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卿，她终究是你母亲。”擎苍见我许久不语，又开口道。
我听言，身子一颤“我知道……”
这么些年来，我早已不是当初的慕容毓卿了。我在紫禁城里，耳濡目染的学会了明争暗斗，尔虞我诈。我的手段越发阴狠毒辣，毒辣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为了保护我的家族，我的孩子，我的爱人……为了我心中的私欲，地位，权利，我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我不在乎所有人的看法，哪怕在他们的眼里，我并不是一个明智贤良的皇后。哪怕他们听到我，便闻风丧胆，我都可以毫不在意。
可是唯独擎苍……
这么久以来，我唯一不愿的，便是让他看到我那些肮脏丑陋的面目儿。
☆、1473。第1473章 我们都是她的棋子
“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也知道她跟闻人浩轩犯下了很多无法弥补的错误。”擎苍轻轻拍了拍我的手，道“他们母子两人的执念太深，已无法用亲情唤醒……”
“你是要为她求情吗？”不等擎苍把话说完，我便径直开口打断，问。
“不”擎苍笑了笑，应道“她与闻人浩轩能布下那么大的局，几十载来苦心经营着自己的私欲。为了所谓的大业，伤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死，是罪有应得的。”
说罢，他又道“其实，我很想问上一问。母妃与她情同姐妹，她当年为何要这般对待我的母妃？我也想问一问，她养育了我这么多年，可曾真正的心疼过我。哪怕我心中早已经知道了答案，可却依旧想听她亲口告诉我……
阿卿啊，我与你一样儿，也有着诸多的不甘呢。我们夫妻二人，一个养子，一个亲生闺女，都是她的棋子，都是她可以随意利用，随意舍弃，随意伤害的人。
可是她到底生了你，也到底养了我。不管她做错了什么事儿，如何万恶不赦。若你想让她活，便不必让她那么痛苦。若想让她死，便让她死得痛快儿些。”
擎苍的话，一字一句的击落在了我的心房。
我知道……
哪怕度无没有告诉他我对太后娘娘的所作所为，他亦是猜出了七至八分。
擎苍……
哪怕他曾那么杀伐果断，是万众敬仰，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可他的心底，终究是充满了善意。
有时候儿我想，若擎苍对待伤害自己的人，能有闻人浩轩万分之一的狠意。那么……或许一切都不会是今天这般模样儿。
当然，我如此恶毒，我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儿子，现在又凌迟自己的生母。我有什么资格儿，去评判擎苍的善恶？
也罢了。
他想如何，便如何吧。
只是以后，若擎苍不肯狠，那便让我来狠。
反正在这淤泥之中，我早已守不住自己的天真。
想到此，我终究是笑了笑，说了声儿“好，那便依你。”
言毕，又道“若你想见她，那等身子好了以后，便让度无带你去见见吧。只是你想知道的答案，她怕是一辈子都没办法告诉你了。”
“不了”擎苍看了我一眼，道“想与做，永远都是两码事儿。既然她已无法开口，我的眼睛也瞧不见她，那就不去遭那份罪了。”
不知为何，就那一眼，只那一瞬。
我突然觉得擎苍的紫眸闪闪发光，就好像，看透了我，也看透了一切……
他……是不是能瞧见了？
这种错觉，猛然袭击了我的感观。
于是，我下意识的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然，他虽双眸含笑，却依旧一眨不眨，一动不动。
见此，我心下又失落，又庆幸。
失落的是他的眼至今未好，没能给我惊喜。庆幸的是，他的眼真的没好，他没瞒我。
“阿卿，怎么不说话了？”许是我失神得太久，擎苍摸索了片刻，便开口问我。
我尴尬的垂下眼，便随意扯了个理由“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桂公公。”
☆、1474。第1474章 桂公公的过往
桂公公与擎苍的情分极深，所以当我提起他的时候儿，擎苍不免也愣了一愣“桂公公一生侍奉父皇与我，鞠躬尽瘁。如今我每每想起他，都觉得能遇见他，此生十分有幸。”
说罢，擎苍柔声儿问“不过，好端端的你怎么会想起他？”
“没什么”我垂头，便道“只是突然想起那日从猎场回宫，桂公公临死前曾提起过他有个女儿……所以一时好奇罢了。”
“原是如此”擎苍半丝也未曾怀疑，只是顺着我的话道“桂公公的确有个女儿，不过已经去世多年了。”
