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塔高举着礼服,微微皱眉,这些裙装对他而言太过华丽了,虽然从小就穿着破布似的裙装长大,所以他并不会对长裙感到反感,但这种蕾丝花边几乎比裙子布料还多的衣服……老实说光看起来就觉得很重。
要不是德尔多斯说凭他现在的模样肯定被卫兵挡在城外,维塔才不愿换上这种衣服咧。
他回头望了眼德尔多斯,后者只是没什么表情的点了个头。见状,维塔也只能无奈的叹气,然后推出了手中水蓝色的礼服交代:“那就这件吧。”
“鞋子也买一双吧。”德尔多斯提醒道,然后瞄了眼维塔什么都没穿的脚丫子。
维塔从来没有穿过鞋子,一方面是因为在森林穿鞋简直是自找麻烦,另一方面则是巫婆也像是忘了这回事似的从没提过,久了维塔的脚也就习惯了坚硬粗糙的地面,就连出了森林也是打赤脚走路,而不曾关心他人外表的德尔多斯更是完全不在乎。维塔甚至是在镇上看到他人的穿着,好奇的询问过德尔多斯之后,才晓得鞋子的存在的。
“咦?要买鞋子吗?要买哪双?”从来不晓得穿鞋子是什么感觉的维塔忍不住兴致勃勃的问,就像是第一次吃猪肉时的新鲜感。
但对于鞋子同样理所当然没研究的德尔多斯根本无法回答,最后只能把冷淡的视线停留在闭上嘴跟在身后、全身紧绷的服务小姐身上。
感受到暗示目光的小姐一惊,视线几度游移以后,终于硬挤出笑容,抖着声音向维塔介绍:“哎呀……这位美丽的小姐您找、找对人了呢……我们这里还另外贩售漂亮的鞋子喔……请、请跟我来……”
相比维塔的一脸期待,服务小姐僵硬的笑容就显得苦涩,但她的两位客人显然都不在意,又或者说是根本没注意到。
最后她领着两人走到柜台前方,由展示柜中拿出了一双鞋子,维塔忍不住眼睛一亮——那是双漂亮得在阳光下会发出不可思议光芒的玻璃鞋。
“好漂亮!”维塔惊呼道。
“你喜欢那种女鞋?”德尔多斯忍不住质疑。
“呃?女鞋?不好吗?”维塔错愕的反问,“你不觉得它亮晶晶的?你不喜欢吗?如果是乌鸦,一定会喜欢这种闪闪发光的东西……”
“……”德尔多斯移开视线,显然不愿多谈。
“您、您可以试穿看看。”努力保持专业素养的服务小姐微笑着说,同时将鞋子放在维塔的脚边。
维塔迫不及待的将脚丫套进鞋子里,但在确定穿上后却忍不住微微皱眉。
“怎么?”
“好像有点紧?”维塔歪着头回答。
“你穿得下已经很难得了。”德尔多斯冷淡的说。
言下之意就是男人根本就不可能完全合适这种女鞋才对,更何况是维塔那双天天在森林里跑跳的脚。
“说的也是……”维塔咕哝着:“这大概很正常吧……那就这双吧。”
于是服务小姐快速的为他们结了帐,德尔多斯更是不在意的将整个钱袋丢给她,令一直僵着脸的服务小姐眼睛一亮,笑容也自然许多。
“两位客人现在也是要去听王子殿下致词的吧?”她在将衣服和鞋子递给维塔的时候,友善的说:“算很晚了呢……早些时间店里人挤人的,每个人都希望能够先给王子殿下留个印象呢。”
“致词?”维塔不解的眨眨眼。
“咦?您不知道吗?”服务小姐惊讶得瞪圆了双眼,声音也不自觉拔高:“为了后天的舞会,查理斯殿下现在正在广场公开演讲,就只是为了我们这些非贵族的女性……啊啊,殿下是那么的风度翩翩……”
“可是……选妃应该是后天吧?现在去到底有什么意义?”
服务小姐白了他一眼,像是在嘲笑维塔的无知,但下一秒她意识到一旁还有德尔多斯在,打了个寒颤后,连忙又恢复成热心殷勤的模样讲解:“虽然说舞会是后天,但如果能先给王子殿下留个好印象的话,也能大大提高舞会上被邀请的机率啊。”
也因此众小姐们几乎在舞会前两天就纷纷赶往王都,除了为舞会外,也为了先一睹查理斯王子的丰采。因此,虽然距离舞会还有两天,但波涛汹涌的人潮几乎都快把王都给挤爆了。
“原来是这样啊!”维塔点了点头,对德尔多斯说:“那我们也过去吧!……啊,我还得先把新衣服和新鞋子换上!”
