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哪管明朝如何打发,你自也不会例外,因为你是人类,是人类就逃不了这个本命中的圈套。
“是的,我不会松开你的。”他果然不愿放我自由,他那强烈的执着早在我意料之中,“我也不会让你就这么死掉的,我会替你找来最好的大夫诊治你。”
“你错了,我的身体不是有病,因此大夫是治不好我的。”我带笑带喘地纠正他被混淆的观念,他不懂的,原也难怪他,“没有了我被封印住的力量补充我的体能,我或许连一个凡人也比不上,我没想到我竟然如此的不适合人间、不适合当个人类,依照风的性子本不该为谁系缚了双翼,以至留在地上停滞不动。”
“你一定认为我对你的所作所为很残忍,甚至宁愿让你死,我也不肯放开你,是不是?可是你又怎么能够明白我的心情呢?人是捕捉不到风的影子的,我好不容易捉住了你,怎么可以让你就这样离开我?”他一脸痛苦的神情,嘴角抿出的纹路填满了深沉的悲哀,好象真的比我埋藏着更多述说不尽的苦楚,“留下你,你会死!放开你,我会死!御西罗殿下,你虽然是战无不胜的骁将,但你也同我一样永远理不清爱情的头绪,充其量不过是一对爱情的傻瓜。”
我哑然无言,难道真被他一语说中了,我是一个爱情的傻瓜?不过我何尝需要爱情,他又怎能痴心那一缕不该属于自身的风影?风是不受拘束的,不会标上谁家的属性,岂能甘心成为某人独有的禁脔。
“为了克制我对你的欲望,我会尽快起兵出征,这样一来,我可能会因而更加疯狂地思念你,却能保住你的身体不再受到我的伤害。”他深吸口气,好象正在努力压抑住自己情欲的冲动,又把沾着血迹的衣裳重新为我披覆好,“或许我和你的性情太过相似,所以我们永远无法相处得很好,总在无意中损害了对方。”
我沉吟起来,无法置以任何言辞。
慢慢细思,我与他的确是很相像,同样的目空一切,同样的自尊心旺盛,同样都是身处于权力巅峰的王者,我是风曜军团的领袖,持掌貔貅虎符,他是西风国的诸侯,操纵一国人民的生死,我有神的傲慢,他有人的尊严,若要我们称降输诚可能比杀了我们更难堪。
“这样也好,你有天子的隆运自有你的功业,我亦有我的清静可寻。去吧,天下正等着你去纵横驰骋、大干一番呢,为了你,也为了……南……陵……”
我明知他不爱听到我末尾的那一句话,可是我依然要说,一有机会总不忘提醒他自己的身份——他是南陵的丈夫!
为何他偏就是南陵的丈夫?
我的心底不免有些哀怨的缠绕。
一弹指,炽耀春光改尽人面桃花,我塞耳不闻外面的天翻地覆,就这么拖拖拉拉着,在人间竟也耽搁了好几个寒暑,赏遍了丹秋的枫红。
其间,他也曾回来过几趟,倒也没有谈及什么。
犹记得第一次,他挥师扫平北朔,雪洗了前耻,兼并了北朔旧主的全部疆土,大举统合了北境的各个诸侯国,为此,他特意班师凯旋祝捷,但他匆匆见我一面后翌日又率军远征。
第二次是被国中的几位重臣加急传书,从千里之外的前线唤回的,当时他正准备攻打南漠,而南漠恰在此时开出了联姻和谈的条件,大臣们苦口婆心地都劝他采纳此议,如此便可兵不血刃地将南漠收归囊中,添助一臂之力。那次他没有来见我,为了什么缘故?我一点儿也不想知道,事后听说他断然回绝了这门婚事,并于最短的时日内攻下了南漠。
第三次又为了什么回来的呢?依稀有些记不大清楚了。
战争结束了,较之我预期得更早,和平的开端已无英雄的用武之地,兵归府库,马放南山,幸存下来的人们可以回家去与他们的妻儿父母团圆了。
他果然鉴印了天命,仅花了七年的时间即迅速完成了改朝换代的革命,羿朝的末代君主于城破之时自焚而死,羿阿开创的王朝在我无经意地干预下提前崩毁了,人间的气运最终由我这个天外异客而改变,只是仅剩下几处零星的小争端犹在不起眼的偏僻地方陆续上演着英雄末路的戏码,这就是战争的后遗症,总有些人仍尚不死心地做着他们的皇帝美梦。
现在,他本人就站在我的面前,多年未见,他看上去比以前更形威严,气度愈加出众,象极了一位尊贵无上的帝王——是呀,他已经是一位众望所归的四海共主了。
“御……西……罗……”那低沉和缓的声音一如昔年的轻柔似羽,充满了绝难形容的浓蜜意韵,“我回来了!”
许久未曾谋面,万千感慨不知从何说起,谅想他此时见到我,一定早将背得滚瓜烂熟的台词给悉数抛置脑后,想到这里,于是我忍不住轻轻地笑出了声,宛若洒了一地的珠玉。
“皇帝陛下?”我含谑地挑起修长的眉梢,腮颊漾荡着微笑,极力使自己的气色看上去稍微好了一点,“你这算作是衣锦还乡吗?”
