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内心咯噔一声,面上只点点头,配上半月剑后便跟在道童身后前往主峰大殿紫霄殿之中。
未至筑基期者不得御剑飞行,我和那位师弟即便竭力加快脚程,也花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赶上主峰大殿,此时已黑压压的站了不少弟子众。我刚停下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只刚一抬头,就顿住了。
紫霄殿气势磅礴规模宏大,正脊两端铸龙对峙,而殿内顶部铸浅雕流云纹样,夹杂璨若星辰的各系灵石,而地面上正跪着一个人。
远远望去黑漆漆的长发逶然垂地,衬得那人的脊背愈发的挺直起来,白色的服饰上有着极为的大片破损,衣角边际的金丝流云绣纹顺着破损处露出了线头,更显得毁坏的严重。
而那人闭着眼睛,周身的气息较之前更为冰冽,而容色更胜。
我不敢再看下去,低头匆匆在青阳子身侧站定,攥着渡生碧霞镜的手不自禁地暗暗收了收。
待到门内主要弟子都来齐之后,顶座上的玄阳子终于开口。
“——紫霞派二代弟子云和,今日与天魔教勾结被察,叛教之罪理应自散功力,所得师门法宝一并交还至纯阳殿,不日革除教籍,可有异议?”
原本静默的大殿哗然起来,嘈杂之声不绝于耳,以修仙者一贯不理世事安于修炼的性格竟然会如此,可见事情的严重性。
青阳子在我身侧微不可查地叹息了一声,声音极低。
终于等到众人安静下来的时候,熟悉的带着冷意的声音忽然响起。
“弟子并未叛教之行。”
大殿瞬间再次喧闹了起来,云和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目光冷的更是有若实质性,几名正对着他议论纷纷的弟子霎时脸色苍白的闭上了嘴。
“你有何可申辩之事?”举手示意肃静,玄阳子起身,步行至他面前又问。
“云和,并无叛教之行。”他一字一句的道,我轻而易举的就能听见身后又一次响起的窃窃私语声。
青阳子朝我这儿看了一眼,琥珀色的眼睛沉静温润。
我紧抿着唇,手掌攥成拳。也不知道玄阳子会怎么想,但我知道云和的确没说谎。渡生碧霞镜按传言中可通天意,知万灵,却鲜有人晓运用法门,我不知为何能从上面看出来点东西,却也只局限于万物名称,除了这个正跪在我面前的人。
右手猛地一股柔和的力道抓住了我,我怔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差点就要走到云和身边了,而青阳子袖摆不易察觉的一动,将我扯了回去。
“……今日已有三名清字辈弟子因你与天魔教纠葛重伤,另有一十二名浩字辈弟子受伤,此事你可有异议?”
“无。”那人沉默了半响后,低声回答。
“可有旁证可予你清白?”
那一刻的寂静仿佛绵延了几个纪元。
“有。”
空旷的大殿上终于响起了一个声音,直到我低头看见一双绣制云纹的道履停在流云金边的白衫旁,才意识到那个字竟然是自己说的。
“……云玄可证。”着魔似的话自发从嘴里蹦了出来。
数以千计的目光瞬间集中在我身上,其中或疑惑或惊讶或幸灾乐祸,事已至此我也没有什么退路了,索性深吸一口气跪在了云和的身边。身侧的温度一如既往的冰寒,我却知道此时恐怕一扭头就能看见那人讶异的目光。
“云玄?”玄阳子一怔,倒是点了点头,“你说说看罢。”
“云和师兄专于修炼,天性纯善,绝无可能与天魔教众有所纠葛。”我顿了顿,忽然觉得嘴里苦涩的要命,“与天魔教有联系的人,另有其人。”
“何人?”
“紫霞派二代弟子,云玄。”
“——云玄年幼不知利害出口狂言,请掌门师兄明鉴!”不等我继续说下去,青阳子忽的上前几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挡在我面前,一贯温言的声调显得肃然有力。
“青阳,此事由不得你我做主。青阳,让开罢。”玄阳子命令道,一挥袖将其逼退到一旁,又转向我,神色肃穆:“云玄,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言不语地俯下|身,深深行了一礼。
殿中的喧哗我全然当做听不见,直起身后觉得自己攥着渡生碧霞镜的手都在颤抖,但要我就此放弃也是绝不可能的。如果依照铜镜上所书写的字样,接下来不超过一刻钟的时间云和就会被定罪,三日之内就必然会死于自己之手,与其亲手害死一个算得上熟悉的人乃至倾覆全派,倒不如我现在就直接说出真相。
哪怕我今日不说,若当真有一日我当真屠尽紫霄派上下,或是被人抓住证据以叛教罪论处又该如何?
天道,天道,若是我必须要遵循的天道已经将前进的方向写出,而那条路根本就是我不屑一顾的,那我为什么不能抓住机会去颠覆它!!
天既予之,何不取之!
