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把命根子给了。回去后几场大病,你老爹心急火燎带着你直奔瘦猴岭,那是我们命里第二次见面,我还是只猴子,你已经如珠如玉瓷娃娃一般了。师傅给你作了道场立了金印,才趋了围着你的鬼怪,也护了日后的平安。”
“真的?”陈玉绘怀疑。
“当然是真的!”猴子道士红了脸,道,“你在山上住了两个月,我们吃饭睡觉都在一起,我还带你去后山玩,爬树摘果子,看蛇和青蛙打架,你最喜欢我背着你飞的,你都不怕我……是不是我师傅那个贼老道消了你的记忆?我就说,你后来怎么就嫁了个中看不中吃的!”
“我不记得了。”陈玉绘不知道怎么安慰一只苦着脸夸张做泫然欲泣状的猴子,嗫嗫道,“不过你刚才蹦进来的时候,我觉得挺眼熟的,不然怎么会不把你当妖怪赶出去?”
“真的?”猴子道士睁圆了两只大眼睛。陈玉绘点点头,猴道士就笑了。陈玉绘在心里念叨,其实是因为我见多了妖魔鬼怪,所以见了你没大惊小怪。
不知想到什么,陈玉绘忽然说:“说到猴子,我记得几年前,好端端院子里出现过一只,四处乱蹿,被仆人赶跑了。不会……是你吧?”
这下猴子道士脸更红了,说话也口齿不清起来,只听他道:“是三年前的夏天,我才化了人形,就欢天喜地下来找你。我去你们陈家老宅,你没在。后来打听到你在这里,我跑进来的时候,你在后院子水上的亭子里和……和你相公喝酒,你们喝得开心,衣服也脱了,人也到桌子上了,你那样子……我看了耳红心跳,不小心掉进水里了。好不容易爬上来,因为是本形,被人看见赶得四处跑,我又伤心又气愤,你见我被人拿着扫把驱逐,也没认出我。我就知道我的小媳妇儿没了,被人抢了。”
陈玉绘当然知道小猴子见到的是什么事,一时脸也红了。
两个人坐着闷闷喝茶。
“这次你差人来,我就跑来了,到了近前又不敢来见。算着他对你不好,可还有个实心鬼护着你,一时无事,就赖在史家了。”
“史家?”陈玉绘脸色不定。
“是啊,你家亲戚,超级有钱,一天许我几两银子,只要坐镇别让鬼伤他性命就成。其实,就他家里几只,叠起来乘三倍也没你家这只厉害,哪里能害人性命,被十六尊玉佛压着,能聚魂魄不散就好了。”猴子道士吧唧着嘴巴道。
“我的梦……”陈玉绘皱眉。
“你的印被消减,通灵和预知力虽弱,也回来一些,梦到的是实情。”猴子道士道。
“那个软香,那些鬼魂,石室里的画……都是真的?”陈玉绘站了起来,握紧的手有些抖。
猴子道士点头,道:“宅子里聚了好些魂魄,身前四体不全,死后无依无归。叫软香的丫头死了,怨念强,就附在活人身上。死的十几个,他们制成功的皮就六张,正是你看见的。”
“他们……”陈玉绘咬了牙,小猴子几句话,他明白了其中关卡,心里又气又急,做这些畜牲事的都是他的亲人,鬼还没去找他们,他们倒自己做些招鬼的事。
猴子道士看看他,又道:“他们没事,你家那个被请去作画,之前也不知道的。我见他们做恶,也放鬼进去吓过一吓。只是,现时,我懒,人的事我管不到,鬼的事,我不想管,你无恙就好。”
一番话说得陈玉绘哑口无言,眼睛酸痛。身边的人,一个个不中用,倒是一鬼一妖……
猴子道士站起身,看看外面翻红的天,道;“王生来找你。我走了。”
猴子道士把自己的拂尘放在桌上,对陈玉绘道:“这东西我注了法力念了咒,你挂在卧室门上,鬼见了会走开。那只鬼也不容易,我不忍伤他,他对你有情,但不会放过姓王的,你赶他走就是了。”
陈玉绘点点头。
猴子道士走到门口又转回来,从衣服里掏了一叠子厚厚的符纸出来,递给陈玉绘道:“那只鬼收了玉连环的气,一只拂尘怕镇不住,你把这些都贴起来。”
陈玉绘接过,见他走,问:“你去哪里?”
猴子道士回头,嬉皮笑脸地道:“史家,有银子拿,有好酒好菜伺候,还有小鬼可以耍着玩,我很喜欢。你有事,门口来喊,我守着。”
陈玉绘点点头。
猴子道士道:“我叫祁山。记不住也没关系,你以前一直叫我小猴子的。”说完笑笑,径自走了。
第二十章:收命
送别猴道士,陈玉绘拿了拂尘符纸回到房中,坐立不安。总觉得王旭安一条命靠几样死物来保全并不稳妥,一颗心浮浮沉沉飘飘荡荡……
这时候,掩着的门被人大力撞开,一个人踉跄着奔了进来,竟是王旭安!
