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身法极佳还眼光毒辣,没想到,红叶此人除了恣意烈性外还有如此一面。不过,这一下他也放心了一些,她如今虽依旧随性,倒也懂得了些分寸,能够巧用武力解决问题了。
“先生是隐居的法士吗?”笑意收拢,雷铭拿起酒坛,貌似随意地道出这么一句话。
对面人眸子一顿,看着他的神色越发兴味起来。“既是隐居,就不该算什么法士吧。”
这么说,便是变相承认了。雷铭仰头饮一口酒,看着对方的眸子一松,真正的坦然自若起来。对方能力超群,却不想动手,看来对他是没有敌意的。
懂礼沉稳,睿智锐利,这样的一只妖,还是逃妖,绝对是他平生仅见。男人含笑举起手中酒盏,凑到雷铭面前,扬了扬。“在下何岳,不如交个朋友?”
交个朋友……一个隐世的高人,毫无征兆地要与他交友,这样的事情怎么想都太过诡异。只是……雷铭想起自己父亲那随遇而安的赖皮性子,又想起自己如今被识破还不能马上离开的处境,无奈地在心里叹口气。
他抓着那坛剩下了一半的二月红,隔空朝着周岳扬了扬,而后道。“在下雷铭,岳兄请。”
七十二 昨日今朝
漫天霞光之下,黑襟红衣的女子独坐云端,那一头长长的发随意地束成一股直垂到云面,是恣意而奔放的红,与天边烧红的云朵一般,组成一幅炫目的画。
女子定定地凝视天边,明明是俏丽张扬的容颜,眉宇之间却又含着锋芒,宛如暗含蓝光的利器一般,将艳红的奔放生生压下。
只是下一瞬,一切却被一道声响打破。
“红叶,看,火烧云。”
“红叶,我又拿了新的戏本。”
“红叶,你看,那小孩长得真好。”
“红叶。红叶。”
红叶……
“红羽,你能不能消停一点。”云端之上,闭目回神的女子长眉一抖,不着痕迹地斜了身边人一眼。
被数落的人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嘴角含笑地在女子身边坐下,却是歪歪扭扭的坐姿,一双浑圆的眼更是四处提溜探望,一刻也闲不下来。
神君今日又不回来了。
心中的落寞一闪而过,红叶俏目一转,触到身边坐没坐相的家伙眉目又是一皱。冷哼一声伸手抢过红羽手中的戏折子,起身便走,尚冷着的脸上嘴角却是隐隐上扬。
“红叶!红叶,你别走那么快啊!”
红叶……
昨日,是谁相伴喋语不休。不知倦,总新奇,却觉厌嫌。
今朝,是谁独身怅想沉默。无回音,多寂寞,却怯怀牵。
= = =
夏日的阳光晒得人恹恹的,阁楼之上,红衣的少女懒懒地靠在凭栏之上,一双凤目半阖着,枕头的臂悬在半空,露出一小段玉白的手臂。
梦中身影忽的消失,沉睡的人秀眉皱起,紧闭的眼珠晃动两下,整个身子都绷紧起来。却终究,没有醒来。
阁楼之下,却喧嚣骤起。
“徐少爷,今日您光临本店,实在是让小店蓬荜生辉啊。”干瘦的中年男人点头哈腰地匍匐在来人身边,一颗头低得恨不得扎进面前的地面,以显示自己的渺小和臣服。
来人却一步未停,直直地上去了。等一众人走远,趴在地上的人一下弹了起来,边冲向厨房边大声地喊着,“柴头,柴头!死哪去了!”
“哎,来了,来了。”呼喊的声音未落,一阵巨大的奔跑声便响起,不一会,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便冲到了中年男人身边。
“徐少爷来了,你可给我警醒点。别出什么岔子!”男人细长的眼猛地瞪大,在面前肥壮的男人身上扫来扫去,活像要刮下几层皮一般。
“好好。”肥头大耳的厨子一个劲地点着头,没等男人回话,便直接奔了回去,不一会,厨房里便响起了乒乒乓乓的响声。
阁楼二层,锦衣环佩的男人在凭栏边堪堪停住,身后已有人置办好了桌椅茶点。
漆桌之上,清透的茶汤被轻轻端起,男人细长的手指拨弄着湛蓝的印花瓷盏,端起却又停在嘴边,不喝也不放。
十个侍从分侍两侧,一个个闭气凝神,宛如死气的雕塑一般。精致的珍馐一盘盘上桌,布菜的女侍期待地暗自瞟一眼出神的男子,红润的脸色在下一刻变得僵硬,她幽怨地看一眼一旁干笑的老板,悻悻地躬身退下。
青色的茶汤在茶盏中缓缓流转,徐炎轻轻靠在凭栏之上,一双凤目微微眯起,对身后一桌子的东西提不起丝毫兴致。
齐老板尴尬地和侍从中的一人对视一眼,恼怒地瞪一眼规矩地缩在一旁的柴头,讨好地朝着那人拱了拱手,示意他出面劝劝。
那人浓眉一皱,正要轻咳一声唤回少爷的神,却被一句轻呼打断。
“啊!”
