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翌见状奔过来,我马上大叫:“别过来!这,这东西会把人同化!”
不过他没搭理我,非但没停下来,速度反而还快了一点,然后他一把将我抱在怀里,嘴里念叨着那句纸片上的诗文:“千目入龟寻荒冢,四龙入水拦阴魄。八方聚气魂不散,北尊龙鼋镇珗璜。万物之灵皆为玉存,今日祭祀,以谢北尊。”
反复念了几遍,我渐渐感觉能动了,手上的玉璧滑落在雪地上,但身体里那股阴寒的气息让我浑身发抖,我咬紧牙齿,防止它们没出息地磕磕碰碰。
白翌搂着我,轻拍我的背低声安抚道:“没事了,已经结束了,我们完成了诺言,一切都结束了。”
我抬头看着白翌,勉强向他点了点头。白翌于是松开我,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我的身上。我动了动手指,发现手指居然被冻僵了,连弯曲也做不到,这几百年的阴气居然能聚集到这个程度。
白翌看着我滑稽的样子,轻轻笑了,他抓着我的胳膊塞进袖子里,满意地点点头。我被他抱在怀里,有些不太好意思,但是他身上传来的温度又让我舍不得离开。我看着天边的太阳快要下山了,虽然是阴天,但太阳淡淡的余晖把湖面渲染得极其迷人,就在湖中央,有那么一叶小舟荡漾在湖面上。
白翌拍拍我的肩膀,轻声说:“该回去了,这事算完成了。”
我哆嗦着念叨:“回去,回去咱们吃火锅……我要喝那肉汤……”
他笑着说好,然后扶着我顺着南边的山路下去。因为有台阶,和前面爬岩壁完全不能比,但我却因为僵冻和受伤走得十分吃力。到了渡口,那船夫早就等在那里抽烟了,他看我们像是逃难一样,连忙过来扶我们,然后问出了什么事?
我们摆摆手说是不小心滑下山了,并没有告诉船夫我们遇见的事。他眼神有些异样,沉默地点点头,最后感叹我们命大,于是让我们上船,快速地往回划。
回来的时候湖面十分平静,没遇上那些暗流,船夫也没多说什么,很快我们就到了岸边,付了钱和船夫告别,他撑起桨,消失在浩渺的湖水之中。
我们回到旅游景点的安全室中,工作人员看我们一身的伤,马上给我们进行了包扎,还打电话给当地医院。我们简单地说下去了湖心岛,在那里不小心滑下山,跌坏的。
安全室的工作人员里有一个大爷,他一听我们打湖心岛回来,立刻惊讶地张着嘴说:“你们怎么能去那里!哎,哪个王八蛋破例了!我们这里都下了死规定!不许带人上岛!”
我和白翌对望一眼,我开口说:“是么?就是一个中年船夫,皮肤有点红,块儿头很大,额头左侧有一块硬币大小的伤疤……”
大爷手里的杯盖子哐啷掉在地上,他惊恐地说道:“怎么可能?他早在去年秋天就因为带着三个大学生去岛上,遇到暗流淹死了呀!尸体一直没有找到……”
我脖子一麻,颤抖地问道:“那三个大学生,是不是两男一女?”
大爷看着我们没有再说话。此时我透过安全室的窗户,仿佛看见在湖中央,有那么一叶小舟,飘荡在广阔的湖面上。
第八回:双喜鬼煞
年关将至,这个时候即使天气再阴冷,中国人也都会风风火火地准备过新年,乐呵的劲头逼退了三九寒冬,很多人都把喜事赶在这个日子办。我们办公室里的女老师就有好几个准备这时候结婚,前段日子她们天天像得了相思病一样守着那本台历,希望大喜日子快些到。
但也真奇怪,这个时候除了喜事特别多之外,丧事也很频繁。估计是天气太冷了,好多体弱多病、风烛残年的老人家熬不过年底这道坎,出门看到好多人的袖子上都戴着黑色的布,脸色苍白,一点儿也没有过年的喜气。
过去的人都说人生来有两大喜事,一是结婚,可以组成家庭,开枝散叶,另外就是死亡,两者并称红白双喜。我一直不明白死人了还能叫喜事,难道是恭喜他早生极乐?终于可以摆脱人世苦难?
我盯着屏幕,无聊地刷着游戏,脑子却在漫无边际地思考乱七八杂的事情,好像这都已经成习惯了。去过千目湖之后,我休息了好多天,本来应该回家过年,却因为这一身的伤而作罢,否则回去让父母看到,还以为我去阿富汗打仗了。
白翌也没回家,照他的说法是现在过年已经没有过去的年味了,过不过都无所谓,而且留我一个人在宿舍他也不放心。于是我们两个大光棍还得在一起过年,也够尴尬冷清的。
就在我游戏即将完成任务,准备领装备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我匆匆地把画面最小化,然后趿拉着拖鞋就去开门。
我以为是白翌忘记拿钱包,他说要去买些年货回来,虽然只有两个人过年,但该有的东西还是需要的。我对这些不讲究,也懒得大冬天出门,就独自一个人猫在家里折腾自己的网络游戏。
搔着有些长了的头发,我边拉门边说:“你烦不烦啊,我这里正关键呢……”然而开了门才发现,那里站得根本不是白翌,而是一个清瘦的女孩子。一头齐肩的长发,穿着黑色的呢绒大衣,围着白色的围巾,看着挺秀气,就是脸色苍白了些,没什么生气。
我一看是个陌生女孩子,连忙改口道:“哎哟,不好意思!这不,我以为是我朋友,你找谁?”
