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小就和平阳君府的秦姨娘生活在一起,秦姨娘一心望着他出人头地。竭尽所能的给他营造了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环境。
在遇到君红杏之前,他对于女人根本就没什么兴趣。
不过,他好歹也是个触类旁通的读书人,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七八分:“哦,是……葵水呀!”
君红杏半低着脑袋,尴尬应道:“嗯!我睡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来了葵水,床铺都被我弄脏了。而且这里也没有棉条,我就只能,只能……”
她说话的时候,脑袋已经越垂越低,一副羞臊得不行的样子。
帝连澈心中的那点疑惑,已经被葵水二字惊得所剩无几,又见她这般羞臊难耐,心中也是升起了一些不忍。
他往后面退了两步,柔声说道:“是我考虑不周!红杏妹妹你别着急。我这就让团儿给你准备些你要用的东西!”
他转身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下脚步道:“对了,我带了你爱吃的咕噜肉回来,你趁热先吃点吧!”
君红杏对他屈膝一礼,语气里面依旧带着天衣无缝的顺从和感激:“连澈哥哥,谢谢你!”
一声连澈哥哥,让帝连澈心头倍觉温暖。
他轻轻嗯了一声后,从帘外的侍从手中接过咕噜肉和杏子?,放在她旁边的桌子上:“趁热吃吧!吃完早点休息!”
君红杏福了福算是道谢。
帝连澈又对她温言安抚了几句。抬步就要从她的房间里面退出去。
君红杏突然想起一事,问道:“连澈,今夜宫中是个什么情况?”
帝连澈转身看向她,眸色沉寂,久久不语。
她被他看得心里发憷,不由得讪笑道:“怎么了?不能说吗?”
他迟疑片刻,眼眸中有阴霾浮现:“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只不过帝永舜现在跟疯了一样,正在全长安搜捕你……”
“帝永舜这人心思缜密手腕狠辣,若他知道我在你这里。只怕会连累你和整个南宫一族……,连澈,你还是想办法让我尽快离开长安吧!”
“问题是现在全城戒严,根本就没有出城的机会!好了红杏妹妹,你就安心在这里休息吧,我不会让他找到你的!”
“多谢连澈哥哥!”
“咱们同命同运,红杏妹妹不用与我客套!”
“连澈哥哥……”
“嗯?还有事吗”
“锦公子呢?他……还好吧?”
“他?”帝连澈俊脸上的神色蓦然阴沉了几分,冷声问道:“你担心他?”
君红杏点了点头,坦然道:“对!我担心他,他现在……”
帝连澈不悦道:“他有什么可担心的?他是南宫家族的嫡子,身份尊贵非常人能及!今日刺杀皇上的就算不是耶律恪而是他南宫锦的人,他也能够安然脱身保全自己……,红杏妹妹,你还是先担心担心咱们的处境吧!”
君红杏听了这话暗暗心惊,难道南宫锦身边四大丑女刺杀皇上的事情,帝连澈已经知道了?
她还想要从他的口中再套些话出来,他已经一甩阔袖,掀帘而出。
她望着簌簌作响的珠帘出神,后窗传来轻轻的叩击声:“红杏小姐,红杏小姐……”
是安格塔!
她急忙收敛心神,走过去将紧闭的后窗轻轻推开:“安格塔?你找到伤药了?”
安格塔壮硕高大的身影潜伏在她的窗外,就好像一团浓得化不开的影子。
他从怀里将各种瓶瓶罐罐掏出来,递给她道:“我从回春医馆里面胡乱取了些药回来,红杏小姐你看看能不能用上……”
君红杏将瓶瓶罐罐接过来看了看:“嗯,很好,都是些生肌止血的伤药!”
她将这些瓶瓶罐罐放在旁边的小桌子上,然后将那一钵子茴香咕噜肉和一壶杏子?递给他道:“安格塔,这碗咕噜肉你趁热吃!”
安格塔早就饿坏了!
他眼眶微红:“谢谢红杏小姐!”
君红杏摆摆手,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我将耶律少将军藏在这里,就表示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以后,不用再谢来谢去的!”
安格塔紧抿着干涸的嘴唇,使劲点头:“是!红杏小姐的恩德我安格塔铭记在心!”
君红杏安顿好了安格塔,一转身,就看见帝永余留下的那只大?狗正趴在屋角,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她。
她走过去。轻轻抚了抚它的脑袋:“阿?,以后,我就是你的新主人了!”
阿?喉中发出一阵呜咽,温顺的低下了头。
接下来的几天,帝连澈每天早晚都会来君红杏的房间,隔着细密的珠帘和她说一会儿话,回忆一下他们在平阳城君府的过去,畅想一下他们在长安城或者在皇宫的未来……
“红杏妹妹,南宫元丰对我真的很好!他说过,会竭尽所能为我铺平通往帝王的路,会想尽一切办法铲除这条路上的障碍……,他说我是帝氏皇族的血脉,是注定要登上帝位的!”
