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分析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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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分析师-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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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也察觉到,她左边肩上纹的并不是一只蝙蝠,而是一种罕见的来自于雪域高原的蝴蝶图形。又是蝴蝶,他打了个寒颤。窗外的冷雨袭来。他的抽屉里,满是一些无上瑜伽的资料和关于“修行”的记录,他最近爱上了看一些宗教书籍,他觉得那是一种最终的催眠方法,引导人做出意想不到的事情。他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搜查她曾经的家庭情况。然而,在这个过程中,他却发觉线索断掉了。
  有时候,一个女孩心中会有千万种遐想,苏慕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脑子有病的怪人。比如,每当下雨的时候,她会感觉发昏,认为整个世界都在袭击自己脆弱而透明的心灵。她在窗口看雨的姿势,犹如一个殉道的女鬼;有时候,她又表现得很圣洁,如同一个修道院的修女,一心为了灵魂的圣洁,为了荣耀主的光辉。
  苏慕是一个自己独立生活了太久的女子,她似乎已经忘记了父母的模样。那又是一个雨天,她感觉左边太阳穴里有一些深邃的痛苦在那儿喊叫——似乎是妈妈的声音,妈妈整夜地不睡觉,爸爸把她关在外面,因为受不了她的歇斯底里。妈妈那么委屈,她只是一个需要男人呵护的弱女子,但爸爸却无法用适当的方式来包容她。
  他们常常为了一些小事情而争吵,争吵到最后,父亲会把妈妈关在门外,无论她怎么喊叫,也残忍地不肯开门——他在自己的暴力倾向里尽量忍耐,但是他仍然在暴力。苏慕曾经看到他把妈妈拖在地上,拖着回家,他根本无暇顾及妈妈的感受,他的手段粗劣,充满着自私。妈妈的头发拖在地上,成为长长的一条线。妈妈似乎并没有十分快乐的时光,她总是在对小苏慕说:你看你爸爸的脾气,真是不可理喻啊!那时候她看到妈妈的眼泪,水晶一般地掉下来,就像雨天的雨水一样流不完——那时,她的内心什么物质被打碎了,她对男女关系没有安全感,甚至有着一种仇恨和愤怒。是爱,把一个女人变成一个歇斯底里的妇人,而她原本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她的丈夫不懂得如何对待她,爱她。
  是的,脑子里这种记忆并不少,有时候苏慕真想把这一切都像计算机格式化一样,从记忆里清除掉。但是,那些情绪还在,那种得不到爱的叫喊、恐惧,人与人之间的隔离、残忍、不近人情。她很难看到父亲和母亲快乐的时刻,两个人哪怕在她面前拥抱,也是很好的。但这种恩爱出现的几率几乎为零。永远有抱怨,觉得对方有一些不可理喻的地方,难以真正接受对方。
  苏慕想,这可能也是自己难以完整接受任何一个男人的原因。她总是呆在那个地方,来自童年的地方,斜斜地看着那个少女,在她还没了解爱的形状的时候,她心中的爱已经受伤。她那时候会吹长笛和弹钢琴,偶尔写诗,于是她就通过演奏和写作来纾解心中的不安。她坐在那儿很安静,——那双眼睛是美丽的,但里面有太多忧伤。她不知道自己潜意识里有什么在默默酝酿,只是让自己化成一连串奇怪的音符。
  她的文字总是有着一些奇幻色彩,一些人来到文字中,可能是一些老人,然后她问他们,爱是什么。那人说,爱是一种相互的温暖,是一种渴慕、包容和接纳。她长久地询问,在午夜梦回,她如此地想知道爱的意义,但是有些什么打碎了,很难补回来,这也是爱的法则。
  她感觉自己是一个不太懂得爱的人。也不大懂得接受爱。她的身体总是会出现僵硬,会微微地疼痛,她不大能够顺畅地呼吸,内心总是涌动着一些破坏性的想法——也许,是自己无形之中认同了某个人才会搞成这样,也许,自己根本不想过一份有安全感的生活。走在冒险的边缘,危险的边缘,总是挑战,挑战情欲,挑战男人,也挑战他们曾经的女人。在挑战中她感觉到拥有,短暂的拥有,也不是长久的幸福。她很注重瞬间的意义,因为瞬间可能会有一些真,就像父亲和母亲刚认识相恋的瞬间,可能他们真是相爱的,只是漫长的婚姻改变了这一切,生活改变了他们。他们也可能是无辜的。
  苏慕的世界,永远是歪歪斜斜在黑白两者之间。就如同她自己认为的,有时候是女妖,有时候是仙女。这是她灵魂的黑白两色,有着复杂的质地,难以复制。很少有人懂得她为自己设置的这个区域,很少有人进来。只有一个人曾经进来过,那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他叫伯鸣。
