧浑身发麻,深吸了一口气,方试探着问道:“你……你已心化琉璃?”
凤双越打量他一眼,赞道:“轩辕一族果然不愧有七窍玲珑之誉,心思聪慧令人刮目相看。”
董束月低头自语道:“难怪……”
声音低回暗哑,紫眸却流过一道皎皎的星河水一般,从未有过的明澈无翳,打心眼里笑出声来。
心化琉璃,从此非关情爱,于爱人被爱,不过废物而已,终是绝了情路。纵有翻天覆地的法力,倾尽天下的权势,却换不回一颗活生生的心。
一时连失明之厄都不再畏惧,抬眸挑衅的看着凤双越,柔声道:“凤公子既要我的眼睛,那便如你心愿。”
举刀捧到凤双越眼前,横刀出鞘,笑道:“烟熏火燎,太不痛快,龙弧刀主凶,凤公子不妨还用这把刀罢!”
凤双越奇道:“为什么不自己动手?我不喜欢沾上血腥气。”
董束月看着刀刃青光吞吐,心中一寒,忍不住闭上眼睛。
他素来爱惜自己,发肤手足,无不细心呵护,此刻知不可挽回无从求救,不得不割舍了这对眼睛,但要狠心自残,却是万万做不到,只愣在当场。
凤双越极有耐心,也不催促,只漫步到窗下,仰头看那株桐树,有风吹过,浅紫色桐花落在他的衣襟发梢,极淡极清的香气,若有若无的萦绕身遭。
董束月静待良久,见此人心如铁石,只得走近前,咬了咬唇:“那……束月求公子。”
凤双越微微一笑,对他知情识趣极为满意,便不再客套谦虚,欣然受累,接过刀来直划向董束月眼珠。
一道青光袭来,董束月不由自主飘身后退,死死攥着拳,大叫道:“等等!”
刀光一凝,凤双越即刻停住,似笑非笑:“殿下又后悔了?”
董束月喉头细腻的肌肤被刀气激得一粒粒乍起,声音异常干涩嘶哑:“我毁掉眼睛,你能让我见复生?”
凤双越不置可否:“你说呢?”
董束月留恋的看一眼紫檀桌上的月之断,两滴清泪从睁开的紫眸中,顺着脸颊落下。
凤双越仅有的温柔善良都交付给了季复生,董束月便极其顺畅的得到了所有的残忍冷酷。
凤双越爱季复生越真、越深、越纯净、越绝望,对董束月就越恨,越厌,越凛冽,越狠毒。
龙弧刀明刃如镜,赠予自己的那日,季复生一身黑衣鹤势螳形,强悍俊美笑容明朗,自己轻盈飘逸眉目如画,心如花开满目华芳,那日晨光如洗,街市繁华,他与自己并肩出游,还一起吃了一顿牛肉面。
眼睛凉凉的如飞入雪花,一片血红过后,便是浓墨般的漆黑。心中涌上一种空虚而不见底的无依无靠,董束月目中无意识的滚下掺着血的泪,忍不住伸手向前,想去触摸一点坚实的存在。
他摸到了凤双越的胸膛,听到凤双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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