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朗点点头礼貌地重复一句:“苏映冬?”继而又解释道,“别担心,我和他们不一样。几年前我有个表弟,性子急经常惹事,但从不犯大错。因为看不过他们欺负一个高中学生,上去出头结果被他们打死。”他缓缓地叹口气,“他们是这里的地头混混,代号叫门神,是有背景的。我毫无办法。”
苏映冬双手捧着暖烘烘的水杯,静默地听着,想安慰一句,却发现自己没办法脱离这种失神的木讷。安朗似乎也没打算听到回复,他说:“我一直注意着他们,今天掩护你是个巧合。”他平静地说,虽然没有笑容,却能让人感觉到言语中的温和。
“你冻坏了,冲个澡吧。”安朗说着站起身。
苏映冬把水杯放到书桌上,顺从地站起身,刚刚松弛下来的衣服又像捆鱼绳一样勒紧了她,她不适地皱皱眉。
安朗耐心地给她讲热水器的开关,示意她洗头水和沐浴液,拿了新毛巾,和自己的衣服。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安朗说,“穿湿衣服会生病。”
苏映冬一顿一顿地点点头,安朗表示有事可以叫他之后,出去关好了门。
她从身上撕下紧贴的湿衣堆在地上,好像一团破布。她拉上浴帘,拧开热水,木然不动地冲了两
分钟后,身上才渐渐有了知觉。
身上的雨气散去,只留下心中恐怖的影像,钢棍锃白的弧光一次次从眼前滑过,许许多多的疑问和不确定堵在她的心口。
苏映冬倚着墙一点点滑坐在地,抱紧自己,竭尽全力地去感受水温的温暖。
她十九年的平静生活怎么忽然就变成了这样?爸爸还活着吗?
泪水默默而下,她终于呜咽出声。
?
☆、chapter 3 友情暂住
? 苏映冬把自己关在浴室里近一个小时,哗哗的水声时断时续。
“还好吗?”安朗在外面不放心地敲敲门。
“还好。”很快传来苏映冬的回答。
不出五分钟,她擦着头发出来了。热水的温度和眼泪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她的僵硬,她觉得自己稍微放松了一些。
她洗了自己的内衣裤,用吹风机吹干勉强穿上,再套上着安朗的白衬衣,趿拉着他的大拖鞋。又长又宽松的白衬衣卷了好几折到了手臂,下摆更是到了短裙的长度。
她坐会屋内的椅子上,有些不自在地打量着自己。安朗从厨房出来,端着一杯姜汤和一碗面,“吃点?”
“谢谢。”苏映冬低着头说。
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完面,回应了安朗的询问,向他讲述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回家是我临时决定的,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他们怎么会知道?”苏映冬的眼神中浸透着微冷的迷惘。
“也许他们的目标不是你,而是任何进入你家的人。”安朗推测着。
苏映冬歪着头想一会儿,“这么说他们也许还不知道我是谁。哦不——我的包,里面有学生证。”她脸色有点发白。
这样不光是暴露了她是谁,连带学校和班级都交代。那么现在她是不是连学校都回不去,彻彻底底地无处可归了。
“唔,我觉得这些信息他们要是想查一定可以查到的,说不定很早就知道了。只是他们的目标不是你,所以没来找你麻烦。”安朗说。
他的话有安慰的成分,但是也并非没可能。
“那他们的目标就是我爸,而且是只找我爸,甚至不打算那我做要挟?”苏映冬困惑了。
“或许,”安朗看她一眼,“他们找不到你父亲,就算绑了你也联系不上他。”
苏映冬皱紧了眉,“不可能。我爸隔一段时间会给我发邮件或者消息的,虽然没打过电话,但是并不是失去联系。”
安朗思索着没说话。
“更何况销声匿迹听起来简单,但是实践起来很难。”
就比如现在,如果她想彻底隐藏起来该怎么办?也许做不出两条巷子就被发现,就算去别的城市,也会留下实用交通工具的痕迹。而且苏勤在哪,她唐伯伯应该知道吧?
她下意识掏出手机,按亮屏幕,手顿时僵住,屏幕还停留在她刚看完的那条信息上——“哦,那好吧,雨天路滑自己小心”。
是她唐伯伯发的。
——“冬冬,晚上来伯伯家吃饭吧”。
——“伯伯,今天晚上要回学校,就先不去了”。
——“哦,那好吧,雨天路滑自己小心”。
寒气像一条灵活的蛇,瞬间攀上她的脊背。
他是知道她要回来的,不,不对,他没有必要多此一举,难道他怕她回去看到什么?可她家里除了四个不速之客,没什么特别的。
“怎么了?”安朗察觉到她的突然沉默问道。
“没什么。”苏映冬说着还是收起了手机,“我只是在想怎么才能联络上我爸——糟了!”她瞳孔一缩,捧着杯子的手指倏然收紧,指节苍白。
*
“就是这,刚在那小妞拿着把小刀正要划床垫呢。嘿嘿嘿,也不知道她平时是不是在这藏人。”刚才第一个袭击苏映冬的人桀桀怪笑着说。
“这是她父亲的房间。她虽然没什么价值,但也能当个筹码。现在她撞破了这事,学校那边加点人手盯着。”何元凯瞟他一眼,他一向不耐烦和这些低智商的打手说话,因为总有太多要解释和指证的地方,“大栓,她刚才什么姿势,你学一下。”
大栓摇摆着壮实的身躯半蹲到床边,比划着苏映冬的动作。
何元凯回头向另一个吩咐着,“就是这,划开看看。”
刀光一闪,棉和乳胶都翻开出来,“头儿,这有张□□和一张小字条。”
“字条给我,”何元凯神情一变,“电话号码?”
