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的茫雪奇异地看着高大形象瞬间荡然无存的红叶,实在想不到这英气逼人的少女还有如此单纯无知的模样,真是让人不由好笑。
夜魅忐忑地交出最后一个包子,也不看对面蓝雨眼中的兴味。拍拍手正打算休息,不想这一场桃粉劫难还远远没有终结。
“夜魅……我也饿了。”这一声细细软软,却是无比熟悉,夜魅转头去看,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木桶中的水已经变凉,少女垂顺的发披在脖间背后,羽睫上还挂着水珠。粉红的十个指头搭在木桶的一侧,那双乌黑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他,眼中尚且还有将将睡醒的朦胧。
“夜魅,我也要吃包子。为什么他们都有,就我一个没有?”
像是不依不饶的撒娇,女孩娇笑着看定他,发间的水珠一滴滴落在他的心上。
茫雪优雅地将最后一点碎屑放进嘴里,幽幽地看一眼已经脸红得能滴出血的夜魅,低低地咳嗽一声。
夜魅猛地回神,慌张地看向一边的红叶,却撞见对方别有深意地一个白眼,身子一抖转了回来,正襟危坐起来。
茫雪旋即起身,两眼盯着地面泰然地走了过去,走到近处他两指捏起那白面的包子,正要递给她。谁知泡在碧绿药水中的女孩却是狡黠一笑,伸手在他面前一晃,然后指了指张开的娇红小嘴,就是不动。
男子一愣,恍惚间就抬起头去看。
眼睛瞥见黑发间的一段洁白,他目光顿住,不禁缓缓下移,不自觉地用眼神勾勒着那一段细白的脖颈,而后猛地在木桶边蹲下。狼狈地垂下脸,他将包子抵到紫玲嘴边,心头那一抹奇异热度越来越烫人,他心中已经,只等手上一轻便什么也不顾地拔腿就走。
紫玲用嘴叼着香气扑鼻的包子,愣愣地看着远远走开的两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三下将包子解决,空着的肚子总算好过了些。
一边红叶看着明显是在捣乱的紫玲,却只是宽容地一笑,将两个男人又拉远了少许,一字一顿道。“少女出浴,非礼勿视,你俩闭上眼睛!”
九穆擦干净手上的油渍,乖巧地将紫玲的衣物一并拿了过来。一边,乐得看好戏的蓝雨站在红叶对面,添油加醋地说道。“就是,之前我只是不说,你们两个大男人居然越发的得寸进尺了,根本就是不怀好意,寡廉鲜耻!”越说越起劲,她一个劲地思索着自己听过的骂人语句,一股脑地全部冲着夜魅扔了出去。
九穆手指一动,结实的木桶一下子化为虚无,满桶的水四溢洒下。紫玲看着被两个少女数落的茫雪和夜魅,心中好笑。谁要他们不由分说地就让她昏睡了这许久,该罚!
夜魅哪里还听得到蓝雨的声音,闭着眼睛只让听觉更加地敏锐,那滴水的声音像是破开一切阻碍,径直地钻入他的耳朵。他低低地埋着头,双手却不断地缴着袖子,脑中闪过无数纷乱的画面。
一边的茫雪相对要镇定许多,那双眼悠闲地闭着,样子舒适得就好像是午后小憩一般。只是青丝覆盖之下,一双玉耳不为人察地动了动,显出他的心不在焉。
四十六 追踪之人
将腰带束好,紫玲接过九穆手中的乾坤袋,将它稳稳地绑在腰间,拍拍手四处走动一下。
蓝雨一看,立马蹙起了眉。系了个松松垮垮的马尾这就要走了?她几步走到马车边,回身拽住舒展着筋骨的小鬼,一把把她按在地上。“都说了几次了,你这梳的什么头,走出去真是丢我的脸!”
