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就足够了,于是我清浅地撇起唇角,故意泼了他一头冷水, “你只会给我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其它什么的我都不曾沾过你的光。”
“你究竟是瞧不起我的爱情,还是瞧不起我是一个凡人,难不成你当真是因为爱上别人而厌弃我,这么乐于见我深陷痛苦,无以自拔?”
他焦躁地拉扯着自己的头发,质问的声音暗藏着惨烈的凄凉,无论我的回答是什么,总有一抹挥之不去的惧怵笼罩住他的身心。
尽管他自视付诸于我的爱情无人可及,然而,我的口气、我的神态,终于让他知道我单纯的内心不再是他一人的容身之所,或许另外有一人的身影已与他并驾齐驱,在他失去我的那些岁月里,我并非如他一般生活在地狱里,饱受着相思的煎熬,鬓角几乎见了星霜。
“御西罗殿下,我告诉你:不管你心中是否另有所爱,我都要你成为我一人独占的,我决不会把你让给别人,也决不允许别人分享到你的美好。”
他暗压下胸头的妒怒,以尊贵傲慢的姿态,大声矢誓着我的一切皆归他所有,双眼泛血地封杀住我的语言功能,稍瞬不眨地锁紧我的眼神,不容许我说“不”,他的语中没有一刻迟疑,眼底有着疯乱的阴影。
疯子!爱情的疯子!真的是无可救药了!
我心惊地眸视着他,混紊的脑海里不停地盘旋起这个念头。
不为他的坚持,不为他的深情,只为了他眼中的一抹疯狂,为了爱情而失常。
就为了我曾往望生池里见过他,就为了他曾目睹我飞掠天际?
源于我,爱上我,只为我……为了一个不属于陆地的男子。
是我,令他一头栽进了对我的迷恋之中,迷恋得委实厉害,十多年的漫长仿佛浓缩成一日的精华,热情不曾有所稍褪,专注的感情始终如一,这是可以把人逼疯的感情——爱情!
南陵爱他,他爱我,我不爱他,他不爱南陵,怎样一个荒诞滑稽的三角?
看到他这种样子,心好象被什么东西狠螯了一下,我害怕了,根本不想去理解它、理懂它,我只想抛开它、甩开它,避它如同蛇蝎。
“你……”我开口说话,却突然觉得喉咙好生干涩,声音粗糙难听,“你这样一来,不但是在逼我,也是在逼你自己,为什么你放不开一片无谓之情?这样下去,你只会把自己逼入绝境,逼自己去崩溃!”
我不是在虚言恫吓,我敢肯定他真的会疯的!
“听我一句良言相劝,你莫要再自误下去了!倘若你做不到,我会帮你做到的……”
我断然立下决定,即使他不情愿,我亦要强迫执行,不要再累人累己,不要再一误再误……那不值得……只为了我……
我要他忘了我,尽快地忘了我……
让他灵魂中的那一缕灵识再度沉眠,让他的双肩抖落绝望的感情……
不会有御西罗的片影现踪于他的残梦,不会有那一眼、那一笑的心灵悸动……
莫卜他生的来去,用不着痴痴等待,轮回世世的空白,真的不再有我……
手掐印诀,口中喃喃有词,柔顺服贴的紫发鼓荡狂扬,犹如遭遇飚风来袭。
愈念愈急,手势倏换,形似焰状,交叉胸前,隐隐光环徐冉腾升,幽炽出眉间的冷峻,撼动天地的咒文卷挟着无坚不摧之势,生效在即——
“不——不要逼我忘掉你——”狂叫声愤然吼出了万般不甘,他的脸上流露出绝恸的表情,不忍卒睹,“为了你,为了我的御西罗,我宁愿做一个疯子!”
每当他脱口喊出“御西罗”这三字,明亮的双眸总会涂抹上一层丽暖的柔彩,然后,敛起嚣张无比的黑翼,藉着难得的温存将我的冷硬一点一滴的融化。
胸口蓦地一酸,我再也无法持继,蕴贯的真力从掌上颓然抽离,咒术嘎然而止,以法力凝聚成的光环顿时一闪隐没,幻化为一串蒙烁的流萤,自袖底逸去。
“我输了……为什么我会输掉……输给了凡人……”
我终于亲口承认了自己的失利饮恨,做梦也想不到一个普通的人类居然能在感情上压倒我,那不是单纯可以用力量来进行比划的,我输得彻底,毫无还手之力,可怜无知的我输给了他的执着。
“御……西……罗……”
他踉跄地跌跪在地,悲伤地捂住脸,身躯蜷缩起,寒瑟地不住颤抖。
疯狂的毒鞭没有继续笞打他的情感,凶残的戾气只为了这三个字而得到稀淡,终于悬崖勒马,拉回了他的冲动,虚惶的心田兜泛起一洼湛泉,动情的人性重新返回到他的身上。
“算我求你了……我马上带景儿离开,以后再也不要打照面了……人间的爱情果然可怕极了……不要再逼我了……”我拖着一身的乏惫,身心俱疲地说道。
我想我永远不可能了解人类这种灼烈深刻的感情究竟是如何构成的,没有理由的瞬间就产生了爱的奇迹,毅无反顾地迳直去追寻它的足印。
“不准你离开我——”
他猛然一惊,从地上弹跃而起,抢身扑上,出手奇快无比,电闪般箝制住我的行动。
“你要干什么?”我惊叫一声。
眼前遽然一黑,无边无际的阴影欺压上我的脸庞,唇上一炙,竟被他狠狠地吻住。
“唔……”
唇瓣陡然一痛,咸湿的味道迅速渗进齿缝,扩散至整个口腔,我挣脱开,。
“不!我不准——”他急促地粗喘着气,嘴角沾染丝丝血迹,舌头一扫,舔得干干净净,“你以为我会再让你从我身边逃脱?别忘了你的南陵,如果你敢逃,我保证让她活得凄惨无比,生不如死。”一刹那,眸色阴沉如墨,熠耀着曜晶的寒光,与刚才的脆弱简直判若两人,不可同日而语。
“南陵……”
我知他所言非比戏语,霎时,乱了心绪。
在南陵与我之间,我会保全南陵。
在景儿与我之间,我推景儿优先。
若是南陵与景儿……
剔除了哪个都觉不妥,进退维谷,沉吟似水,徒令我陷入两难境地,欠缺些往日的决断。
“景儿……”
一阵神伤忽至,我不由谓然轻叹,不觉转眸瞟向景儿静卧之处,未知我与那个男人的一番争闹可曾搅了他的安眠?
