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冷了又热。
酒店大厅这边。
匆匆进来一行人。
林百川神色困乏,揉揉眉心。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清脆悦耳的,“林百川?”
林百川的脊背一僵,这声音仿佛通过时光隧道,从六七年前传来。
当时也在酒店的大厅,只不过那是在香港。
也有那么一声软糯的,“林百川。”
那个时候,他知道是陶然。
可现在这一刻,他不敢确定,也不敢转头。
他害怕一切都是幻听。
因为慕时丰刚才给他电话,说陶然的记忆已经只有二十四小时,昨天下午送霍连的事,她都已经不再记得。
而他和陶然已经好几天不见,她早就不再记得他是谁。
凭着一个背影,就能喊出他名字的,他知道不会是她。
在他愣神时,陶然已经走到他身边,她言语间带着笑意,为认出他而感到自豪,“我还以为我认错了呢,原来真是你。”
林百川终于敢侧脸看她,真真切切的一个她。
不是做梦。
随行的秘书和助理识趣的先行上楼,把空间留给他们俩。
林百川凝眉,“你怎么会在这里?”
陶然简单跟他说了下,指指咖啡馆那边,“我还没来得及买单呢,我的手机还留在那里。”
林百川看了眼咖啡馆,透过玻璃,他看到一个服务员正站在桌边看着他们这个方向。
“走吧,请你喝咖啡。”
坐下后,林百川好奇问道:“然然,你记起我了?”
陶然抿了一口咖啡,摇头,“就看到你的侧脸,觉得是你。”
“。。。”林百川还是不明白。
陶然把刚才看的那本diy的杂志递给他,“看看这个你就明白了,这是慕时丰给我做的。”
林百川迟疑了下,还是接过杂志,翻开第一页,是佑佑的照片,还有他的简单信息,年龄,喜好什么的,特别备注,和前夫所生的儿子。
接下来好几页都是佑佑的照片,从出生到现在,每个年龄段都挑出一张,各个表情。
然后就是慕小橙,信息和佑佑的差不多。
接着便是他自己。
姓名:林百川。
关系一栏写着:前夫(老想着插足我们俩的婚姻,此人不要脸)。
林百川看着这一行字,掐死慕时丰的心都有了。他回去后,要找个机会把这行字给去掉。他什么时候不要脸的插足他们的婚姻了?
要比不要脸,谁还能比得了慕时丰?
林百川静静心,继续往下看。
接下里的两页纸,详细记录了陶然和他相识、结婚、生子再到离婚的片段,中间大多数都是平淡的,跟那天他在酒会上跟记者说的那些话差不多。
后面的十多页,都是他的照片。
各种场合,各个角度。
难怪刚才她凭着侧脸都能认出他。
盯着杂志,林百川有些怔神。他没奢望慕时丰还会公平的把他放在陶然今后的生活里。
陶然单手托腮,另一只手在他眼前晃晃,“傻了?”
林百川回神,浅笑着,“你现在把这本杂志随身携带?”
“对啊,忘了谁,都不能忘了你们三个啊。”她说的那么自然坦荡,眸光闪亮湿润,倒映着全部的他。
林百川的手指微微蜷缩,所有的遗憾和不甘,在这一刻都释怀了。
他下巴对着咖啡杯轻扬,“把咖啡喝了后,陪我去吃个饭,我晚饭还没吃。”
陶然没吱声,他看出她的犹豫。
他指指她跟前的手机,“跟慕时丰说一声。”
陶然拿过手机给慕时丰发了条微信,【大慕慕,我在这里遇到了林百川,我能陪他吃晚饭吗?】
慕时丰回:【那个阴魂不散的,在酒店大厅遇到你了?】
陶然抬头看了眼林百川,又继续回他,【恩,你知道他在天津?】
慕时丰,【知道。不是跟你说过,他比较黏我,到哪里都要跟我报备。】
陶然看后一头黑线。
慕时丰的信息又进来,【去吧,带他去你之前和黄媛媛去的那家饭店。】
那家饭店离他们住的酒店不远,走路也就十几分钟,他们便走路过去。
陶然和他随意聊着,“你在这谈公司的事?”问了之后又感觉都是废话。
“恩,谈融资的事。”
陶然点点头,又问:“怎么不通过沈氏平台融资?”
林百川掏出烟,在她眼前晃晃。
陶然点头允许。
林百川从烟盒磕出一只,点着。
“沈凌开出的条件太苛刻,不想睬他。”
陶然无奈一笑:“要我帮忙吗?”
林百川走到垃圾桶边上,点点烟灰,“没用。这个项目是我和蒋慕承一起做的,沈凌早先想入股,被我和蒋慕承拒绝了。”
陶然:“。。。。。。”原来是蒋小四被林百川勾搭了,沈小三吃醋了呢。
问他:“那你这趟过来,有融资到吗?”
