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随着两个丫鬟走了两步,心里终究是有些不甘,突然挣开她们的搀扶,转身再次来到君红杏的面前。
她抬手指着君红杏的的眉心,再次嚷道:“君红杏,你敢说你还是清白之身?如果你真是清白之身,那就将守宫砂露出来给大家看一眼!”
君红杏心头一慌。眸色阴寒道:“沈氏,你到底是何居心?”
沈氏嚣张一笑:“怎么?你怕了?不敢了?”
君红杏正要回话,一旁的君啸霖挣开几个衙役,大步过来,抬手对着沈氏那张神色嚣张的脸颊重重掴了过来!
啪——!
一声脆响后,君啸霖怒不可遏的声音道:“贱妇!你到底居心何在?我君啸霖已经将你休弃,你与我君啸霖与我君氏一族再无丁点儿关系,你凭什么还敢在这里张牙舞爪诬陷我家家主的清誉?”
他这一巴掌,可比君红杏刚才那一巴掌重多了!
沈氏直接被他打得摔坐在地,一缕乌黑的血顺着她的嘴角慢慢溢了出来。
她抬头望着君啸霖。颤声道:“老,老爷……”
君啸霖愤怒甩袖,喝道:“滚!快点儿滚!我君啸霖永远都不要再看到你!”
沈氏还想要说什么,如意和吉祥急忙上前道:“夫人,咱们走吧!这君府,已经容不下我们了!”
沈氏那张以人乳和各种滋补品保养得十分精致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颓败之色。
她看了看君啸霖,又看了看君红杏,沮丧道:“好!我们走,回上庸去!”
君红杏见她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起身离开,又见君啸霖也跟着几个衙役离开了君府,便对几位宗伯族亲道:“各位,你们先请回去吧!红杏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会上你们府中一一拜访的!”
君如海等人虽然对她是不是清白之身持怀疑态度,不过,却也不敢无凭无据贸然指控家主!
当下便都答应着,各自散了去。
君红杏又对旁边的老乔道:“乔叔,你让大家都先各自回去忙各自的事情吧!”
老乔四十多岁,跟在君啸霖身边近三十年,既然君啸霖将家主之位都给了红杏小姐,他自然也将红杏小姐看做了自己的主子!
当下答应着,让一院子的丫鬟家奴都散了去。
君红杏遣散了众人,这才往尤姨娘等人所站的地方走去。
尤姨娘皮肤白皙五官秀致,看见她过来,连忙带着君长笑和君长乐对她行礼道:“尤氏见过家主!”
君红杏忙道:“尤姨娘不必见外,不管怎么说,你都是红杏的长辈!”
说完,对尤姨娘行了一个晚辈礼!
然后她将目光看向君长笑道:“长笑姐姐看起来气色不错!”
君长笑上前拉过她的手,亲热道:“红杏妹妹,我不管你是不是家主,反正我君长笑以后都将你看做自家姐妹!”
红杏笑道:“长笑姐姐能这样想,真是太好了!”
微一沉吟,她又低声说道:“长笑姐姐大概还不知道吧,你的丫鬟铃音……”
君长笑神色微沉,黯哑的声音带着恨意道:“铃音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君浩南那个混蛋,别让他落在我手里,不然的话,我一定让他不得好死!”
红杏见她都知道了,便也不再多说关于铃音的事情。
片刻后,她将目光再次看向尤姨娘:“尤姨娘,昨儿我在城主府,看见长喜姐姐了!”
尤姨娘眼眶一红,自责和愧悔让她声音都颤抖起来:“她,她肯定恨死我这个没用的娘了!”
话没说完,眼泪就出来了。
君红杏等她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这才极其轻缓的说道:“尤姨娘可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她?”
尤姨娘抬起泪眼看向她,惊讶道:“红杏小姐,你,你还要去城主府?”
君红杏点了点头:“嗯,只怕还得去一趟!”
君长笑在一旁担心的说道:“红杏妹妹别去!那枭城主是个极其饿色之人。你就算能够毫发无损的从里面全身而退,可是出入那样的场合,终究对妹妹你的名声不利呀!”
红杏不在意的说道:“没办法!伯父被衙役带走了,我去见一见枭城主,事情说不定还能有些转机!”
她与尤姨娘等人在院子里面说了一会儿话,目送她们离开之后,她这才觉得整个人犹如打了一场激仗,全身倦怠,所有的力气都好像被抽干了一般。
她也懒得再动,就在戏台旁边的一张木椅上面坐了下来!
此时已是卯时光景。
明晃晃的太阳照射进院子里。虽是早春的阳光,却已经有些微微的燥热之感了。
君红杏仰头看了看冉冉升起的日头,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今年的年风十分不好。
自前几日那一场罕见的倒春寒之后,平阳城乃至整片中原,还将会迎来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干旱!
老人们都说,国将不国的时候,天象必然有异!
那场一夜之间霜冻了整个中原地区的倒春寒就是天之异象,接下来长达一年的时间不见一颗雨水,更是天之异象!
