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模糊了十四的眼睫,任凭十四怎么看,也看不清他的模样。我垂下臻首,执过君王的手掌,将掌心处,轻轻覆于十四的腰腹间,哽咽道:“陛下,想要一个麟儿,还是公主?”
他似有片刻沉吟,良久,始哑声道:“如果真要朕选,朕,想要十四给朕生一个麟儿,让他随朕一齐驰骋疆场,纵马天下!”
我浅浅一笑,两行珠泪,潸然盈落。含泪轻道:“十四,记下了。十四,一定不让陛下失望。如果,是个女孩儿,陛下,也要好好怜惜她。陛下要记得,曾经答应过十四的话。如果是个公主,陛下一定会让她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子,再为她,找一个如意郎君。陛下,可还记得么?”
此刻,离别在即,十四,才幡然顿悟,再多的情殇,也大不过眼前的生离死别。即便他有三千宠爱又如何,即便他即刻忘了十四又如何,这一刻,十四儿,只盼能在他怀中,多停留片刻。
他眼中,俱是戏虐之意,大笑道:“十四,这么担心朕回不来?”
我轻轻摇头:“十四儿,一点也不担心这个。十四儿,只担心自个,等不到陛下回来。”
他略略变色,大力推开我,转身大步而去。
我追至殿外,眼看那俊美无匹的背影即将消失于朱门前,低低向廊下的云鸢急道:“云鸢,去把十四的焦尾琴拿来。”
十四自个,则提着裙裾,拾级而上,一路急奔,直登上紫宸殿的高台。云鸢,也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地将手中之物交给我。
寒风,拂起十四的衣衫与发丝。我隔了数丈有余的高台往下看去,只见,早有锦衣军牵了君王的战马,在外殿门前等候。正殿之前空旷之所,更站了十数个整装待发的锦衣军。想必此刻,通越门外,队列整齐的军队,早已集结好,只等君王号令,即刻启程。
他接过缰绳,跃身上马,漆黑的宝驹,高昂起脖颈,踏蹄嘶鸣。一声一声,催着离人泪。我将手中的焦尾琴置于石案之上,素手轻按,扬声放歌。
这曲《归人》,乃昔日兰溪师傅所授十四的小调。因其音调哀婉,词境优美,在江南一带广为传咏。因着征战连连,民不聊生,故,此曲越传越广,可谓黄口小儿始开言,即能出口成咏。此时此境此曲,十四唱来,竟如此贴切不过。
江南三月,莺飞草长。
陌上花开,宁胡不归?
式微式微,胡不归?
式微式微,胡不归?
……
我一遍又一遍地唱着,却,只肯唱出上半阙。下半阙,太过悲婉,十四,只怕自己,出口成谶。
琴声,激越悠扬,歌声婉转而低回,迎着二月的料峭春寒,萦绕于紫宸殿的上空。
君王,勒紧缰绳,隔了百步之遥,抬头,看向高台之上的伊人。不过片刻,随即,双腿一紧,高扬起手中的银鞭,纵马疾驰而去。
马蹄声,军号声,惊破了琴音,也踏碎了女儿柔肠。陌上花开之日,转瞬即至,十四,真能等到归人来时么?
作者题外话:今日上传了万字。喜欢的亲们,让安娜看见你们的爪印……
第四章 男儿何不带吴钩 (1)
宝大二年,二月十八。钱镠亲率战舰五百艘,水师两万,自水路取道通州进攻杨吴。吴君派大将彭彦章、陈汾率水军迎战。
三月十七,两军舰队于水上相遇,激战于狼山江面。
后有史记:吴军求战心切,自西北而下,危樯巨舰,势若云合,我师皆避之。再绕出其侧后,待吴舰疾驶过后,则自后紧跟。彭彦章见攻击未果,遂掉转舰首,逆风继续进击。我师反乘风以逐之,复用小舟围其左右。贼回舟而斗,因扬石灰,贼不能视。及船舷相接,乃撒豆于贼舟,我舟则沙焉。战血既渍,践豆者靡不颠踣,复命火油焚之。火油得之海南大食国,以铁筒发之,水沃其焰弥盛。
敌船四百余艘,皆焚于火,吴军,全军覆没。斩其“百胜军使”彭彦章,俘获麾下裨将近百人,士卒七千余人。其斩首之甚,自江及岸数十里,皆成赤色。杨吴自此,遂求通聘。
此乃后话。
宝大元年,三月初七。紫宸殿。
内殿的寝室内,我咬着生绢,一张小脸上尽是豆大的汗珠。自半夜丑时起,此时午时已过,我已经挣扎了近六个时辰。胎儿一直不下,下^体血流不尽。而我的力气,也即将消耗殆尽。
我自己是医者,所以知道该如何行事,再痛,都一直咬牙忍着,不肯轻易耗费体力。十四的身量本来就娇小,而胎位,竟是逆的。当稳婆颤声惊叫出时,十四的心内,已然有了不详的预感。
十四今日,母子,果真难保两全了。
媛妃自是重视无比,自我腹痛时起,即亲自携了太医、稳婆、医女等一应人,前来紫宸殿坐镇。自己,则端坐于紫宸殿正殿软凳之上,一刻不曾稍离。
与君一别,如今,竟果真成永诀。
汗水,合着泪水,一齐落下。云鸢在旁,不停地唤我,声音中,俱是恐惧。我勉强一笑,轻轻,握住她的素手,嘶声道:“云鸢,十四,快不中了。”
云鸢大哭不止。
我提了最后一口气,向榻前的稳婆道:“快,快,别管十四了,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儿。传,传医女……”
我要让医女来,趁着我此刻神志尚未散去,尽最后一口气,教医女她们如何保下我的孩儿。
稳婆也吓得满头是汗,几个人,围在榻前,每个人的衣物,都已教汗湿透。其中一个执事的,掀开帷幕,狂奔至正殿的媛妃膝前,“扑嗵”跪倒,惨声道:“娘娘,戴娘娘逆产,奴婢们……奴婢们已经技穷了!求娘娘赶紧拿个主张,怕,怕是眼下,不得不按规矩……行事了……”
她话音未落,寝室内,云鸢跟着随侍的一应宫女,哭成一片。
媛妃娘娘起身,有宫人在前为其打起重重帘幕,踽踽行至内殿榻前。距我十步之外站定。一张容长脸上,也是苍白的没有血色。
我颤声道:“娘娘,快传医女……别管十四了,快救十四的孩儿,不然,就来不及了!”