那一声极细的轻呼,落在这安静无声的酒楼里却是异常的清晰。
出神的人神思一断,莫名地朝着楼上望去,却望进一双漆黑的眼。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有一分惊讶,一分迷蒙,一分痛心,一分挣扎,一分无奈,剩下的三分英气却被浓烈的悲伤蚕食,无端地显得脆弱彷徨。
红叶心中一颤,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那朵鲜红的曼珠沙华随风落下,直到那一抹红落进碧绿之中,才猛的回过神来。
俏丽的身影一晃消失,徐炎怔怔地眨了眨眼,疑惑地低头看向茶盏中那朵鲜红的花朵,伸手就要去拿。
“不要碰它!”
曼珠沙华,花开彼岸。
红叶,你有时候还真像那鲜红如血的曼珠沙华一般,明艳却清寒。我跟你说,就算你是忘川河边的那一抹虹影,我也会弃寺只乩磁隳恪
唯一的一次,他一本正经地跟她说着情话,她却是望着守了千百年的天边,过耳不闻。
他一直说想看的花,她终于找到了,找到了啊。
红衣黑发的少女俏生生地站在那,浑身丝毫装饰也无。只一头青丝高束,绑带分叉犹如四瓣红花,赤红的四根缨穗垂在耳后,随着发束飘荡。
徐炎眼前一亮,一丝笑意含在嘴角,略过对面人怒视的目光,直视着那英气而明亮的脸庞,简直要将这人和方才失神的人认作两人。
有趣。
徐炎低眸看看手中茶盏里的花,意有所指地看一眼正苦着脸的老板,勾唇一笑,将那茶盏往身边侍卫手中一搁,就抬脚朝着楼梯去了。
店老板收到少年满意的表示,刹那心花怒放,也不管这忽然出现在自家酒楼上的姑娘从哪冒出来的,只一拍柴头的肩,兀自忙碌去了。
一群人各自忙的忙,走的走。红叶却是一愣,呆了片刻。
喂!你走可以,把我的花留下啊!
下一刻,已经追了出去。
“喂,你站住。”
抬脚上了轿子的人缓缓回身,看着瞪着自己的少女,转了转眸,认真地回道。“我不叫喂,我叫徐炎。”
红叶一噎,本要声讨的话全部堵在了喉头,只能梗着脖子悻悻地看他一眼,挤出一个字。“哦。”
少年的嘴角越扬越高,一双眼紧紧地盯着她,满眼的诚挚认真。“我饿了。”
少女眉尾一抖,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再憋出一个字。“哦。”
“所以……”徐炎忽的笑了,一双狭长的凤目眯成一条缝,藏住一对晶亮的眸。“我请你吃饭。”
“哦。”红叶眼眸一动将视线移开,不再对着对面人危险的笑容,脑中却猛地一震,转过弯来。“啊?!”这人,这什么逻辑啊。
呵。
徐炎胸腔一震,差点笑出声来。他右手一挥,在八人抬的软轿上坐下,凤目浅浅地朝她招手。
红叶却是眉头一皱,嫌弃地瞅他一眼,径自大踏步走了出去。八抬大轿可是贪官污吏的象征,她才不要坐呢!
软轿在身后晃晃悠悠地走着,少女四处张望着,眼眸却不自觉地飘向那顶华丽的镶金轿子。一路上所有路人的眼光都带着炙热和敬畏,而年轻的公子面上全是冷傲和不屑。
嗯……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活的纨绔子弟。
软轿之上,徐炎眯着眼,感受着少女时不时投来的目光,莫名地心情好了起来。嘴角一丝笑容让身边侍从惊讶不已,那柔和的目光更是让领事有些欣喜若狂。
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
红叶尚在诧异路人一路追随的和善目光,贪官子弟不是应该人人深恶痛绝吗?就算没有个把激进人士上前声讨,起码也该仇视怒骂才对啊。
行进中的轿子忽的一停,只听路边响起一阵骚动,领事的胖子暗黄的眸子一转,诡异地笑了起来。
路边,一群俏丽含春的少女正面红耳赤地望着这边,领事朝着徐炎一拱手,径自走了过来。一群人原本红润的脸色霎时苍白,更有人不安地抖动起来。
红叶瞪着眼睛奇怪地瞟一眼漠不关心的徐炎,又看看一把抓住一位少女奸笑不止的胖子,脑中忽的一亮,这……这是!
“屈领事,我……我”少女痛苦着滑倒在地,一张原本俏丽的面容被惊吓和懊悔占据。满路的行人却只是叹息着移开视线,明显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厢,红叶双手一握,愤愤地瞪一眼毫无反应的徐炎。果然纨绔没有一个好东西!
“放开她!”
被冷冷的目光一扫,领事只觉身上一凉,莫名地害怕起来。瞥见自家少爷饶有兴致的目光,却又胆肥了起来。嗤笑着一挥手,随从立马放下软轿,蜂拥过来。
哭泣的少女还被那领事提拉着拥在怀里,红叶扫一眼团团围着的八个壮汉,嘴角不屑地一扬,一个闪身,竟是将五步之外的女孩一下子护到了身后。
“你!找死!”胖男人暗黄的双眼一瞪,忽的狰狞起来。八个壮汉闻声皆是一抖,立马围拢了上来。
路边响起数声抽气声,一众男男女女却是抱缩成一团,慌忙地朝外逃离开来。
“小娘们,你最好识相一点。”包围之中,一人冷笑着看着面前两个细胳膊细腿的少女,眼神冷酷邪恶。“我家少爷是看着你有了些兴味,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