“我是来告诉你的——我成功了!”他那炯亮的双眼有着飞扬的神采,俊朗的眉宇凝蓄着兴奋的激动,“我终于得到了整个天下,如你预言的那般,我将是新王朝的开启者。”
“是的,我知道你能够做到的。”
我言虽如此,心里却稍存少许失落的怅然,说不清对他是妒忌还是羡慕。
七年来他一直身居天下瞩目的焦点,而我这个从来都是战场上发光的主角,在人间只落得个闲观花草的无聊差事,若非我习惯了漫长生命里注定的寂寞,依了我的本性,恐怕早已是恹恹地闷出病来。
“这次回来我准备迁都,把这里的一切全部搬往羿朝的旧都,我要带你一起去。”他志得意满地大声叫嚷道,仿佛有意在我面前夸耀自己的丰功伟绩。
“包括你原先后宫里的女人?”我突然发问道。
他不防我有此一问,一时竟怔立当场,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南陵已等了你七年了,你不要让她再等下去,她如今已是凡人之躯,女人青春有限,你莫要亏负了她。”
我瞧不见自己究竟是以怎样的表情与声调说出这番话的,但在我的心里,南陵终究占据着最重要的位置,旁人根本无从比及。
“你分明有意挑在我最高兴的时候扫兴,难道你就不会在我面前不提到‘南陵’这两个字吗?”
他倏地眉头一皱,声音陡高,将他的不满表现得这般明显,教我如何不见。
“你不要忘了,南陵不单是我的妹妹,她也是我的未婚妻,我已然将自己的妻室双手拱上,你还要我做到何等地步?”
薄薄的冰霜旋即凝结了我脸上残余的笑容,一种揆违的表情悄然潜伏进我眼底的阴影。
南陵是不会露出这种表情同他说话,但是我会的,因为我是风曜的御西罗,永远如风无常。
当年他也许说得对了,我和他真的无法和谐相处,总是没说两句就起争执,眼见又要为了南陵大吵一顿,虽然我和他的本意并非希望朝着这个方向发展,可是每次得到的结局仍在不变地发生着。
“难道我想娶你有错吗?你又非不能成为女人,但你却老是以你妹妹做借口,逃避我对你的爱情,一个皇后就这么委屈了你吗?”幽深的瞳孔陡然迸射出灼亮的电光,他的眸底弥漫起血色的雾瘴,看来不识相的我又惹火他了,“你的身体究竟改变了没有?让我看看你的身体,就算没变,我也要你听凭我的意愿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
话音未落,我的衣裳在他凌厉的掌风下猛然被撕裂,败絮般纷坠一地,袒露在他眼前的身躯依旧是那么苍白、纤瘦,散发着无比的奇寒。
“你看到了吗?我还是这副非男非女的腔调,七年来你成功地征服天下,却征服不了我的身体。”
我满怀酸楚地笑了,临近成年的最后一年,我的身体没有显露出一点性别的征兆,这全要归功于我的意志一直在顽强地抵抗着外来的侵扰,他渴切地努力想着要把我变成女人,我就反复地惦念着南陵,一旦想到她失去丈夫的绝望,我彻底地坚固了自己软化的念头。
“我是皇帝,你要服从我的命令!”
无论他的身份如何改换,那邪冷的口气、佞魅的态度永远是我乍抵人间时所遇见的那个可恶的男人。
“我是天上的神族,我决不受你这人间帝王的归辖。”我强行振作地大叫着。
好象回到了最初,好象总是这种相处的模式,绕了一个大圈子,始终要回到出发的起点,然后是无边的伤害,身会痛,心会碎,恨着,怨着,迎接震怒与咆哮,渗入了一抹异样的情愫在不觉间滋生着,各种复杂难明的情绪交织成我对他的感情。
“神又如何,现在你还不是当了我的人?”曾经用情何其醇冽,爆发的恨意亦就增添了百倍的戾烈,“我是皇帝,神也不能反抗我,我一定会要你如我所愿!”
那熟悉的绛艳凝涕般溢出我的肌肤,瑰怵的血液饱含冰的冷漠,沿着洁白的身体缓慢地向下滑行着,仿佛昨夜泪水淌落的痕迹,细细地蜿蜒至我削瘦的足踝。
这就是我的血!
我失神地盯着那彤灿夺目的颜色,已感觉不到什么了。
这么多年来,我被一个人反复地伤害着,血不停地涓涓流失着,我想这足可抵偿别人为我流过的血。
清莹的紫发散落垂泻,黯淡的发梢飘卷起无奈的弧浪,宛若一个迟暮的美人,被无情地抹去了往日生命的光泽,美则美矣,却已遮掩不住衰竭的疲态,就象有什么可怕的魔魇剥夺了当年洒脱扬舞的灵气。
那一夜,是我有史以来最悲惨的一夜,我从来不知道一个发狂的男人可以坏得那么彻底,那个被我激怒的男人用尽了一切方法来折磨我,施加在我身上的残酷让我宁愿去尝酷刑的滋味。
淋漓的红色淹没了我,我遍体鳞伤地浸淫在血泊里,他仍然无意收手,因为我的表现尚不足以抚平他的嗔怒,他要我继续为他哀啾、继续为他呻吟、继续为他哭泣……
在他眼里,我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神明,甚至比人类更渺小卑微,只有在这个时候,盛气凌人的我才会流露出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