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我。他看着周铃扭着眉头,于是踏着头发走近了脸,我见他要靠近那怪物,就想要拉住他,但是因为实在没有力气,根本拉不住。
脸此时警惕地看着白翌靠近,恶狠狠地盯着他。
白翌眼神冷峻地问道:“你确定这样做值得么?无法轮回转世,只能永远地做一个发鬼。”
脸被问得一怔,但是她马上就回答道:“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因为我不甘心,我恨得要死,我死也不能让这个女人好过,所以就算变鬼我也要弄死这个女人!”脸疯狂摇晃着,它不耐烦地说道,“你们快滚,把那根周铃给你们的头发留下,个小子就算保住命了,我对杀你们没兴趣。”
白翌悲哀地叹了口气,他盯着那张脸,从口袋里掏出那根头发,头发像是要回到周铃身上一样拼命缠绕。
缠绕的发丝在白翌指上勒出一条血痕,白翌看了一眼又对着脸低声说:“你真的要做这样的修罗么?”
那扭曲的脸上掉落下许多血肉来,周围弥漫起一股恶臭无比的味道,它显然对白翌有所忌讳,虚张声势地挥动着头发,肉块也四散开来。白翌看了看周铃,她已经只剩下几口气了,他又看了看脸,叹了一口气,仿佛做出了一个艰难地抉择。
我大声喊着说别给,白翌回头看了看我,他的眼神里有着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我从来没看见他有过这样的神色,一时间我也忘记了阻止他。白翌低头说了些什么,然后慢慢地放松了握着头发的手,我想冲过去,身体却被白翌的一只手挡住了。
他慢慢地把头发丢到地上,就在那个时候我看见了飘落的头发卷曲着,渐渐地燃烧起来,它烧出了蓝色的火焰,迅速地窜到了周铃的身上。脸发出了一声极其凄厉的叫声,它疯狂地扭动着,火势却越来越旺,周围的头发全都被燃烧了起来。
我一看这下要连周铃一起烧死了呀,就想冲过去扑灭这火,但是白翌一把拦住我。
我对他叫道:“怎么会有火?周铃也会被烧死的!快救火!”
他摇了摇头说:“不会,她不会死,这是业火,只会烧死恶鬼。”
我愣在那里,白翌依然挡着我不让靠前,蓝色的火焰迅速燃烧着周围的头发,散发出一股尸体般的恶臭,脸一下子惨叫了起来,它恐慌地吼叫着,仿佛是被火烧死的活人一样,火焰绕在周铃的身体上,蓝色的火渐渐地吞噬了所有头发,最后包括那张异常扭曲的鬼脸也被火焰所吞没。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白翌前面的眼神那么悲凉了,因为这火焰会让那张脸消失,但也表示着那个悲哀女人灵魂地毁灭,或者说是一种进化。
脸在最后快要被火焰吞噬殆尽的时候,依然疯狂地怒吼着:“我不会原谅她的,她活着,我就要跟着她,然后把她拉来地狱,我对着所有的恶鬼发誓,我要这个女人不得好死!”
白翌皱了皱眉头,依然抿着嘴巴没有说话。
而我则死死地盯着蓝色的火焰燃烧着那张扭曲的脸,脸最后发出了犹如动物般的吼叫声,周铃身上的头发很快地烧尽了。
脸怨恨地看着我们,但是火焰渐渐使它变得模糊,空气中散发出浓烈的焦炭味道,但是却没有灰烬,最后什么也没有留下。
火焰慢慢地退散下去,等到它把所有的头发都烧掉后,房间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我的脑袋也不疼了,头上的血也消失了。
周铃虚脱地趴在地上,不停地抖动着自己的脚。
我们回过神来,马上去看仍然昏迷的周铃。我扶起她,火焰把头发烧得连灰烬也没有,但周铃身上却毫发无损,只是脖子上有着很深的乌青勒痕。
周铃缓缓地抖动着眼皮,睁开了眼睛,随后她猛烈地咳嗽,神经质地推开了我,自己慢慢地爬到椅子上坐了下去,深深地吸了很多口气后闭上眼睛,然后再慢慢睁开,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只傻傻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我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刚才的事情她应该都听到了。我想她可能是觉得无法面对我们这两个外人,但最后她却开口说道:“谢谢你们,这个女人算是彻底地完蛋了吧。”
镜子里浮现出周铃的笑容,她笑起来很好看,但是此刻我却觉得那笑容犹如恶鬼一般,冰冷、疯狂!
