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青不肯一个人住,仍跑进陈玉绘的房间,刘大想着两隔壁不妨事,自己夜里警醒着点就是。
秀青入睡前说:“公子,这个庙真古怪啊。”
是啊,很古怪,不像个庙,像个宗祠,阴森森地冷。
半夜,不知道哪里传来哢嚓哢嚓的声音,陈玉绘装作听不到,声音却越来越响,有规律地,似乎就响在耳边。
陈玉绘终于忍不住,啪地睁开眼睛,深呼吸转过头,清明的眼睛扫了房间一圈。床帐没有放下,室内一览无遗,哪里有什么不平常的东西。耳边的声音也疏忽远了,隐隐约约,似乎还在。
陈玉绘看了看死死抓着自己衣襟的秀青,心底冒出歉意。他很怕,但是更怕莫名的恐惧也会袭击他的两个同伴,他不想他们出事,他想弄清楚引起他危险感觉的源头。于是,他小心掰开秀青的手指,披了衣服站起来。
小书童睡得很熟,抱了被子转个身,轻轻打着呼。
房间很暗,门外很冷。山风阵阵刮着,林涛耸动起伏。目光所及,没有一丝亮光。
寺庙睡着了,这个寺庙的晚上,竟然连一点火烛都不燃。
哢嚓哢嚓的声音和所有的物象区别开,在陈玉绘以为听不见的时候,又渐渐响起来。
陈玉绘抓着衣襟慢慢地走,他的手青白地几乎冒出青筋。他很紧张。
绕来绕去,简直不像在一个地方走。
声音在指引他。
是谁?
是谁要见我?
陈玉绘在一间很大的门前停下时,随着他脚步的落地,哢嚓声终于消失。
陈玉绘忽然想到,如果把那哢嚓哢嚓声当成是人的脚步声,那么,是不是,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有一个“人”引他过来?
陈玉绘简直呼吸不过来。
这房间里面有什么?门框栏柱上雕满了看不清的图像,摸上去,像动物,又像恶鬼。陈玉绘深吸气,双手扶在大门上猛得一推,!当一声,门打开了。
根本是虚掩着的门。
虽然光线暗,也可以看清房间的模样,里面高高低低堆着黑乎乎的长盒子,靠左一处,根本就是木板架在十几条凳子上,上面铺着草席,搁着几具人形体……这是一间,很大的停尸房!甚至可以闻到尸臭味……
陈玉绘往后退一步,颤抖地扶住了旁边的硬物,扭头一看,是个木雕,模糊地样子,可不是庙里供着的恶鬼?
心头恶影层叠,陈玉绘转头就跑。
他身后,大门忽然吱嘎吱嘎地扇动。
空中浮着的两团黑影凸现。巨大的身影在空中晃动,仿佛随时因为壮硕不支从空中跌下来,实际上,当然不会,他是死了上百年的大头鬼。大头鬼身上伏着一个人,仿佛连骨头都酥懒了,薄片似的身材,这个人,当然是魏令合。
魏令合瞅着陈玉绘跑得飞快地身影,叹息了一声:“我说晚上怎么这么热闹,又尸变,又群鬼出动的,原来是你的小朋友来了。”
“他的命格怎么这么轻啊,被禁了窥灵的异能,还是招鬼引怪。好在他现在自己看不见,不然瞅着房间里坐起来的这么多黑糊烂焦的魂魄,粘糖一样追着他跑,几条命都要被吓死了。”魏令合手指一动,拦了一道屏障,隔开陈玉绘身后流水一般蔓延的黑影,“你看,他又欠了我一个人情。”
陈玉绘本来跑得吃力,像身后被什么黏住一样,他不敢回头,什么都不想地挪动双脚,然后,忽然,脚步又轻快了,因陡然变作了轻松,他一下刹不住,几乎扑了出去,扑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暖的,热的,宽阔的……谁?陈玉绘吓得几乎往后仰,幸好及时被人抓住双臂。
抬起头,一张脸,嘴巴咧着。陈玉绘颤抖着嘴唇,问,谁?
