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贤贵妃的动作是极快的,才一离开坤宁宫,她便下令让太医院的人前去检查甜修仪的尸首。
而被点名前去的人,便包含了罗太医。
只是,到了次日,便传来了消息。说是众太医一致认为,甜修仪的尸首没有任何伤痕,应是死于自缢。
于是,甜修仪的事儿,便就此了结。
因着她是三皇子的生母,我又特地赦免她当初顶撞之罪,封为从二品甜昭容,下葬。
此懿旨一出,众人皆在暗地里说我宽宏大量,有皇后之贤德。
而对此,我是不屑的。
人都没了,哪怕我给了她皇贵妃的位置,又如何?她能活过来,与我争夺半分?
……
午觉醒来,下头的人来禀,说是罗太医侯在了外头儿。
我命人更了衣,便把罗太医请了进来。
罗太医给我行了个礼,二话不说便开始给我把脉。
“皇后娘娘临盆之时大有血崩之势,失血过多,如今脉象还是有些虚浮不稳。还望皇后娘娘能多加进补,及时补血,才能恢复元气儿。”
对此,我只点了点头,便问“延禧宫那头儿,可是当真毫无破绽?”
罗太医自然知道我的意思,也不拿乔。只见他打开了药箱,从针包里取出了一枚细长的银针“这是众位太医走后,微臣在甜修仪……不,是甜昭容了。”
说罢,罗太医笑了笑,云淡风轻“这是在甜昭容后脑的风池穴里拔出来的东西,晶莹剔透,无毒。”
“风池穴……”我喃喃自语。
“风池穴,也称之为安眠穴。”罗太医见我疑惑,便细细给我解释道“此银针所下之处,不偏不倚,正巧对准了风池穴的正央。想必,下这银针的是,不是医术高明者,便是武功极强。”
我接过银针,细细打量“没错,风池穴在后脑,这么长的一根银针,甜昭容是不可能自己把它没入穴中。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对她下了毒手。既是安眠穴,此银针一下,甜昭容便昏昏睡去。凶手趁着她入睡之际,把她抱上了自缢的白绫。
所以……延禧宫里没有打斗的痕迹,甜昭容的身上也没有半点伤痕。甚至……她走的时候儿脸上安详无比。人人都以为甜昭容是自缢而亡……这银针细长,若不仔细观察,是不会有人发现它没入了甜昭容的后脑。所以,哪怕派了太医去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如今,你要怎么做?”罗太医见我分析得透彻,便开门见山问。
我稍稍摇头“怎么做?甜昭容自缢的事儿已经定了,位分也已经封了,厚葬她的懿旨更颁了下去。此事儿,只能默默的查,不宜打草惊蛇。”
罗太医低头,把我手中的银针拿了过去,仔细包好“随你。”
我垂下睫毛,仔细掂量。
此事儿,看来与甜昭容的贴身宫女脱不了干系“你今日去延禧宫的时候儿,可曾瞧见当初甜昭容身边儿的贴身宫女?”
“见了”罗太医淡淡答道“双目红肿,倒没发现什么不对。”
☆、694。第694章 篱落(一)
“见了”罗太医淡淡答道“双目红肿,倒没发现什么不对。”
我睫毛一闪,便瞅了罗太医一眼“你见到她的时候儿,她在做什么?”
罗太医见我问得仔细,便也稍稍重视了起来“不过是在一旁守着,也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然,罗太医的话音才落,小博子便小跑着进来“主子,延禧宫那头儿传来了消息,说是甜昭容身边儿的贴身宫女篱落,没了!”
“没了!”罗太医严肃起身“你是说,甜昭容的贴身宫女篱落吗?”
小博子慎重的点了点头“没错!说是篱落素来与甜昭容主仆情深,这一次甜昭容自缢,她自愧没能看住自家的主子。一时之间想不通,便随着甜昭容去了。”
罗太医听言,摇了摇头“今儿个一早见的时候儿,虽然这个篱落表情落寞,哭得双目红肿。可从她的表现上来看,多少有些怯怯的。也……并不像是有勇气儿,会随主子去的人。”
说罢,罗太医又把话锋一转“当然,这只是微臣自个儿的看法。毫无根据全凭感觉,娘娘听听便是,勿要当真。”
没了……
没想到对方的动作这么快!
我才想到要护着那丫头,还未来得及吩咐下去。没想到,对方便已经早早灭了口。
我扶着椅子往后靠去,朝着小博子摆了摆手“下去吧。”
“是,主子。”
罗太医见我把小博子打发了下去,便知晓我心里有了计较。于是,又问我道“怎么?难道娘娘的想法,跟微臣的一样?”
我抬眼望去,一字一句道“没错,你的话虽然没有半点依据,却是再寻常不过的推理。甜昭容自缢一事儿,本便颇多疑点。而她的贴身宫女,自然会是知道最多的人。
若这个篱落当真如她们所言,与甜昭容主仆情深。那么她哪怕苟且偷生,也一定会活下来。为的,不是自己的一生荣华。而是代替自己的主子,好好看着三皇子长大成人。可是,篱落偏偏也丢了性命,这便不得不让人怀疑了。”
“对于篱落的死,微臣不过是猜测,而娘娘却是无比肯定。虽然娘娘所言的确有些道理……”罗太医淡淡道“可是,娘娘又如何解释,篱落今儿个一早在延禧宫里,那一股股的悲戚和红肿的双眼呢?”