白翌看着周铃,他皱着眉头,紧握住拳头,他和我一样,对这样的疯狂非常无奈和愤怒。白翌摇了摇头说:“不,她没有完全地消失,只要你还活着,她就会一直跟在你身边。”
周铃听到白翌的话,吓得肩膀一抖,但是过了一会儿,她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轻描淡写地说了声谢谢就先一步走出化妆室,她没有转过头,说道:“我们两个很相似,如果当初我们处境互换的话,也许今天就是我变成冤鬼缠着她了,但她即使做了鬼也不可能争得过我,这是注定的,她没有那个命。”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化妆室,但是我却看见在她的背后似乎依然有一张脸,诡异而又疯狂地微笑着,周铃又抚了抚那根本不存在的长头发,我没有去阻止她,从此再也没有见过她。
第四回:祖母
清明时节雨纷纷,古代人的话就是有道理,这几天几乎天天下雨。夜里,雨滴打在玻璃窗上,发出滴滴嗒嗒的响声,那种连续不断的声音让人灵魂深处都感到烦闷。
夜已经深了,我躺在床上,迷糊地看着窗户,却一直无法入眠。白翌已经睡得很熟了,均匀的呼吸听着让人安心。
我翻了个身慢慢闭上眼睛,脑子走马灯似的闪过些杂乱的念头,最后定格在很早以前,一个关于我和祖母的故事,一个讲述代价的故事。
那个时候我还很小,调皮是我们那个年纪孩子的通病,我和一群玩伴砸过邻居的玻璃,扎破过老头自行车轮胎,欺负过邻家的小丫头片子。
每次闯祸我基本都傻乎乎地冲在最前头,自然也就成了那些大人谴责的首要对象。父亲基本每次都把我揍一顿,母亲在旁看着,虽然心疼,但是嘴里也说我太不懂事,只有年迈的奶奶,总是眯着那老花眼,摇摇晃晃地来护着我。
父亲极其尊重奶奶,她是我家地位最高的女性。据说奶奶原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念过书,见过世面,因为看上了爷爷的塌实,不管爷爷多穷都跟着嫁了过去,于是嫁鸡随鸡地过着苦日子,娘家人也不再搭理她,算是断了关系,只有奶奶的哥哥还是舍不得自己的亲妹子受苦,奶奶离家时,他悄悄和奶奶说:“日子过不下去了,就和家里说吧,再怎么都不能让亲妹妹在外面吃苦遭罪的。”但是自从嫁给爷爷后,哪怕在最困难的时候,奶奶就是去给人挑煤炭也没向娘家人要过一分钱。
而在我的记忆里,奶奶总是一头简洁的花白短发,显得不是那么年迈,还是很有精神的样子,衣服一直都是蓝灰色的,很整洁,到了冬天,她会围一条很老式的围巾。
就是这样一个老人,总是在我闯祸后,不骂我也不打我,而是拉着我的手,低头给人家赔不是。我一直认为奶奶是个软弱无能的老妇人,直到那件事之后……
那是一个暑假,只有十二岁的我陪着奶奶一起去了她的家乡,算是避暑。奶奶的家乡在祁云山下一个偏远闭塞的小镇上,我们坐着火车,下了火车后是坐汽车,而最后的一段路居然还得由拉牛的农夫带着我们进了山里,天气特别炎热,坐在牛车上的那种颠簸非常折磨人,奶奶只是偶尔用手帕擦一擦汗,然后担心地看着我问我吃得住热么?我摇着头说没事,第一次坐这样的牛车其实我还是很起劲的。大概颠簸了将近一个小时,我们终于看到了镇口的牌坊,奶奶塞给了车夫一些零钱就拽着我的手向牌坊里走去。
镇子很萧瑟,与其说是镇子不如说是一个小农村,门口挂着早就褪了漆的木雕,在路旁的参天大树下还可以看到一些供土地爷的香和馒头什么的,几乎没什么年轻人,只有些老人在收拾农活,扎着草谷堆。
我们走进村,对我来说一切都显得十分陌生。而奶奶则是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眼神看着这里的一切。也是,匆匆半个世纪过去,爷爷早早就离开了人世,而奶奶终于再一次回到了自己的家。我那个时候并不懂得什么叫做历尽沧桑,只是觉得奶奶对这里有着非常深的感情。现在居住在镇子里的人,几乎没有认得奶奶的人了,所以一路上都没有人来搭讪,奶奶的娘家姓许,民国的时候是这一带出名的书香门第。当然到了文革的时候,那些老黄历的东西全都被毁坏殆尽,就连唯一的一座观音庙也在那个时候被改成了村委社区。
奶奶让我挽着她的手,在村里走了好多圈,照着原来的记忆寻找可能知道许家的人,最后在镇子中找到了当年在许家干过短工的老王头。
奶奶一眼就认出了老王头,便笑呵呵地走过去和老王头打招呼:“王二哥,你还记得我么?”
老王头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许久才认出奶奶,激动地几乎跳起来,连忙招呼我们去屋子里坐。
我们进了屋子,房里家具很少,而且式样非常老旧。老王头给我和奶奶倒了水,又拿出一些山枣子给我们吃。我看得出老王头很尊敬奶奶,他和奶奶说话的时候都称呼她“二小姐”。
老王头搬了个板凳坐在我们旁边,吸了口土烟开始说:“二小姐,你怎么才回来看呐,哎,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老爷子在你出嫁不久后就死了,你大哥一个人撑不住许家门面,最后也搬到外地去讨生活咯,然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奶奶叹了口气,五十多年过去,往事如烟的感觉只有经历过岁月的人才能明白和体味,当时的我不明白奶奶那声叹息代表了多少遗憾和无奈,只是一味好奇地看着周围的景色。
我那个时候玩心特别重,对来到那么小的村镇很好奇。其实一进村子,我就发现了一个封死的漆红大棺材斜插在地里,而且家家户户都在门口挂着红色的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