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朗给她指了指工作的小超市,苏映冬不知道的是安朗之前自己出来时已经和别人调了班,今天的晚班和明天的一天都不去了,省得她一个人呆着害怕。
苏映冬买了自己的生活用品,两人绕了一圈又回到楼下的面馆,两人坐在靠门口的双人座,安静吃着各自的食物。
“不打算报=警吗?”安朗问。
苏映冬没说话,眼珠却偏了偏。
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她是怕这件事里也有她父亲的参与,已经莽撞了一回,不到逼不得已她不打算把事情闹大,虽然她现在也还没看清自己的前路。
见她没有回答,安朗抬头看了她一眼,也没再追问。
“老板,老规矩!”
尚且稚嫩的嗓音喊出这么一句江湖气极浓的吆喝,这种反差让背对门口的苏映冬忍不住抬起头,结果见是几个穿着校服敞着上衣的初中生。对于她来说初中的生活不算遥远,可如今见到这个年龄的学生,总觉得他们确实还幼稚青涩。如其十几岁的年纪,最是不可一世的时候,要不然也不会来这么一个小面馆逞英雄。不仅是他们,大多数成年人都是如此,不过追求一个颐指气使的假象。
她那副爱答不理的表情加上笑意一闪的眼神,换回了对方不满的表情,为首的小平头天不怕地不怕地回瞪过来。
苏映冬默默转过头,现在可不是起冲突的时候。
她还不知道那个暗含笑意的眼神在当事人看来是否有些嘲讽,但当她回头看到安朗也目有笑意的时候,多少明白了些那个初中生的微愠心情。
“你腿怎么了?”苏映冬冷声问。
安朗惊叹她的观察力,老实地回答着:“两个多月前骨折了,已经快好了。”
苏映冬从刚才的情绪出来,想到他不顾腿伤带她离开危险,有些愧疚地缓和了语气,“还是多注意一些吧。”
安朗应道:“好。”
两人静默的片刻,门外就骤然响起一声惨叫和摩托车疯狂的排气声。
“停下——放开——啊!妈救我——”
苏映冬正要回头,安朗腾地就站起来了。
“你别出去。”他说完这句就立刻跑了出去。
门口呼啸而过的那辆摩托车拖带着一个人,丝毫不减速地在街上横冲乱撞。骑摩托车的人带着头盔,一身黑皮紧身衣,他拽着一个棕色的女式挎包丝毫没有松手的打算。而被拖拽的那个妇人手腕缠到了包上,怎么也挣扎不开,只能被拖拽。
这样的速度再开一段,她会没命的……?
☆、chapter 4 心情不错
? 苏映冬匆匆结了账,把之前的运动服上衣从提袋里拿出来套上,带上兜帽,默默跟了上去。
她只耽误了几个瞬间,等出去的时候,安朗已经把带头盔的摩托车手按到了地上,路人报了警,也有过来帮忙的。
妇人的母亲也赶了过来,哭着骂那个恶魔,对安朗千恩万谢。她和女儿正挎着手臂逛街,突然她女儿像漏了气的气球,被人拖拽出好远。
一听到警车声,安朗赶忙抽身,在警|察来之前和苏映冬匆匆离开。
“无名英雄啊。”苏映冬挑挑眉道。
安朗摇摇头,“还要笔录。”
原来是怕麻烦,她忍不住笑。半天多的相处里,苏映冬就渐渐产生了一种安心感,她觉得安朗是个很可靠的人,但是越是对他放心,越是能感受到温和的冷淡。并非他故意,而是从他内心中所映射出的态度,一种淡然的无谓。
所以当他对麻烦避之不及,坦然自己的情绪时,苏映冬才觉得身边这个人除了是她的救星恩人之外,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毕竟时间尚短,苏映冬也觉得自己许是太过主观。
他突然脚步一顿说:“……忘记结账了。”
苏映冬一摆手,“不用担心,我结过了。”
安朗有些羞赧地道了声谢,苏映冬说该道谢的还是她。
“你身手真好。”苏映冬感叹着。
安朗一笑,“你也是,在屋檐上很灵活。”
“三脚猫的功夫,”苏映冬一向很有自知之明,她看向安朗很认真地说,“你不一样,我看得出来你很厉害。”
安朗只是摇摇头。
苏映冬突然感到了一种英雄末路的悲凉,这个不太健谈做事勤勉的人似乎不该就这样埋没在超市货架后成堆的货物之中,也不该就这样默默地混淆在人群之间。
然而无法,也许是他生不逢时,处不逢世。
傍晚回到安朗家,两人相对无言,一个看书一个翻手机。她给同寝室的好友宋念珠发了消息,说周一回去。
苏映冬是个猫头鹰型人,越到晚上就越有精神,但是安朗有着良好的生活规律,他把电脑让给苏映冬,九点过些就在客厅熄灯睡觉了。
客厅有一张老旧的单人行军床,网子上的白漆剥落了大半,变成了棕红的铁锈。这估计是上一个房客留下的“纪念品”,安朗把他打开铺上一床棉被,也能睡人。
他一个单身汉,生活冷清物资缺乏,还好天气不凉,棉被铺在了行军床上,他俩一人一条毯子正好。卧室没有门,只有一道布门帘。苏映冬关了灯,但是电脑的屏光还是从缝隙中泄露出来,散落在客厅里。苏映冬索性关了电脑,少有的不到十点钟就上床睡觉,导致第二天醒来得极早。