说罢，擎苍又道“桂公公虽然从小便跟随在父皇身边儿，可在父皇还未登基的时候儿，桂公公并不是一个太监。后来，父皇登基，皇祖父为了赏识桂公公的机智与才干，所以才对桂公公说，希望桂公公能在父皇登基后，作为父皇身边儿的太监总管，为父皇排忧解难。
桂公公以效忠父皇为此生唯一的心愿，所以对此并无异议。只是希望，在他受阉礼之前，能留下一丝血脉。于是，他娶了妻，并生下一女。
原本，桂公公以为还能多陪伴自己妻女几年。可谁曾想，皇祖父突然驾崩，父皇登基在即。那时候儿，桂公公的女儿尚在襁褓之中。桂公公虽诸多不舍，可却依旧选择受了阉礼，随父皇入宫。
当年啊，虽然桂公公与妻子是媒人所作，并无所谓的一见钟情。但毕竟成了亲，有了孩子，是夫妻啊！他妻子何曾受得了这个打击？于是，在桂公公入宫不久，她便带着女儿，远走他乡。”
“桂公公难道没有挽留么？”我听言，只觉得心中一酸。
都说生在皇室是一种豪赌。要么问鼎帝位，坐拥天下。要么处处忌惮，苟延残喘。可效忠皇室的人，何尝不也有另外一种凄凉？要么竭尽全力，成为君主的红人。要么阿谀奉承，平庸一生。
可无论是哪一种，到头来，都免不得要舍弃一些，对自己来说最珍贵的东西。
“怎么挽留啊”擎苍叹了口气儿，道“那时候儿父皇刚刚登基，皇宫里有着一大堆的琐事儿等着桂公公处理。当桂公公发现自己妻女不见的时候儿，已是半年后了。
那一日，是桂公公女儿的周岁生辰。他特地请求父皇，恩准他出宫为女儿进行抓周之力。可谁曾想，当他回到府中的时候儿，瞧见的只是满屋的蛛网和遍地的灰尘。原本绿衣昂昂的院子，也毫无生机。”
“所以……他去寻了……”我想了想，又问。
定是寻了啊，如若不然，怎会知晓自己女儿已经离开人世了呢？
“寻了”擎苍苦涩笑道“父皇出于对他的愧疚，亲自下令派人去寻。寻得的结果，却是说桂公公的妻女早在离开京城的三月后，便被盗匪残忍杀害。”
听到此，我心头震撼不已。
原来，这紫禁城里的每一个人，都有许许多多我所不知道的故事儿。
☆、1475。第1475章 “太后娘娘”薨殁
从擎苍处回来以后，我便派小允子去寻了度无，让他不必再对太后娘娘动手。有好吃的好喝的，也尽量给她送去。平日里，只需要严加看管便是。
度无没有问我原因，只是让小允子转达，说他定不辱使命。我见此，也便稍稍的放心了。
……
转眼，十一月中旬，京城迎来了一场大雪。
整个紫禁城黄灿灿的屋顶，皆蒙上白茫茫的一片。放眼望去，真是好风光啊。
我披着厚厚的貂毛大氅，怀里包裹着一脸红扑扑的念忆，正站在坤宁宫的花园里赏雪。身后，突然传来了花景急促的脚步声儿，以及颤抖不已的叫喊“主子，主子，大事儿不好了！”
我把念忆往怀里拉了一把，以免她受冻受凉，然后转过身问“出什么事儿了？”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在峨眉山……薨殁了！”
我身子一震，手中方折下来的一把红梅，散落了一地。
……
因慈宁宫早早便放出了消息，说太后娘娘身子不大爽快儿，所以想前往峨眉山休养礼佛。所以这一次太后娘娘突然薨殁的消息，并未引起旁人生疑。
擎苍在得到消息后的第一时间，便安排了度无前去峨眉山把太后娘娘接回了宫。整个紫禁城，在大雪纷飞的季节，越发的落寞和冰冷。
加封，太后娘娘为淑静德仁皇太后，入葬皇陵。
举国同哀三月，家家户户门悬白纱与灯笼。家中不得有宴席，歌舞升平之作，亦不能在三月内，举行嫁娶之礼。
……
在天下人的眼里，太后娘娘已经薨殁了！只要我隐藏好那毒妇的下落，便如同斩断了闻人浩轩的臂膀！
我想……我该放松才是……
可是，当所有的事情一步步的朝着我与擎苍所设想的方向发展，局势也便越发严峻起来。至少，沉寂已久的闻人浩轩，随时都有反扑的可能。
所以……咱们必须得在最短的时间内，拉拢朝中大臣，以防万一。
这也便是，为何举国同哀三月，而非一年，三年。
选秀，迫在眉睫！
……
这段时日，发生的事儿实在太多。
猎场遇刺，擎苍受伤，云鹤监国，云安遇难，太妃院走火，正明太妃仙逝，太后娘娘薨殁。
因此，人人惶恐不已。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后宫之中。每个人都选择明哲保身，自家各扫自家雪。
所以，宫内宫外，一片平静。
没人给云鹤施压，亦无人来我坤宁宫闹事儿。
选秀的事儿，我全权交由舞贤妃处理。而自己，终日待在坤宁宫里。除了每月初一，十五，宫中妃嫔会到坤宁宫请安外，其余时间一律闭门谢客。
表面儿上，众人皆以为我是失了云安，所以才会把所有的时间都会花在孩子身上。可暗地里，我成日不得安眠。满脑子想的，皆是如何打败闻人浩轩。
杀了他，已成为我目前为止，最大的目标了。
好在宫中每月的账目我都会一一过目，该接见妃嫔的时候儿，也从不含糊。所以众人对我，亦不敢有丝毫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