九穆将视线从紫玲的衣衫上移开,莫名地看着自己手上被塞进来的一面镜子,乖乖地走到蓝雨的对面,一双眼却是仔细地注视着蓝雨的一举一动,饶有兴致的模样。
“对了,你们怎么回的这么迟?”红叶若有所思地看看自己的衣衫和头饰,复又想起他们回来时眉宇间的奇怪神情,不禁问道。
夜魅一睁眼,想起之前他们设法堵住的那个窥视的男人,面色不好起来。“我们路上遇上点小麻烦,所以耽误了。”
你那表情可不是这个意思。紫玲一笑,任蓝雨在脑袋上捣鼓着,看向茫雪。
“我们遇到一个人,据他所说,苍鹫现下正重金寻求我们几人的行踪,还做了画像,说我们几个绑架了自家主人,正联系其他法会全城通缉。”
墨鸢吗,看来这一次是彻底地爆发了。紫玲心中微沉,头上被一击,抬头去看时蓝雨已经收好东西满意地退到一边。
不再是清纯可爱的包子头,饱满的天庭被细碎刘海遮盖,发间丝丝扣住的青穗饰物配着繁复编织的发辫,脖间两侧各垂着一束长发,无形间少了些青涩,多了几分成熟。
紫玲摇晃着小脑袋,发间的小穗晃荡,俏皮可爱。她瞧一眼得意地看着发愣的两个男人的蓝雨,吧唧一下在她的粉颊上啄了一口,笑着跳开。“好了,既然他要封城,我们另辟蹊径便是。”
他们本就赶时间,越过西戎从城外的黄土路上绕道克鲁就是。
“九穆和红叶,接下来的路上要化形成他们几人一般,掩去一切痕迹,不可有一丝差错。”
这么说,自然就是要留下红叶了。两个少女仔细地瞧了蓝雨和茫雪几眼,举手在身上动了动,便也妥当了。
“上车。以防后面有一场恶战,你们几人在车内好好调息,我驾车。不许再说,你们全部进去!”说着转身看着占了小半个马车的东西,手指点在乾坤袋上,将一应事物全部收起。“分秒必争,可不要嫌马太快颠着了哈。”
闻言,一直被蓝雨嘲弄的夜魅意有所指地朝着她一笑,满意地看着蓝雨气鼓鼓地抓住九穆上了车。
夜魅和茫雪紧跟其后,紫玲找准路,坐下正要扬鞭,不想红叶却是一屁股坐在了她旁边,“我不用休息,启程吧。”
马鞭一扬,一黑一红两匹骏马扬蹄奔驰,朝着预定的方向迅速地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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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黄的符纸被贴在车门之上,而后迅速一烧,金光一闪,法印像是烙在车厢上一样,在木门上留下一个深红的印记。
“禅定之境,你倒是想的周到。”红叶看了一眼那咒印,心中不禁赞叹。修行之人常要摒弃一切外物达到入定,但是却只有极少的环境适合禅定,这种便利的术可以将外界的一切变故隔绝,轻松帮助术者达到入定,可是却不是泛泛之辈能够驾驭的。
“我以为你会有很多话想要问我。”如今已经越过西戎的边境,进入克鲁的境内,路面变得坑坑洼洼,自然需要改变方式。虽不及广袤荒凉的克鲁,西戎却并不小,车行了近一个时辰,红叶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很是开心地看着沿路的风光。
“我活了千万载,却是头一遭下到了下界之中,这样的兴奋很奇怪是吗?”
“……啊?”女孩一惊,差点没把手上的缰绳给扔了。“你这样子,可不像是个万岁的老妖精。”她想起九木老祖,想起迷踪老祖,想起玄狐的那几个长老,哪里有一个能跟面前这个少女相比的。
“之前因为一次战乱,我重伤退回兽胎,直到百年前才重获新生。”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她的灵力一点也没有退化的迹象。
“哦……”女孩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却同时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既然只有百岁,那你可是当定老幺了。”
红叶一惊,荒唐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车内的那几只最大的不过五百岁左右,要她这个老字辈的在这群小毛孩面前自称老幺……她不禁想了想那画面,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红叶,如果不是我的错觉,你的灵力应该是我们之中最高的吧?”她转头看她,忽的有些郑重其事。
她没有用“妖力”这个词,红叶一笑,赞赏地看着她,点点头。
“那么,你答应我一件事。如果出了意外,即便是强硬的,也要带着他们马上离开!”克鲁虽管辖松懈,却因为预防逆反在出入口囤有精兵,里面不乏高手,对方给他们扣下这样一个大帽子,他们一众“妖物”牵连进来绝无好处。
红叶疑惑地看着她,刚要开口说什么,却见她抬手,不由止住。
远远的,城郭逐渐出现在眼前,紫玲再深深看她一眼,一字一顿,“一定要马上带走。”
高墙上下,成群的兵士成排列岗,三层高的城墙之上,挂的却不是克鲁的牌匾,那灰蒙蒙的牌匾上书两字,沙城。
此地本就久旱少雨,植被又少,风过沙起,漫天土黄。沙城是这地方的旧名,因着环境恶劣,城内鲜少有居民。自从天启帝将上京土著民赶到这里,才有了克鲁的说法,只是皇帝发了话,这些人大奸大恶,连个名字都不配拥有,所以这座克鲁之城就留用了之前的名字。
今日的天气算是好的,微风里只有细微的沙尘低扬,并不影响视线。
紫玲在乾坤袋上一点,掏出一个包裹,随后勒停马匹,冲着城门下那守门的将士扬了扬。
“又是你,这一次应该有一年多没见了吧,小丫头。”城门之上,一个双眼深凹的男人寥寥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又不甚关心地拖着病恹恹的身子退了回去。
“是啊,我这次带了几个朋友,自然,也带了更高级的烟草,希望大人会喜欢。”她没有动,只是远远地将那包袱抛了过去,正落在守门将士的手上。这样的地方,伏兵也会不少,她可不想无缘无故地多找麻烦。
东西用吊篮一路运了上去,那男人轻轻地一嗅,满意地笑起来。只是那声音颇像漏气的竹管,有些刺耳。
男人扫了一眼马车一侧的红裙女子,无所谓地一笑,冲着城头一个将士扬了扬手。
“开城门。”这一声唱诵传出,沉重的铁门缓缓被拉开。
紫玲正要呼出一口气,却见那城门之后一队人走了出来,直直地堵在大开的城门之前。为首那个披着黑色披风的少年,不是墨鸢又是谁。
“你果然来了。”这一声话语不响,可还是传了个遍,少年无意识地在披风之下触了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