……“王生来找你。我走了。”猴子道士之前的话重新响在耳边。
王旭安冲上来抱住陈玉绘不肯放,仿佛陈玉绘温热的身子才可以缓和他心里的恐惧,陈玉绘被他扑得跌坐在地,拂尘、符纸洒落。王旭安全身抖,说话也抖:“鬼,鬼,鬼……”
陈玉绘苦笑了一下,果然,发现了吗?他眼睛望向门外逐渐被薄冥覆盖的庭院,李湄珏会来吧?他,怎么会放过这条命?
王旭安发现地上的避邪之物,扑上去,一样样当宝贝抓在怀里,不住道:“阿玉,阿玉,这是什么?鬼都怕这些吧,我们把它挂起来贴起来,鬼就不敢进来了。”
陈玉绘站起来,看着在地上四处爬着,把东西收在怀里的男人,心里又酸涩又悲凉。
男人收好东西,坐在地上,傻傻冲着陈玉绘笑:“阿玉,还是我的阿玉好。”
陈玉绘俯身拉他起来,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对王旭安道:“你去坐着,我去弄。”
男人很乖地点头。
陈玉绘看看男人脸色铁青躲在帐子后惊惶又可怜望着自己的样子,知道他这次真给吓破胆了。把拂尘挂在房门上,门框窗棂壁檐处处贴满符纸,黄色的纸张在晚风里呼啦啦齐齐作响,十分诡异。陈玉绘亲自去端了晚餐,嘱咐下人们都早早休息了不要走动,才回到正房。
王旭安哪里吃得下东西,早脱了鞋子爬到床上,被子蒙着头,窝成一团。
陈玉绘安静吃了几筷饭菜,添亮房里各处灯烛,拿了卷书,卧在一边榻上。可是,哪里看得进书,脑袋里进来出去的,一会儿是李湄珏定定瞧自己的样子,一会儿是小猴子红着脸嚷嚷的样子……干脆弃了书,闭目假寐,脑筋里清明起来,窗外风移树摇的声音也入了耳。
一更天左右,门外有动静,床上的被团子也听见了,抖动着被子,伸出一只手,呼唤阿玉,指着外边让从门缝里瞧瞧是什么东西。
原来是李湄珏来了,他久候王旭安不至,施洄光术一看才知道画皮时被王旭安偷窥了。也是不小心,他那时候满心思着陈玉绘,太过大意了。
看到房门外布置的拂尘符纸,知道要在今晚了结前仇旧怨了。王旭安,他总不会放过。
陈玉绘未走到门前,门已经被劲风吹开,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远远踏空而来,风吹拂着他的发,和他的衣。天上的月那么明亮,他看不透他的眼睛。一只鬼,一缕不肯归入阴司徘徊人间的魂魄。李湄珏。
王旭安在背后叫唤什么,明明那么近,却仿佛隔了几重山几重水,听不清。陈玉绘张口,对御风而来的鬼说:“你不能杀他。”
“哦?”李湄珏挑眉,“你以为区区拂尘能挡住我?”
“我不知道。”陈玉绘看着他,“拂尘不行,符纸不行,也有道人来收你。今晚,我在这里,你要杀他,不能。”
“你?”李湄珏气愤,牙齿森白,“到如今,你还护着他?!”
“他是人,你是鬼。”陈玉绘站在门口对门外的人说,“鬼平白害人性命,与你绝无好处。”
“你以为我会在意后果吗?玉绘,”李湄珏笑,鬼气森森,“如果你明白他对我对我家人做过什么……这桩前尘血案,即使代价是不人不鬼,魂飞魄散,我也要亲自索要。已经回不了头。”
……
“无论代价是什么吗?”陈玉绘嘴唇雪白,“那么……”
李湄珏深深看着他,重复道:“无论代价是什么。”
陈玉绘脸如死灰,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呢?”
李湄珏哈哈笑,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他说;“你何必为难自己呢?我虽然是令人唾嫌的恶鬼,但是对你珍之重之,这份情,与人无异,不应被你怜悯或者看轻……你是你,他是他,他的命我要取,你的情若非十分,我也应承不起。”
“玉连环呢?”陈玉绘问一句。
李湄珏猛然抬头,“你都知道了?”
陈玉绘迟疑地点头。
李湄珏眉头紧锁,眼里悲凉无限,只说:“我原是要谢谢你的。现在也该物归原主。”
李湄珏一直当玉连环是个信物儿,这东西助他化形,助他滞留人间,助他找到他。每每摸着温润玉质,仿佛见到陈玉绘一般,温柔欢喜,是最重要事物。现在,陈玉绘拿它说事,要他放过仇人,他怎不满心酸涩?语气上也带了分疏离和决绝。他不知道陈玉绘一字字入耳,心会揪得窒息发痛。
一阵风,一场梦,谁被谁蛊惑?
李湄珏把嘴一张,将平素吸在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