“红杏妹妹,等我做了汉皇,立即就册封你为皇后好不好?”
“到那时,你佩凤,我着龙,咱们一起享受万民的敬仰可好?”
“……”
这些话。君红杏最初听着的时候,觉得心惊肉跳颇为惊讶,因为这些话若传到帝永舜的耳朵里,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呀!
可是后来,她听着听着就麻木了!
甚至,她能够隔着珠帘一边听一边打瞌睡,然后在帝连澈刚刚说完的时候,故作欣喜,故作向往的接话说道:“嗯嗯,很好很好,我觉得很好……”
帝连澈听到她的回答,每一次都觉得心满意足。
这一日清晨,君红杏替耶律恪腹部上的伤口换了药,一抬眼就正对上耶律恪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
她楞了好一会儿,这才回过神来:“你醒了?我就说嘛,胡族的汉子不惧刀枪,这么点伤很快就会没事儿的……”
耶律恪的眼睛里面有华光异彩在隐隐流淌:“红杏小姐……,你救了我?”
她点了点头,有些担忧的说道:“嗯!我虽然暂时将你藏在这里,不过这里始终不是安全的地方……”
她的话没有说完,耶律恪已经将她的手一把握住,急切道:“我没有杀害汉皇,红杏小姐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
“我知道不是你!”
“你相信我?”
“相信!”君红杏叹息一声,苦笑道:“耶律少将军,我虽然相信你,可是那日在三休台,所有人都看到你借着献画之机,刺杀了皇上和皇后的男宠柳熠……”
耶律恪对于那一日在三休台上发生的事情,已经记得不怎么清楚了。
他此时听了君红杏的话,他正努力回忆当日情形,神色突然一凛,目光警惕的看向珠帘外面:“有人来了!”
君红杏侧耳听了听,示意他不要出声,然后站起身,放下床帘,往外面走去。
她刚刚转出珠帘,便看见帝连澈穿着一身隆重的华服,绕过屏风往这边匆匆而来。
君红杏心里升起些不好的预感,上前问道:“连澈哥哥,你怎么这么着急,是找我有事吗?”
帝连澈俊脸沉凝,语气不安的说道:“帝永舜来了!还带了数百精兵!”
君红杏心头一紧:“带了数百精兵?他发现我了?”
自数日前皇上被刺之后,帝永舜就在全城搜捕她和耶律恪,现在他带着数百精兵进入南宫府,定是发现他们就藏身在这偏院中。
君红杏吓出了一身冷汗:“这可怎么办?我还是从后院先逃走吧!”
说着,转身就要进里屋收拾行李。
帝连澈将她的手一把抓住:“别!前门后门都被他的人守着,你出不去的!”
君红杏苍白着脸色,彻底没了主意:“这可怎么办?难道就只能等着被他抓吗?连澈,你日日进出皇宫,就没有发现帝永舜早就起了疑心吗?”
她见识过帝永舜的阴狠手段,深知一旦落入帝永舜的手中,下场只怕就是挫骨扬灰了。
所以,她对帝连澈说话的语气就多多少少有了些责备。
帝连澈对于帝永舜的突然来访,心中也是十分的焦虑和不安。
可是,见君红杏紧张害怕成这样,他反而淡定了下来:“红杏妹妹先别慌!帝永舜此次带兵前来,到底有什么用意现在还不好说……,我过来也是想要告诉你一声,不要出门,不要被他发现任何可疑的踪迹……”
君红杏在一张软椅上面坐了下来,沮丧道:“前门后门都是帝永舜的人,现在。我只能坐以待毙了!”
帝连澈安慰了她两句,团儿在外面低声唤道:“连澈公子,王爷派人传话,请你速去前院接驾!”
帝连澈应了一声:“知道了!”
他转身想要离开,想了想又折转身,在君红杏的身边蹲了下来。
他再次紧握君红杏的手,仰头望着她,眼神诚挚得近乎虔诚:“红杏妹妹,你不要害怕。不管是生是死,我都陪着你!”
君红杏被他眼神中的神采所摄,讷讷道:“连澈哥哥……”
话未说完,帝连澈突然牵起她纤细如脂的小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她瞪圆双眼,惊骇道:“你,你……”
她想要将手抽回来,帝连澈却已经放开她,站起身大步往外面走去。
君红杏又羞又恼。一时却也不知道应该给出什么样的反应。
一转眼,帝连澈已经走出了她的视线。
她在原地楞了好一会儿,脑子里面来来回回的就只有一句话:帝永舜来了,帝永舜带着精兵来了!
死过一次的人,更懂得活着有多珍贵!
她可不想就不明不白死在这里,她还要陪南宫锦走完他人生的最后一程,还要弄清楚完颜烈当初为何要出卖她……
她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决不能就这样死了!
可是现在,她上天无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