+++++
当维塔换好衣服跟着德尔多斯来到广场时,周围早已挤满了人,连广场边缘都碰不到,更别谈要看清楚看台上的人了。
德尔多斯二话不说亮出长剑,甚至在砍倒了几个人之后,才把原本满脸不耐烦想推开他的先生小姐吓得退到两旁,然后呆望着挥剑的黑发青年带着金发少女、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踏上血路。
穿上了礼服的维塔脸色不太好看,至少没原本的欢快,身上的重量让他觉得不太舒服,更重要的是鞋子果然很紧,而且随着走路会变得越来越难受……他真搞不懂为什么其他人要穿这种束缚自己双脚的东西。
他没什么在意德尔多斯开血路的行为,其他人也没什么注意,在这种混乱的场面中,很少有人会去注意其他地方发生了什么事,哪怕是莫名的惨叫声恐怕也只是在人挤人的状况下发出的哀号,因此他们也没有真正的受到阻挠,只有德尔多斯开路的那条通道仿佛生了默契似的自动让路。
但德尔多斯显然注意到了维塔的怪异,他瞄着他难看的脸色,眼神中有着一丝询问,但维塔只是朝他挤出一个安慰似的微笑。
不知不觉中他们来到广场的最深处,就跟着内圈的人群一同站在维持秩序的卫兵后方,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所有人的视线全放在广场中央的看台——那名青年。
金色的短发与温和的微笑。
同德尔多斯印象中的儒雅气质,洁白庄重的衣裳将他光明的气质完全显露出来,一点都没有改变。就像是天生该受到众人瞩目爱戴似的存在。
视线接触到对方的瞬间,德尔多斯微微瞠大了双眼,说不出是怀念是惊讶还是憎恨的情绪。
“跟想像中完全不一样呢……”他听见身旁的维塔咕哝着。
“请问殿下,无论什么样的女性都能参加吗?”底下有人充满崇拜的尖叫,连发问的语气都明显颤抖。
而台上的查理斯王子相当彬彬有礼的回以微笑,温润的蓝眼珠没有任何虚伪,“——是的,任何女性。”他的声音带有磁性但是柔软,不会因为身分而让人产生压力,反而令人更加迷恋。“不分阶级,王宫邀请全国女性一同参加舞会,不会偏袒任何贵族。”
与德尔多斯完全相反。维塔不由得这么想。
不论是长相、气质、声音、态度、说话方式,两人像是完全相反的对比……然而这样的两人却是兄弟。
维塔偷瞄着身旁的德尔多斯,后者将视线死死的定在查理斯的身上,读不出意味的瞳孔流转着复杂的感情。
被人与这样的弟弟比较到底是什么感觉呢?喜欢吗?憎恨吗?不在意吗?还是觉得没意义?
不知道为什么,维塔感觉能够稍微理解过去被人批评那样残暴的德尔多斯,最后会选择前往乌鸦森林的理由了。
……但是。维塔抬起眼,直视着上方那给人印象良好的查理斯王子。
如果这样温柔的印象只是假象、如果当初下令把德尔多斯带进诅咒森林的人,就是查理斯的话……那么维塔绝对不会承认的。
查理斯根本就比不上德尔多斯。他像是赌气似的用力抱住了德尔多斯的手臂,这举动让后者一脸不解的瞄了他一眼。同时,台上的查理斯王子正巧将视线落往他们的方向。
他最先注意到的是维塔瞪着他似的表情,感觉有些困惑,然后下一秒看到了一旁的德尔多斯——骤然瞪大双眼。
德尔多斯也感觉到了查理斯的视线,微微一颤,低啐一声后拉着维塔转身就跑。
“等、等一下……!”查理斯的呼喊紧跟着响起,失去了从容的语调听起来有些扭曲。
他跳下看台,在众人惊讶的注目与呼喊下试图追赶德尔多斯,但后者早已拔剑驱赶挡路的围观者,因此引发的混乱与骚动将惊呼声迅速蔓延整个广场,趁着空隙,两人没两三下就消失在人潮中了。
+++++
他们直到跑到了人群较少的地方以后才停下来。
德尔多斯显然对王都很熟,虽然经过了五年,但大多的道路与建筑都与他印象中的相同。所以他知道王都内就算人满为患、但什么样的地方几乎不会有人靠近。
城堡和刑场。
理所当然的他们进不了城堡,那么就只剩下正常人都会退避三尺的刑场了。
德尔多斯记得刑场的位置,而且果然没什么人在,但是有一点很奇怪……看不到刑场——或者说,看不到用来行刑的范围与用具。
他微微皱眉,记得以前虽然简陋,但至少也有绞刑架或者铡刀什么的,血淋淋的很引人注目,过去被他送往刑场的人也不少……可是现在这里却像是被一把火给焚过似的,除了灰烬外什么也没剩下了。
然而他还没能弄个清楚,就先被维塔的模样给惊得表情一变。
他的脚满是鲜血。
原本透明的玻璃鞋像是成了艳红的舞鞋,染上了主人的鲜血。
“怎么回事?”德尔多斯难得略显慌乱的问,第一时间蹲下身检查。
“嘿嘿……”维塔勉强笑着,脸色有些苍白。“其实……到了后来,光是站着感觉也很痛了,刚才又那样跑……”
“你是白痴吗!”德尔多斯绷着脸低吼,维塔知道他真的生气了。说话从来都冷冰冰没什么起伏的德尔多斯的声音,这次居然带上了力气。“能脱下吗?”
“咦?欸……其实没有看起来的那么严重啦,只是因为鞋子太小所以才——呜……”玻璃鞋被拉开他的后脚跟的一瞬间,维塔忍不住倒抽了口气,眼泪差点飚出来。但他随即又挤出笑容,僵硬的说道:“你不用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