*
她的鲁莽也许会害了她的父亲,苏映冬自责不已。
“这不是你的错,一个可能性的联系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他们不了解你,伪装不了你,我相信你父亲是会辨别出的。”他安慰似地拍拍她的肩膀。
苏映冬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的目光落在到安朗身上,“你……谢谢你。”
安朗一笑,说:“我们也算有共同的敌人,那我们就该是朋友。”
苏映冬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她对眼前这个人的印象大多都在回过头时的第一眼,冷峻认真眼中一片赤诚,想这样讲讲轻松的话,总觉得有些惊讶。
“你不去洗个澡吗,会生病。”苏映冬关切地说。
安朗站起身,他个子高大,几乎要到门框,他拿给她毯子,让她累了就睡一会儿,自己一头扎进浴室,冲散身上残余的寒气。
阴沉的天有些分不出白昼或傍晚,苏映冬醒来的时候,天还是这副不亮不暗的样子,但是白盘黑针的挂表时针已经堪堪指向四点,她睡了有一个多小时。
她睁开眼睛时,安朗正坐在床头边的书桌前看书,他侧坐着细心地挡住橙色的灯光。
苏映冬揉揉眼睛,安朗问:“醒了?”
“嗯。”
“你的衣服还没干,我刚去楼下随便买了两件,”安朗拿出一身灰色的运动服,自己也挺无奈地解释,“楼下的小商店,也只有这样的。”
苏映冬笑了,“谢谢。”
安朗去了客厅让她穿好衣服。苏映冬看着自己身上这套长袖长裤说灰又蓝的运动衣也有点无语,没办法先凑合吧。
“一会儿能麻烦你送我回学校吗?”苏映冬说。
安朗有些吃惊,“这就打算回学校?万一他们知道你发现有了新打算呢。”
苏映冬沉默。
安朗想了想说:“不如周一再回去,大家都回去上课,学校里人多些,他们不会太乱来。这两天
你要是不介意,就先住我这怎么样?”
苏映冬眉头深锁,长叹口气说:“麻烦你了,我欠你个大人情。”
安朗温和地说:“没事。”
小屋狭窄,两人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椅子上聊起了天。苏映冬问安朗都看什么书,安朗有些不好意思地给她看看手中书的书皮——《莫泊桑短篇集》,苏映冬回了他一笑。
她把自己的情况都说得差不多了,不免对安朗的事好奇起来。
这个人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腼腆,似乎也不太健谈,但她问的问题都会认真回答,又有点意料之外的老实。
“你还在上学么?大几了?”苏映冬问。
安朗摇了摇头,“不上了。”
“那你多大?”
“二十六。”
“已经工作了?”
“是,现在在楼下的超市上架。”
苏映冬有些吃惊,她看安朗的行为举止和他整洁的房间,一直觉得这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不应该是以从事简单的体力劳动为生。
“你不是临市人吧?”
“嗯,我是北方人。”安朗说。
安朗很少主动说自己的事,苏映冬一点点问着,终于拼凑出了一个大致的情况。
他从北方来找自己的表弟一起工作,后来表弟出事,他离开了原来工作的地方,搬了好几次家,
两个多月前,他租了这里的房子,在楼下打工,碰巧发现“门神”经常在这块活动,就注意着他们的动向,一直住了下来。
看这屋里的陈设,确实也是住了一段时间的样子。
“这是我的电话,你保存好。”安朗把号码输进她的手机里,编辑好了名字还给她。
“好,你有来电显示吧?我给你打过去。”苏映冬按下拨通,很快安朗口袋里那个只能接打电话发发短信的非智能机响起了自带的铃声。
“存好了。”安朗说。
“那么我们晚上吃什么?”苏映冬问。
“楼下有家面馆,去吗?”安朗说。
苏映冬不安起来,“不会被发现?”
“我刚才下去时没看到他们的人,估计他们的目标不是你。”安朗说。
苏映冬想了想,总不能一直在这当缩头乌龟,就说好。
出了门,她紧紧跟在安朗身边;先拉着他逛了逛街边的街边的店,脱去了大了好几号的运动衣,换上小t恤小热裤,整个人都清爽起来。
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