不知是因为跑得乏力,还是因为真被吓到了,虽然他声音问得清朗,腿脚却发软,几乎站不住。
“是我啊,王旭安。”黑夜里的声音,空洞得像从另一个空间飘过来。
陈玉绘好久才反应过来。
彼时,王旭安拉着他,并排在石阶上坐下来。
陈玉绘心里仍不平静。一列列黑乎乎的棺材,一具具相叠的尸身……刺鼻的污浊气味……
诡异的寺庙。
第五十九章:夜庙
“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王旭安问。
“这里是哪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王旭安问。
“黑漆漆的,我都不知道怎么爬上来的,走着走着就到了。”王旭安笑道。
陈玉绘不做声。
王旭安见他抱膝坐着,一动不动,亦沉默。
石块铺的路板是凉的,山间的春夜是冷的。王旭安搓了搓手,站起来。
他一动,陈玉绘几乎受惊一样弹了一下,小鹿一样的眼睛笔直望过来。王旭安对着那样一双眼睛,心底软了软,他似乎读出陈玉绘怕他走,于是他笑笑,走近一步。
陈玉绘见面前的人解了外衣下来,然后坐到他旁边,把他拢进怀里,两个人靠着,同披了一件衣服。陈玉绘没有挣扎,确实温暖了一点。
刚才这么一通遭遇,陈玉绘哪里也不敢去了,前后左右都是黑漆漆的房子,根本辨认不清,自己原先住的是哪里。他的手脚似乎都僵住了,站也站不起来。
现在,贸然乱走会很危险。
可是,秀青……刘大……不会有事,他们不会有事,是自己比较倒霉而已……陈玉绘把头埋进了膝盖。
想到之前自己还想着保护他们,现在却被吓得站都不敢站起来,自己,太没用了。这么想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王旭安先是觉得触手的身体冰冷,但是香玉在怀的绮念马上热得让他抱紧了少年,把自己的热度过给他。
不一会儿,王旭安感到了少年身体的颤抖,和很低的啜泣声。他疑惑地碰了碰少年的脸,指尖湿漉漉。哭了么?虽然不知道少年遇上了什么,但是王旭安没有问,只安静地护着怀里的人。
空中看热闹的某人嗤一声:“这人还是不是人?命这么硬,大半夜跑这座死人山上,竟然一点事都没有?咯,八字也太重了吧。”
敲了一下大头鬼,魏令合问:“你怎么一声都不哼?”
大头鬼不悦:“这里尸体太多。”
魏令合笑不可支:“好啦,别吃醋,走,晚上小爷陪你。”
原来,这伏丘山是魏令合最喜欢的西方,龙王节每五年一次,他却每年都会跑来一趟。因为这里尸多,方便他取用。
魏令合欢喜,廿二当然不开心了。魏令合有了新玩具,就把他丢在一边,尸体是魏令合的最爱,爱起来简直不分美丑,都想搬回太原去。这次来,想不到会碰上陈玉绘。
陈玉绘虽然不认识魏令合,一趟瘦猴山后更忘了大头鬼,但是在大头鬼和魏令合看来,这个小孩是他们的老相识,从小看着长大,简直亲切地不得了,伸手相助,当然不在话下。
陈玉绘哭累了,脑袋一歪,靠在王旭安的腿上睡过去。
王旭安怜香惜玉精神一发作,干脆把外衣全裹在小孩身上,腿更动都不敢动,满心合意地看着小孩睡。
陈玉绘睡得浅,不一会儿就醒过来。精神好了许多。
他坐起来,看了眼王旭安,问:“你怎么来这里?”
王旭安不假思索地道:“追着你们来的。这附近没别的山,山上没别的路,也只有这一处庙,就找到了。”
陈玉绘皱眉。这附近明明很多山,不高,却连绵起伏,所以都以丘相称;这山上有很多路,参差分叉,他们来时问清了方向,还转错两次;这庙就更隐蔽,在山和山的夹层陷谷间,哪里能随便找就找到?灵异啊,陈玉绘忍住不说话。
王旭安自说自话:“这里真的是个寺庙吗?屋子倒多。一点火光都没有,我庙门都没找到,别说和尚,稀里糊涂就直接进了这里。正担心找你们找不到,还好……”
陈玉绘忍住不说话。这么不正常了,这个人,没脑子吗?
陈玉绘又问:“你为什么跟着我?我不认识你。”
“现在不就认识了吗?”调情的话,对王旭安来说,顺手拈来,“我喜欢你啊,所以想跟着你。”
可惜这话对一个解风情的十五岁臭屁小男生而言,除了抵触,连字面一丝的效果都到达不了。
陈玉绘坐直身体:“你连我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
“你叫什么?”王旭安拨了拨少年有些乱的头发。
陈玉绘从床上临时起来,衣服没穿够,头发散着也没束,他的头发没留很长,但是又细又柔软,摸起来很舒服。陈玉绘躲开王旭安的手,他现在心情平静了些,就不喜欢和人亲密接触了。
摇头摇头,拒绝把名字说出来。
记忆里,有朋友说过。说话有言灵,名字是有咒力,都不可以随便跟人讲,三界如是。
“这里冷,我们找个房间待一下?你刚才从哪里跑出来?谁欺负你了?”王旭安并不介意,他决定这一次的游戏可以慢慢玩,所以马上转移话题。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对久经花丛的王旭安来说,绝不是什么大难题,他志在必得。
“……”陈玉绘沉默了一下,道,“还是不要走动的好。”
想了想,他找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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