“恩,都谈妥了。”林百川把烟头扔进垃圾桶,跟她并肩向前走。
然后陶然开始滔滔不绝的跟他将那家饭店是如何如何的有特色,狠狠夸赞了一番。
可当林百川看着端上来的菜时,他眉头紧皱。
色难看,怕是现在的小店里都不会把绿色蔬菜烧成这个德行吧?
再说香,真的丁点香味都没有。
就更别谈味了。
他硬着头皮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陶然两眼盯着他,很期待他能赞同她之前所有的夸赞。
林百川真想把嘴里的菜吐出来,那点教养又让他把难以下咽的蔬菜吞了下去。
他放下筷子,盯着她的脸庞,心想,她不仅脑子病变,是连味觉都坏了吧?这个用白水煮出来的菜真的好吃到不要又不要?
陶然略有失落的问:“不好吃?”怎么可能?
林百川在心里叹了口气,又重新拿起筷子,他最见不得的就是她不开心,以前是,现在更是。
又不是□□,有什么不能吃的?
因为他一个人,就只点了一荤一素,还有一个汤。
最后,他全部吃光。
回去的路上,他边走边揉着胃,蔬菜没味道,荤菜又辣的要死。路过药店时,他忍不住了,就对陶然说:“我刚才吃多了,要去买点管消化的药。”
陶然看他的神情,好像真的蛮痛苦,指指路边的长椅,“你在这等我,我去给你买药。”
林百川也没客气,点了点头,在长椅上坐下来,他胃疼的厉害,也实在不想走。
他不能吃辣,现在感觉胃里感觉像火烧。
他才刚坐下,慕时丰的电话就打进来。
幸灾乐祸的语气,“今晚的菜好吃吗?那家店可是宝宝最爱吃的,色香味俱全呢。”
林百川捏着手机,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慕时丰,你还是人么?”说完直接切段电话。
他现在终于想通,为何慕时丰这么爽快答应陶然陪他出来吃饭,原来是想报复他呢。
若他没猜错,那家店就是慕时丰开的,为陶然开的。
那两道菜也一定是慕时丰吩咐厨师这么做的。
慕时丰这是报多年前的那个仇。
当时他和陶然还没离婚,那天他过生日,也是慕时丰的生日。
对,他们就这么孽缘,两个人不但爱着同一个女人,就连生日都要狗血的在同一天。
那时他们在执行任务,那天慕时丰厚着脸皮到他们家蹭饭吃,他做了尖椒牛柳,菜场最辣的辣椒,做好后,他暗示慕时丰,那道菜是陶然做的,结果慕时丰吃了个精光。
后来大半夜的,慕时丰跑去医院洗胃。
所以那个仇,他记了那么多年。
陶然买了药,他当时就吃了两粒。
回到酒店后,还是感觉不舒服。凌晨两点,他胃里还是火烧的难受,没法子,叫醒了秘书陪他一起去医院。
打了点滴,一直折腾到快天亮才回到酒店。他发誓,后半辈子,他不会让慕时丰太好过。
*
日子一天天平淡而温馨的过去,却没有在陶然的脑海里留下一丝痕迹。
她的记忆越来越差,有时候连二十四小时都不到。
唯一让慕时丰感到欣慰的是,十五岁那年的所有细节,她都如数家珍,没有丝毫的遗忘。
又是一个鹅毛大雪的日子。
今冬的第二场雪。
早上起来后,慕时丰给她穿上一条新款的订做礼服,白色的,简单的设计,只有腰部有个蝴蝶结。
最特色的是左肩部□□,也只露出那处纹身。
远远看着她的后背,还以为那处蝶恋花的纹身是白色礼服的特别点缀,点睛之笔。
陶然在镜子前转了两圈,左右看看,“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恩,一会带你去个地方。”
慕时丰正给她梳头发,梳了半晌也没弄好,这是唯一一件,他认真学了,也做不好的事。
于是气馁的把梳子放下来,“走吧,去蒋慕承家。”
陶然从镜子里望着他,“去舅舅家干嘛?这么早,又是周末,昨晚慕小橙在他家,也不知疯到几点,舅舅不一定起来呢。”
“我马上就打电话给他,叫他起床。”
陶然:“。。。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恩,让他起来给你梳头发!”
“。。。。。。。。。。。。。。。。”
结果就是大冬天的,才凌晨六点,蒋慕承就被慕时丰的电话吵醒,吵醒他的理由竟然是给陶然梳头发。
蒋慕承当时想把电话扔掉的心都有了。
北京这么大的地方,找不到发型师了吗?
慕时丰的理由很充分,因为他从小就给陶然梳头,知道她什么衣服,适合什么发型。
但是蒋慕承还是不愿意,觉得慕时丰是没事找茬。
结果慕时丰说了今天的意义,蒋慕承反而是催着他快点把陶然带到别墅那边。
去别墅的路上,陶然问慕时丰,“舅舅刚才不是还对你不冷不淡的,不愿给我梳头发么?怎么现在态度来了个大转变?你跟他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就说他要是不梳,我就天天把慕小橙送他家。”
陶然撇撇嘴,她才没那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