才六点五分,苏映冬伸个懒腰,不由感叹早睡确实让人神清气爽。
她蹑手蹑脚地走出门,看安朗还在睡,就悄声去洗漱。收拾好自己后,她无聊地暗暗打量起安朗。
这个人有种水墨气质,好像只有黑白两色和大片大片的灰。安朗睡梦中也是眉头微皱,不知担心什么的样子。
苏映冬想了想,留了个字条决定下楼买早餐。从昨天的情形看,这附近应该没什么危险,她小心一点不走远,不会有事。
她一向比别的女孩子胆子大一些,裹紧了运动上衣,拿着安朗的钥匙出了门。
雨已经停了,但天还阴着,这样一个早晨只有朦胧的雾气和零零散散的行人。早餐铺天不亮就开了门,摆上了桌子。她没多做停留,照着以往给男生带饭的量,买好后直接回去。
时间还不到七点,太阳的身影也不太显露。苏映冬拎着两袋早餐,脚步还算轻快。
嗡——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时间这么早不知是谁会在这时联系她。
她看着那个串陌生号码,有些犹豫地按下了接听:“喂?”
“冬冬啊,是爸爸。”
苏映冬脚下一绊,手机几乎要脱手而出,她激动地叫了声“爸”,又赶忙压下声音说:“你怎么
样了?还好吗?在哪儿呢?什么时候回来?”
“你问这么多,叫爸爸怎么回答啊。”苏勤笑道。
听到父亲如常的声音,一股暖流灌入心田,她鼻子发酸,满是心有余悸,又哽咽地叫了声“爸”,往日的冷淡倒是消弭得彻底。
“怎么哭啦?太久没打电话了,是爸爸不对。最近事情太忙了,你知道那个项目啊离不开人,要不是……”
“好不容易打个电话,先别说项目了。爸你之前得罪了什么人吗?”苏映冬把昨天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
苏勤沉默了好久,才开口道:“让你担心了。这其中确实有一些事情,不过他们要找的不是你我,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真的找你麻烦把事情闹大。冬冬,先别去学校了,去找你唐伯伯。”
“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苏映冬问。
苏勤支吾道:“和公司的项目有关,别问太多了,听话。我一会儿会和老唐联系,让他照顾你,快期末了吧,好好考试,别太担心。”
都被人闯进家里拿棍子追着了,苏勤竟然说得这么轻描淡写。苏映冬越发怀疑事情的严重性,至于唐伯伯的可信度问题,她打算再看一段时间,就应付道:“好吧,不过这几天我还是打算住学校,和同学在一起不出校园,应该没事。”
“嗯,也行。那你现在呢,在学校了吗?”苏勤问。
“没呢,明天回去。我们学校本地生多,周末大多回家,学校空。我还暂住在昨天救我那个人那呢。”苏映冬说。
苏勤担心地问:“这个人可靠吗?无缘无故地帮你不会存了别的心思吧?”
苏映冬想了想说:“也不算无缘无故吧,他和那伙人有些恩怨,感觉人还不错。”
“那你多留个心眼,凡事小心,临走时好好谢谢人家。”苏勤嘱咐道。
“嗯,都知道。”苏映冬说。
“知道就好,不过还是千万注意,毕竟他是个男的,你……”苏勤还要再嘱咐,但那边似乎有人在叫他,他应了几句,匆匆接道:“冬冬啊,爸爸这边还有事,回头再和你联系。我们这边研究
有保密条例的,打一次电话不容易,别担心爸爸。”
“嗯,你注意身体。”
……
听着电话里传出来的忙音,她终于心里一松。就算她再冷静,和父亲通话时,仍然忍不住心中的担忧的情绪。这时她都有点希望自己能像安朗那样说话,总是有条不紊的一个声线,有些让人瞧不出喜怒,她不想父亲担心。
苏映冬在街边楼群下接的这个电话,把手机放进口袋,转身到了街上,就看见街角有几个光着膀子半袖搭在肩上的人嘻嘻哈哈地往这边走来。她顿时警觉起来,低着头快步往回走。
不管还有多少疑问,苏勤的电话都让她放心了许多,有了点雨过天晴的感觉。
安朗租的老楼房里住了不少老人,有出来买菜遛弯的,也有在楼栋边上摘菜的。她正往里走着,就听有人说:“小姑娘,小姑娘。”
她停下脚步,一个头发灰白烫着花卷头微胖的大妈叫住了她,满是警惕地问:“你是住这里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老楼区里的住户最早往往都是一个单位的同事,互相认识了解,即使到了现在房屋几度转手,只要有老人在,还是对楼里的动向很清楚的。
“阿姨,我是暂住的。”苏映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