我咬着牙,又俯身将额头贴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云玄……深知自己罪孽深重,然不愿此事牵连师父及云和师兄,唯求掌门师叔听完后能将云玄逐出紫霞派,从此再无联系……”
判决
其实渡生碧霞镜上写的内容并不多,但是就我能看到的那些就足够让人手足发冷了。
“我”的确是紫霞派二峰峰主青阳子最宠爱的弟子,十余年来除了性格骄纵以外也绝无背叛师门的意思,云和更是清清白白绝无二心。但事无绝对,铜镜上清晰明了的写出了“我”和云和更为隐秘的消息。云和的确是和天魔教有所联系,但仅限于他的出身。
他是天魔教座下四御之一血阳刹的遗腹子。十四年前血阳刹被追杀至衡阳泗水一带,当时云和不过是一普通婴孩而已,或是天道指引,玄阳子终究于一次巧合收下了他为关门弟子,悉心教养至今。
这件事除了玄阳子外无人知晓。同样的,如果不是因为玄阳子早就知道云和的身世,他又怎么可能这么任由自己的大弟子被定下叛教之罪!
“紫霞派从无连坐之罪,此事你自然可放下心来。”见我依旧叩首不起,玄阳子缓下几分语气道:“起来说罢。”
“云玄不敢。”我迅速抬起头,维持着跪着的姿势低声又道,“谢掌门师叔。”
青阳子琥珀色的眼睛一直停在我身上,隔了三丈远我都能察觉到其中的焦急关切。我顿了顿,终于还是狠下了心!
“方才云玄所言之事皆为事实,云和师兄和此事绝无干系。”青石板地冷得膝盖都在刺痛,我听到自己的叙述的声音遥远的就像天边传来一样,隐隐还带着颤抖。
“云玄……云玄也不知为何,受了天魔教之人的控制,直至那一日去器阁得了渡生碧霞镜才清醒过来。
弟子未曾想到会自己会犯下此等逆天叛教之罪,不敢吐露出半点,却不想天魔教之人再次传来消息,欲与弟子今日会面,云玄虽曾因受控制而有愧对师门之行,却绝不敢再有半点叛教的念想。想来他们见不到要见的人自然会散去,因而便未行前往,不想云和师兄却恰巧碰到了他们——”
我猛地抬起头,目光直视玄阳子!
“请掌门师叔明鉴,云和师兄是被我牵累的,云玄实有叛教之行死不足惜,唯求勿要牵连至师兄及师父——”
大殿中一片喧哗更甚之前,我牢牢跪在地上,已经是豁出去了,成败就在此一举!
本来我仍对渡生碧霞镜所言的真实性抱有怀疑,但照今日事态发展来看,竟是丝毫不差,事件发生情况甚至时间都对的无比精确!
铜镜上将事态发展都写明了,如果我刚刚没有站出来,一刻钟之内云和就会被定罪,玄阳子虽会因多年师徒之情不会抖出他的真实身份,但多少也会对他勾结天魔教之事有所疑虑,最终下令将他关在闭思堂中。而间接导致他死于我之手。
而哪怕我三日之后不去杀他,天魔教也绝不会对“我”这枚重要棋子就此放弃,如待到那时他们还有重新控制我的方法,甚至再反打一耙说我与他们勾结,才是真正的百口莫辩。
——倒不如现在就彻底摊牌!
眼见我要把责任全揽了,青阳子眉间一凝,袖袍瞬间舒展开来,竟是不顾礼教硬是再次上前了两步。我愣了愣,看着那个海青色的背影再次遮挡住我的视线,心底倒是当真觉得被触动了些。
“师兄,此事还可待容后商榷。”青阳子一贯温润的音调显得比平时快了些许,肃然中又透露出了一丝焦急之意。“云玄虽受天魔教蒙蔽或有损紫霞派,然其生性纯善,又愿担负所有责任可见其悔改之意!望师兄择轻处置,饶过他这一次罢。”
玄阳子沉吟片刻,并未搭话。
我索性闭上双目,静静地等着掌门师叔的判决。
殿中此时早已恢复了寂静,原本空旷的地方上如今站了数千紫霞派弟子,均无声低着头等着玄阳子的判决,其余五峰的峰主各自坐在一旁,除了六峰峰主朝这边看了一眼,其余几位都各自低头品茗,并无插手的意思。
“青阳,让开罢。”上方之人终于发话,“紫霞派二代弟子云玄。”
“弟子在。”
我重又睁开眼睛,沉声应道,心脏却跳得飞快。
“今日之事,罪不能归咎于你一人身上,但知情不报导致同门师兄弟受伤之责却不可少。”玄阳子缓缓道,声音中自然有一番让人信服的力量,“念在你自愿担责,又是受恶人所控为之的份上,罚你在闭思堂中静思三月,可有异议?”
彻底听完判决后我终于松了口气,急促鼓动的心脏也慢慢恢复了正常。定了定神,我再次俯下|身行礼。
“谢掌门师叔。”
“起身吧。”玄阳子吩咐道。眼角又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