我很确定她不是来找我的,因为长那么大,还没有哪个姑娘主动来找过我。果然,她开口说:“我是来找白翌的,听说他就住这里……”
姑娘的声音很好听,但一听是找白翌的,我心里怎么就那么不是滋味。我把这个归结为眼红,不过人家都找上门了总归要答应下,于是我笑了笑说:“白翌他出门买东西去了,现在不在。”
她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为难。刚才就说这姑娘很秀气,眉头一皱,感觉有一种病态的美,好比那林妹妹。我心头一软,立马接着说道:“要不你进来等等他?他估计快回来了。”
她微微踮起脚,往屋子里看了看说:“好的,我叫赵芸芸,是越剧学院的学生,听说白翌对一些……一些怪东西特别在行,所以来找他帮忙。”她看了我一眼,细声细气地解释,眉头倒是渐渐松开了。
又是学唱戏的!难怪声音软绵绵的。怎么白翌就认识那么多学戏剧的女孩子呢?这小子,不是成心气我么!我哦了一声,侧过身子,示意她先进来再说,外面天寒地冻的,一个姑娘家冷得直呵气,不能让她一直待在门口。
我笑着点了点头说:“我叫安踪,是白翌的同事和室友,你先进来坐坐,他很快就回来了。”
赵芸芸抿了抿嘴,也没怎么推脱就进了屋子。屋子里开了空调,她进屋后脱下围巾和大衣放在一边。我在后面觉得纳闷,这姑娘看着也没什么奇怪的,怎么又是为了那档子莫名其妙的事找过来呢?
不过她的围巾解开时,我一眼看过去,发现她的脖子上隐约有条红色的东西,想再仔细看的时候高高的毛衣领子把脖子给遮住了。我也不能一直盯着人家姑娘的脖子看,非得被人骂流氓不可。也许那是人家挂的玉佩穿线,是我疑神疑鬼也说不定。
她看了看屋子,笑着开口说道:“没想到男生的房间其实也挺整洁的。”
我给她泡了一杯茶,尴尬地摸摸脑袋道:“其实全是白翌整理的,他有些洁癖。”敢情您心中的男生屋子就该和狗窝一样,袜子挂在门梁上的?我在心底嘀咕一句。
把茶递过去,她伸手来接时,我又发现她的手腕上也有红色的东西,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想要仔细看的时候她已经把手腕缩进了黑色毛衣中。奇怪了,这姑娘本命年么?挂那么多红绳。
赵芸芸秀气地抿了一口茶,感觉少许暖和之后又开口说:“我是经我们的老师白月灵介绍,她是白翌的姑姑,听说白翌对一些……”她压低声音,握杯子的手紧了紧,然后咬着嘴唇,半晌才说道:“听说他能够驱鬼辟邪,正好我遇到了一个大麻烦,如果不来求他的话,我怕……我……”
就在这个时候,门嘎吱一声打开,一阵冷风吹了进来,女孩子突然像受到什么惊吓一样,恐惧地回头看着门,直到白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来,她才舒了一口气。我倒是没有被吓到,猜到了多半是他。
白翌拎着很多东西,头也不抬就对我喊道:“过来搭把手,重死我了!叫你一起去,你就顾着玩游戏。”
我走过去,接过两个袋子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说:“靠,你看见过俩男人一起逛街买年货的么?人家都是媳妇挽着老公,女儿挽着父亲,哪有两个大男人走一起的?”
白翌瞥了我一眼,冷笑两声:“你要是我媳妇,我也算是八字倒霉到家了!”
我想要继续回嘴,坐在里面的赵芸芸咳嗽几声,估计是听到了我们这种无厘头的对话。白翌探着脑袋问我:“屋里的是谁啊?怎么听声音像是个女的。”
这个时候赵芸芸才走出来,对着白翌低头小声说:“我叫赵芸芸,是白月灵老师介绍来的,希望白先生能帮帮我。”
白翌挑了下眉毛,然后立马就恢复了他那张扑克脸,只有我在他旁边听到他低声地嘀咕:“又来了,上次那个周铃还不够我背的,她就那么想给我找麻烦么?”然后就见他点点头,也不说什么,只管先去卸手上的年货。我白了他一眼,赶忙招呼赵芸芸回去坐着,心下却暗道:白翌你小子摆谱给谁看啊?
过了一会儿,白翌才过来坐到位子上,我们这里地方小,我只能靠着台子挨着白翌站在边上。赵芸芸看了我们俩一眼,喝了口茶,我们都在等她说下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屋子里变得很安静,只有时钟的滴答声,过了足足有两分多钟,赵芸芸才缓缓开口说道:“我很害怕,我怀疑我要死了!求求你,你能帮帮我么,我知道这样很唐突,但是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到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