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层,给了他们自强的时间和决心,已是足够。此后是生是死,我都不会再插手了。”
风祁身子一颤,莫名地想起曾经的自己,胸中那股刺痛的感觉就又侵袭了上来。若是那时曾有任何一个人帮助过自己……他都不会绝望了三百年,痛苦了三百年。
而这时,那少女已陷入了遐思,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只是喃喃地道。“我做不到袖手不管的,因为我知道……孤独是这世上最恐怖的□□。”
风祁眸子一动,看着面前这个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少女,像是窥见了她心底最深的秘密一般,整个人变得恍惚而心疼起来。
她,其实也是孤独的吗?
他的手轻轻抬起,坚定却又轻柔地握住她的。
紫玲手上一热,神思一瞬回转,看向神色莫名的风祁。
她的脆弱有一瞬的凝滞,然而手上的温度那么温暖,那环绕的力度那么坚定。她不禁想,在这个同病相怜的孩子面前,是不是可以不将自己藏起来呢?
她笑了,浅笑中,轻声低喃。“谢谢你,陪着我。”
没想到,终有一日,她会有一个可以互相慰藉的“同道之人”。
风祁呼吸一滞,只觉得心口的那股刺痛像是被什么吹化了,飘然散去。
他轻轻垂头,不再看她,握着她的手却没有松开,一直一直地握着。
原来,她也是这样的,她和他是一样的。
她是懂他的。
更让他庆幸的是,她是需要他的。
他甚至开始窃喜。
她的身边,有他的一个位置,而且,是只为他而设的位置。
七十 告别春天
“哇,大哥哥好漂亮!”
“小梦,快回来,不要打扰别人。”
“娘~哥哥手里的海螺好漂亮,是紫色的呢!”
“小梦!”
暖暖的春日之下,靠树而坐的男人渐渐地回神,细白修长的手指恋恋不舍地转动着手中的紫螺,过了片刻,才抬起头来。
原本还盯着紫螺的小孩惊讶地张大嘴,怔怔地看着面前凝视自己的人,连呼吸都要忘记。
那眉如远山,沉静悠长;那眼若黑夜,安宁疏离;那唇是细蕊,浅薄诱人。一头青丝轻束,鬓边飘散几点,一张脸美得那么不真实,却又那么安静地存在在那,让人瞬间失去了任何动作、言语,只想同样安静地被那人注视着,永永远远。
孩子的娘动作也是一滞,只觉得面前蓝衣白缎的男子真真美得出奇,去拉孩子的手就那样顿在空中,忘了原本的去向。
“小梦,乖乖和娘亲回家去。”
那人只一声轻呼,小孩便觉身上的日光变得温暖醉人,只能懵懵懂懂地点点头,整个人仍呆呆地站在那。
孩子的娘好容易回过神来,抱歉地朝着男子笑笑,拉着孩子就走,却忍不住三步一回头。
原地,男子垂眸看着手心的紫螺,目光也温柔起来。那静静凝视的目光,让多少经过的人流连忘返。
“小雪,你也该快快回家去了。”
明明是极细小的声音,男子却是耳朵一动,瞬间欣喜起来。冰凉的紫螺凑到脸前,却也不覆在耳边,一双眼紧紧地盯着,仿佛面前的是那个娇小可爱的人儿一般。
“这么多天不出声,我还以为你忘记了呢。”这一声出,无端地飘出几句酸意。说话的本人自己也是一愣,只觉得耳后都要烧起来。
“我的好茫雪,这可不能怪我。这几日,我忙着参悟,入定了好些时日。”女孩清脆的声音响在耳边,那狡黠耍赖的样子轻易地跃进脑海,让人不禁开怀一笑。“这个先不说,你如今该到玉门了吧?”
从沙城出发,过岭南、平川而到玉门,是天启之中最安全的一条路线。他一路走的虽慢,却是四处游历路线飘渺,又用玄术掩了容貌,自然是不怕苍鹫人的追查。
“哎,若不是你马上就要回雪域了,我还真想建议你继续易容,省了不少事。”原本就是因为他一人成行,不放心所以给了他这紫螺,哪知道现在时不时听着他的动静,担心的却是不减反增。
想起今日一路跟随的无数路人,茫雪嘴角一动,玩笑起来。“你是不是想说,那样的话,我就是紫玲一个人的了?”
茫雪正笑得一脸打趣,不想对方彻底地失了声音,他一愣,正要开口,却被一个磨叽的声音打断。
“茫雪……你这一路都学了些什么啊,真是越学越坏了!”
茫雪一愣,下一瞬掩面大笑起来。
他几乎可以看到,丫头捂着脸,整张脸红的不行的模样。这画面,好像只在夜魅揶揄紫玲的时候出现过。
想起她赠螺时的调戏,心中不禁快慰,嗯,确实是学到了不少东西。
“回到正题,你之后有何打算?”