说罢,罗太医又自讽道“微臣自问,微臣的眼睛未瞎。所以篱落的表现,微臣还是能看在眼里的。”
我听了罗太医的话,嗤笑不已“方才猜测篱落不会自缢随主的人是你,反对本宫看法的也是你。”
“当一个人想要更加肯定自己看法的时候儿,必定会先找出一堆的理由来自我反驳。”罗太医脸色冷峻,淡淡然道“况且,微臣方才说了。微臣虽然不认为篱落是个有傲骨的奴婢,可到底也只是猜测,没有任何根据。”
听言,我不再与罗太医纠结这个问题。
只是学着他淡漠的模样儿,淡淡道“你眼没瞎,你只是心瞎了。”
☆、695。第695章 篱落(二)
罗太医听言我如此讽刺于他,凉薄的把头抬起,看了我一眼。
见此,我又继续道“甜昭容的事儿来得突然,到底是自缢还是他杀本便存在争议。篱落她作为甜昭容的贴身宫女,自家的主子没了她不哭不悲戚,难不成还要心生欢喜不成?呵,且别说心生欢喜了。就算是她一脸的漠然,怕也会被人疑心了去吧?”
说罢,我又分析道“而正因为她需要把戏做足,所以才会红肿了双眼,给旁人错觉。那么接下来,她被人灭口,便能顺理成章的推出一个,主仆其实的理由。”
言毕,我又十分佩服道“甜昭容这件事儿的幕后策划人,把一切能利用的都利用的。这般心机与计谋,可不是普通人能有的。想来,必定久居深宫,八面玲珑。”
“是啊”罗太医嗤笑了一声儿,跟着我的话道“微臣不过一介太医,自然比不得众位娘娘小主。常年耍着阴谋诡计,所以想的看的,自然要更长更广一些。”
面对罗太医的暗讽,我自然没放在心上。自从前几个月,他被我逼问“终身大事”开始,我们之间好不容易解掉的心结,又活生生的蒙上了几层芥蒂。
所以,每一次他讽刺我心机颇深之时,我便淡笑着不语。
这一次,也不例外。
许是罗太医觉得气氛尴尬,于是又问“若微臣没猜错,方才娘娘主动问起篱落的事儿,是打算要护住她吧?只可惜了,如今唯一一个可以突破的人已经被灭了口。不知接下来,娘娘打算怎么做?要不要就着此事儿,查一查篱落的真实死因?”
我听言,轻轻摇了摇头,叹气儿道“不必了。”
言毕,瞧见罗太医试探的眼神,又继续开口“从延禧宫出事儿,到敬贤贵妃与安贵妃等人介入调查,再到篱落的自缢。从头到尾,对方都把主权握在了自己的手中。咱们如今去查,无疑是让她们把戒心树得更强。
与其硬碰硬,不如便让这件事儿过去。反正甜昭容没了,对咱们也来也不是什么坏事儿。至少,敬贤贵妃能把三皇子的抚养权握得更稳一些,不是么?而那背后真正策划的人,在瞧见此事儿已经翻篇之后,定会放松警惕。
人啊,一旦有所放松,必定破绽百出。届时,咱们再去调查此事儿,定能寻出蜘丝马迹。”
罗太医听言,眼中不免透露出了几分钦佩“不愧是皇后娘娘,难怪能稳居中宫多年。”
表面儿上的夸奖,实际里却是处处透露着讽刺。
无碍,我也习惯了。
与罗太医之间的关系,从小到大都是不对付的不是吗?相亲,相近,相助,却又相互讽刺诋毁。
“罗太医有功夫在坤宁宫里夸赞讨好本宫,不如多花花时间在自个儿身上。”延禧宫的事情已然成了定局,多说无益。
倒不如问问罗太医对司棋与巧慧到底是何心思“听闻,你最近大有左拥右抱之势。宫外有着司棋心心念念,宫内又待巧慧温文儒雅,好生潇洒。”
☆、696。第696章 遂你所愿
“这不正是皇后娘娘想要的结果么?”罗太医反问“司棋是咱们自幼一块儿长大的伙伴,虽然只是个婢女,但情分总归是在的。而巧慧,是娘娘您最看重的体己人。她待微臣的心思也好些年了,让微臣冷言拒绝了她,微臣终归不忍。”
说罢,罗太医摊了摊手“反正手心手背都是肉,伤了谁的心皇后娘娘您都不好受。既然如此,不如让微臣去做了这个多情人。虽然左右顾及,微臣的确是累了那么一些。不过能匡护两位姑娘的心思,又能免了后宫诸人对娘娘的私议,也算是累得其所了。”
我微微蹙眉,竟第一次发现罗太医也是会耍赖皮的。而且,这赖皮儿若耍起来,可不是寻常人能比得上的。
明明他做了那么伤人的事儿,到了最后,竟能把自己说得大公无私。
好吧,你既如此,我便跟着你的脚步走了。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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