而这一切的天之异象,都只是在为今年冬日那场避无可避的战事做着铺垫!
今年冬日,胡人的铁骑,必定会踏破这座腐靡的城池,到时候,血流成河,尸骨如山……
前一世她一心一意跟着完颜烈,认为他的怀抱就是她的归宿,青骓马的马背就是他们的家!
而这一世,她的归宿在哪里,她的家又应该在哪里呢?
……
完颜烈凌晨时分在花厅里面被君红杏要杀要咬的折腾了一通之后。回到客栈之后,真是越想越郁闷。
他就想不明白,君红杏一个弱质纤纤的闺中少女,怎么就会对他完颜烈有那么强烈的仇恨!
不过,越是想不明白,他反而对这红杏小姐越是有兴趣。
而且,红杏小姐的这种态度,还让他想起了他的踏雪青骓。
当初他刚刚得到踏雪青骓的时候,它还只是一匹暴躁倔强的小马驹,他不要说骑它,就连靠近它都会惹得它嘶叫不已,对他又踢又撞的!
可是后来呢,他还不是将它驯得服服帖帖,成为了他最忠诚最温顺的伴侣!
那红杏小姐就跟这踏雪青骓一样,都是绝世良驹,不过,都还得需要他悉心调教才行!
完颜烈想到这里,郁闷的情绪这才稍稍疏解了些。
他见天色已明,便带着早就准备好的聘礼,跨上青骓马。一路往君府的方向行去。
君府门口围着一些看热闹的路人,正对着紧闭的府门指指点点:“听说了吗?君府昨夜出了大丑闻,那沈氏与戏子苟且,被君家家主君啸霖撞见,一剑一个,连杀了两个呢!”
“难怪这大清早的衙门的人就在君府进进出出,原来是出了命案呀!”
“呵呵,听说那君啸霖十多年前赶走那一对母女之后,宁愿去逛醉红楼也不近那沈氏的房间!沈氏三四十岁,正是虎狼一样的年纪,定是耐不住寂寞,才与戏子勾搭在了一起!”
“快别瞎说!人家君啸霖进没进沈氏的房间,你一个外人怎会知道?”
“我没有瞎说!我家侄女儿在这君府做使唤丫鬟,对这府院里面的事情清楚着呢!”
“你侄女儿在君府做丫鬟?那你还知道些什么?快说来听听!”
“我还听说,昨夜与戏子睡在一起的,除了沈氏,还有沈氏的女儿君映月……”
“什么?君映月也和戏子睡在一起?她平日里看上去温婉娴雅,还是平阳城的第一美人儿呢,怎么就……”
“……”
完颜烈将路人们的议论声听进耳中,本就冷凝的脸上更显阴鸷之色。
他抬步走上台阶。握住门上铜环轻轻叩了两下,一个守门的家奴探出身子问道:“公子你找谁?”
完颜烈沉声道:“找你家红杏小姐!”
那家奴看了看他手里拎着的礼盒,急忙将府门又打开了一些,恭敬的说道:“公子里面请,红杏小姐现在是君家家主了!她正在南院,公子可以直接过去!”
完颜烈楞了一下:“家主?她?”
家奴见他不相信,连忙说道:“没错!当时有几位官爷和几位族亲作证,老爷临走之时,确实将家主之位传给红杏小姐了!”
完颜烈哑然一笑:“她一个闺中女子居然做了君家家主?呵呵,我完颜烈的女人。就是不同凡响呀!”
他从兜里摸出一角银子,丢给那家奴道:“拿着,爷赏你的!”
家奴得了银子,连声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南院靠近戏台子的长椅上,君红杏正想着心事,全然没有察觉到完颜烈正沿着旁边回廊,往这边慢慢走来。
完颜烈在距离她三五步远的地方慢慢停了下来,深邃如瀚海的眸子自落在她的身上后,便再也移不开视线!
此时的君红杏,已经褪去了那种令他心惊肉跳的恨意,也没有那种让他手足无措的狂躁,她很安静,很平和。
她坐在明亮而通透的阳光下,整个人宛如绝世琉璃,静静的散发着惑人的光晕。
软烟色的襦裙衬得她容色明丽,如初开的带露芙蓉,清淡从容却又国色天香。
他看着她,直觉得长期以来一直紧绷着的肌肉和神经都慢慢松缓下来,内心深处的杀戮和欲望更是如同潮汐一般无声的退去……
过了好一会儿。君红杏无意中一抬眸,这才发现完颜烈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的跟前。
他逆光而立,俊朗深刻的五官都隐匿在令人目眩神迷的光线中。
他那黑色袍服上,以金丝银线纹绣出来的苍狼图腾在阳光下闪着斑驳的光泽,让她瞬间便想起翱翔天际的鹰鹫,奔跑在夜色中的苍狼!
这一刻,她居然也如同前世初见他那般,一颗心不受控制的怦然而动。
完颜烈暗沉的眸底漾开一抹她所熟悉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