媛妃转身,沉声向身旁的宫人道:“去,为娘娘遮好身子,传太医和医女一齐进来请脉!”话音甫落,又扬声向正殿处道:“李裕公公,你也上前几步!圣上,既将你留下给戴娘娘,你也靠近些,来为本宫做个见证!”
我气息微弱,不明白这些人,于生死关头,还这般罔顾什么。难道他们不懂得,再晚片刻,十四的孩儿,就要不保了吗?
我大声喝道:“娘娘,快救十四的孩儿!”但,喊出口的,却只如夏夜的蚊蝇一般声弱。自个,却因着方才的用力,喘息不止。
只见,自个眼前,一下多了十数个面孔,有人,将手指按于我的脉息之上,一个接一个,不知要到何时方能停止。
耳畔,只听到云鸢的哭声,十四的神志,却是越来越不济了。听着,仿佛隔了上百步之遥。
钱镠,十四,好恨!
你将十四的孩儿,丢给这等人,又岂知不是将羊崽掷入了狼窝。你心机谋略如许,竟不曾预知吗!
两行冰冷的血泪,缓缓滑落。
十四,心内,好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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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男儿何不带吴钩 (2)
隐隐,听到媛妃声音:“李裕公公,可听到太医院的公论了?”
李裕答道:“老奴,听到了。”
媛妃再道:“既如此,本宫权宜之下,只能按规矩行事了。”言罢,她轻轻行至我近前,俯下身,温言向我道:“妹妹,太医方才一致给出公论,妹妹此刻的情形凶险无比,若不赶快定夺,便是一尸两命的祸事。姐姐,也是情非得已,只能按着宫内的规矩行事,妹妹莫要怪我才是。”
我依稀听了,强自挣开一抹笑容,低道:“十四不足惜,娘娘……快救十四的孩儿。十四,虽死,也会于地下给娘娘祈福……”
媛妃笑一笑,转身向稳婆厉声道:“听见没有,还不按规矩行事?!无论如何,也要替圣上保下这个孩儿。差一分一毫,本宫一个一个取了尔等的性命!”
登时,稳婆医女们吓得叩头不止,齐声应命,张惶着起身行事。
其中一个大声叫着:“出来了,出来了!是个皇子,奴婢看见婴儿的腿了,快,快……”
云鸢纵声大哭,几步再奔至我床前,扯住媛妃的袍袖求道:“娘娘,不要啊,娘娘,不能舍了十四的性命!如果圣上回来,看见戴娘娘殁了,圣上也会怪罪娘娘的……”
媛妃叹息:“云鸢宫人,如果能够两全,本宫,岂会轻易夺人性命?你入宫日久,怎会不懂得这宫内的规矩?想当日,连前皇后生产时都得依着这个规矩行事,谁敢抗命?本宫,心里,也是无奈――”
忽听李裕在帘幕之外高声叫道:“且慢!媛妃娘娘,戴娘娘,接旨――”
媛妃有些吃惊,遂隔了帘幕,笑道:“李裕公公,圣上,竟还有恩旨么?那,也好。”随即,俯下身,柔声向我道:“妹妹,你好福气。圣上,对妹妹终是不同于他人。害怕妹妹日后怨他,还给妹妹留了一道恩旨,这是其他宫里从未有的事。妹妹,莫怕,但凡本宫在,日后,定会象自个亲生的一般看护妹妹的孩儿。”
李裕沉下脸,扬声急道:“媛妃娘娘,还不接旨?耽误了时辰,老奴和娘娘都担待不起!”
媛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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