对于女孩岔开话题的行为,男子灿然一笑,也不戳穿,只抬头看向远处隐隐若现的雪山,沉吟起来。
丫头,你带我来这繁华世界,遇见了四季,懂得了人情,让我如何再轻易地回到那个冰冷单调的世界。
同样的,对面也是一阵沉默。她知道,他有多矛盾。
许久,他终于再次开口。
“丫头,接下来的时间,我不会再和你说话了。”
紫螺里是沉寂的风声,但是那油然而生的紧张还是透了出来。
“直到我回来,都不要再联系。”
只有这样,我才能提起勇气,将自己与世界再次隔开。
沉默,许久许久。
终于,紫螺里风声一顿,传来悠远的回复。
“那好,我等你。”
榕树之下,蓝衣的男子轻轻地笑了,低垂的一双眼中紫光徜徉,有如瑰丽的宝石一般。他久久地垂眸凝视,手中的紫螺冰冷如初,却点起他胸中温暖。
这一次,他没有回答。
只是静静地将紫螺放进怀里,贴在离胸口最近的地方,而后整理衣衫,走向他该去的方向。
= = =
清晨,当旭阳初升的时候,克依的城门处,只一人站定,却让所有人瞬息匍匐在地。
洁净无上的白,是他们不可侵犯的君王。
城门之下,白衣白发的男人缓慢地走着,清冷的眸直视前方,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在那双眼中停留。
路边,有人轻声哭泣起来。他们何其有幸,能够亲眼见到至尊雪域之上的王者。
忽然,人群中有人跪行几步,破开跪送的队伍,来到最前面。那人正是当初四人在克依住宿之时见过的胖老板娘。
老板娘激烈地呼吸着,一张胖脸仰着,极近期待地望着她身前越走越近的男子。
只是,那人走近了,又走远。不曾有过丝毫停顿,犹如寒冷的冬风一般,带走人身上所有的温度。
老板娘僵在原地,忽的回过神来。她惊恐地四处一望,果然收到无数愤怒而鄙视的眼光,不禁浑身战栗起来,对着那已经走远的人影狠狠地磕头,直到血流如注,也不敢停下。
道路中央,只他一人站立,身边人那么地卑微渺小,连投下的阳光都变得不再温暖。他安静地走着,忽然不想在这里多呆片刻。
抬起的右手紫光一闪而过,冰车转瞬而生,带着他远远逃离。
风声呼啸,克依的城镇逐渐远了,他步下冰车,看着绵延至脚下的雪白,双眼缓缓闭紧。
这里,没有别人能够和他比肩,这里,只有他一人。
真冷啊。
= = =
一望无际的白,偶有一两棵寒松伫立,成了罕见稀奇的颜色。
雪地之上,一只幼狼正四处寻觅着食物。
寒冷的白广袤无垠,它四处奔跑着,越来越慢,它已经许久许久,未进过食了。
忽的,它昂起头,仔细地嗅了嗅。那风里的味道,是食物!
急切的奔跑打破沉寂的风声,哒哒哒的声响越来越快,那灰黑色的身影在某处一顿,立马转了方向,急速地奔跑起来。
终于,它看到了,是人!
雪地上,一个人缓缓地行走着,浑身上下已经被落雪遮了大半。
幼狼迟疑地靠了过去,灵敏的耳高高竖起,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那越来越近的人。
只是,那人随意的一眼,已经让它震惊失魂。
它放弃了所有动作,软弱地匍匐在冰冷的雪地之上,再不敢抬头看一眼。
那是雪域的王,玄狐。
茫雪拍落身上的残雪,看了看天,时间应该已是午后。
面前的幼狼软软地瘫在地上,一双眼已经失了焦距,只在等死。
他淡淡地看一眼幼狼灰黑色的皮毛,不由想起那人第一次来雪域时披的狼裘,这么难闻的味道,他当初怎么就没发现呢。
缓慢的脚步没有一丝停顿,直直地朝着原来的方向行进。
高耸的雪域近在眼前,他终于,还是回来了。
= = =
极冰殿内,一个消瘦的身影久久地与那冰莲对立,仿佛雕塑一样。
“伏雪,伏雪!”
一个声影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伏雪眉头紧皱,看着越跑越近的小童,双手一叉腰,轻斥起来。“小童,现在殿下不在,你是越来越不像样了,看你野的,衣服都松了!”
小童激烈地喘着气,好容易抚平了呼吸,一抬头激动地看着一脸愤怒的伏雪,整个人都跳起来了。
“伏雪,殿下,殿下他回来了!!”
愤怒的少女表情一僵,忽的一把抓住小童的衣衫,差点要将他整个人提拉起来。“殿下,你说殿下?!他……他回来了?”
小童傻笑地看着面前激动不已的伏雪,狠狠地点头。是啊,他们的殿下回来了。
呼啦一声,小童猛地跌落在地上,极冰殿内,哪里还有伏雪的影子。
哒哒哒哒。
直到穿过走廊到达主殿,伏雪才敢停下脚步。
主殿之内,狐群之中,那个白衣白发的男人,可不就是他们的殿下啊。
伏雪狠狠地甩甩头,拼命抑制住眼眶里的湿热。他们的殿下回来了,她可不能让他看见自己软弱的模样。
只一迟疑,一个小小的声影已经越过她,穿过重重人群,扑进那人的怀里。
茫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