呀!
目光瞥及,我陡然一怔,但见景儿已然拥被坐起,眉目间眷余着惺忪,却脸色镇定地瞅向我们,冷淡的紫眸平静无波,眉梢有些讶异地微扬。
“带上你的孽种跟我回京!”那个男人侧首俯近,挨到我耳边低喝,“放心,我不会为难你们的。”见我略有微词,于是他露骨地刺了我一句,“难不成你有了孩子就不要妹子了?”
“你——”
瞧他一脸不愁你不乖乖听命的猖狂样儿,我怒涌心头,气得浑身直发抖。
好恨!真的好恨!
“好!我与景儿随你回去!”咬一咬牙,勉强挤出这句话。
愈想愈恼怒,我突然伸臂勾下他的颈项,贴上自己冰冷的双唇……
不!我并没有那个意思吻他!
我明晓那个男人痛极了,甚至痛得叫不出声来,可是我就要藉此发泄内心的愤慨,卯足了狠劲,死咬住他的嘴唇,非要将他喜欢吐出刻薄话的嘴巴咬下一块肌肉,血淋淋的腥味一下子充塞于我的所有感官,痛得走形的英俊脸孔映晃在我眼前。
“呵——”
我猛地甩开他,满不在意地用手抹了抹一嘴狼籍的血渍,双瞳含煞,也不必细说,趁势拔足飞踢,送他去与硬梆梆的墙壁相亲相爱,旋踵又是一连串的暴揍。
陷入震怒之中,举手抬足更不容情,着实让他叫苦连天,就恐怕那张被我啃咬得血肉模糊的嘴巴根本喊不出半个“痛”字,什么叫作“苦不堪言”?这下他总算可以一次尝个够本。
“你勿须担心,我管保治好你身上的伤口。”我阴森森地说道,言下之意,便是不断地在他身上增添伤口后再行替他医治好,我会让他好了又痛、痛了再好。
当年他如何对待我,今日我定当加倍回报!
“只要你肯留下来……我不在乎你怎样对待我……”
他又被我击成重伤,帝王尊严扫地,血花溅得到处都是,但他浑不在意,孜孜在念仅是我的去留。
唉,遇上这种人,我还有何话可说?
第十二章 一重咒(下)
粉腻的翠颜,凝含着花一样的娇羞;俊黛的琼眉,蕴蓄着水一样的柔情。
敛容轻颦,似喜似嗔,飘逸雪梅的幽韵;拽裾拂袖,宜静宜动,描拟兰菊的雅骨。
她原是昆仑的娇娃,她原是瑶池的女仙,有着高贵的血统,有着不凡的身世,然而她毅然舍弃了天上的尊荣显耀,为了忠实于自己的爱情,自贬红尘,甘作人间小妇人。
就为了那个男人,自始至终,她的眼里独有那个男人的存在,连我这个自小就疼她的哥哥亦黯然失色,她的痴心天日可鉴。
“陛下……”
柔曼娇躯,飘飘下拜,美妙的姿态宛若一枝春艳的红杏,黄莺沥啭,乳燕娇啼,犹如珠走玉盘,动听之极。
深情的眼波凝睇着那个男人,满载激动的喜悦,宛若一只快乐的小鸟,嘴角津津,喜不自胜。
南陵根本不曾留神到我就站在一旁,正自感慨万千地注视着她,更不用说我手挽的那一抹小小身影。
“南陵……”那个男人的表情有点奇怪,“你来看,这是谁?”
随同那个男人的指引,南陵含笑转首瞧来,当她发现丈夫身侧之人俨然是我,顿时花容惨淡,娇嫩丰腴的容色泛起一片悚白,甜美的微笑冻结在唇畔。
“哥……哥……”
她的声音颤抖起来,惊惧的目光难掩她内心的战悸,说不清是妒、是憎、是疑、是爱……自己的兄长竟是她一生最大的情敌,谅必她心中更不好受。
“南陵——”
兄妹分别已久,我应该有无数的话语急欲向她诉说,可是当我真正面对她之时,愕然地发现,我其实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虽然并非依我所愿,但在她看来,确实是我夺走了丈夫对她的爱,凭着那个男人表现出的狂情专执,我背定了难赎的愧疚。
“你怎么会来的?”
南陵强装平淡地问着,这其中究竟包含了多少弦外之音,旁人可曾听出一二?
“凑巧在东渚碰上的,他就硬邀我们与之同行。”
我犹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