  他似乎懂得她灵魂里这种脆弱的特质,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跟她天长地久。他是一个瞬间的男人,因为他太明白人间的爱恨情仇有时候也只是绽放在瞬间,之后,爱就可能演变成伤害。他给她的感觉是:在一起的时候,至少是无比快乐的。他要让她在那一刻记住他,而且不要忘掉。
  她记得他曾经看她的样子,有着一种类似黄昏凄艳的霞光,他长久地在远处诱惑她,然而不走近她,而她却能感觉到他身体里面的呼吸——那是个绝对时间,原始男女之间的渴慕,似乎隔着千山万水不能走近,反而有了一些意义。
  他在电话里对她说,“如果我给你送礼物,就送一张白纸。”
  “为什么?”她问。
  “我本来想在上面写我爱你,但我发现,这些都不够。”他说。
  她当时有了一种单纯的爱的震颤。白色的纸片,男子的呼吸声,惹人叛逆的夜晚,长长的黑,他的气息给她营造出情色而浪漫的氛围。虽然她在后来知道,情话说得越美,越靠不住。但在那寂寞的青春岁月,谁管呢?也许当下更应该的是享受,那时,她总会彻夜彻夜地失眠。
  伯鸣不是长得好看的男子,但他拥有男性的力量,他也是个冒险家,有时候喜怒无常——这一点跟她有些像。他在拥有她最深的时候会害怕失去她,这是一种绝望。比如,每当他看到她头也不回地离开,就会在后来告诉她:“我真害怕你就这样走了,再也不理我了。”他的这种可怜也许说明了他对失去的恐惧。当他每次离开她一会儿,也许就五分钟,再回来说的第一句话,却可能是:“你是不是又想我了?”他如此需要内心的爱被确认,每时每刻也要表达,她就是被他的这种情调给搞晕的。
  是的,他有时是在制造一种当下绝对的情感时刻。他常常挑战她的淑女底线,比如两个人在教室的最后排,他会问:“你信不信,我会在这儿吻你。”他勾起了她叛逆的神经,于是她挑战地点头。两个人在课堂上公然接吻。
  类似的情形很多,那时,就像爱疯了的疯子。当他半年后需要离校,到外地去,两个人不可能再在一起时,她体会到一种绝望,就开始疯狂地爱他,唯恐来不及,其实她爱上的,就是这种绝望带来的摧残。伯鸣是一个把她引向爱的奇幻世界的男子,一个让她有了一种“天地有情”感觉的男子。虽然,那只是很短的半年时间,却像是过了一生,那些瞬间,她常常想起,又必须得忘却。因为爱,太实在,绝对不可能只是浪漫与童话。
  一个月后,苏慕在做了一次旅行后,又回来了。她站在街角,远远望着Felix的咨询中心,她没有料到,Felix此时也正好透过玻璃在望着她。他们之间有了一些对视,只是苏慕并没有察觉到。不知道这是不是那些绝对时刻的重演——当他们彼此看着,也许,这一刻是真实的,也是值得记忆的。因为他们自己也说不清,会如此渴盼地看着对方,希望对方有所表态。虽然更多的,是没有什么表示,是其中一个的抽身而退。
  苏慕并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该上去,或者应该到此为止。她有时候生活缺少目的,因为内心里混乱一片,就如同刚打过仗之后的断壁残垣——自己都束手无策,只是任凭这片战场自己停息,虽然只是一时的平息,那已经是莫大的好。她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发作出来,她需要自制力,一点点的克制,一些些的理智,否则她感觉自己处于崩溃的临界点——虽然她自己并不知道这临界点在哪儿,怎样运行,或者她早已经越过了这个临界点。
  Felix有一些些感受到来自苏慕内心的这场战争,但他仍然无法用语言表达。他太习惯沉默,沉默地聆听来访者的故事,一些创伤,一些叫喊,一些无爱的家庭,或者爱被阻滞、被短路的家庭。每当他深入这样的内心世界,他常常感到一丝惊恐,原来人们之间是如此地彼此伤害着,有些人,有些家庭,爱一辈子都没有正常地流动过。
  他只能说,人类有一种活在痛苦中的本能。痛苦是能让人获益的,有时候。人们之所以愿意生活在痛苦中却无法改变现状,主要原因还是,痛苦能够带来他人的同情和照顾,让他感觉自己被需要着,关心着,不至于太孤独。他觉得人的内心其实是用自我获益拼凑的一幅抽象派画作,受苦几乎是人间的一种常态,而幸福跟受苦相比,真的太渺茫,也太不值一提。所以,当他能够深刻地理解受苦的时候,也就能够了解人性本身。他舒了一口气,决定帮助来访者接受这种受苦的状态,而不要企图超越。如果内心真的是一场战争,那么就让这场仗打得更加漂亮一些吧!
  苏幕其实是在告别,她选择了没有上去。可能她已经透过玻璃窗看到了Felix那双注视自己的眼睛,那时,她感到一种被接纳,被理解。她觉得可能那就够了,一切无需多说。她独自离去了。
  苏慕走进一家咖啡厅,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有蓝调音乐弹奏,咖啡厅的老板John是她的老友,两人在欧洲游学的时候认识。
  此时,穿一身白色麻制服饰的John走过来。他有一双不属于中国人的蓝色眼睛,准确地说,他是中美混血儿,但是,他热爱中国,所以选择在这儿开自己的咖啡厅。这个咖啡厅的名字叫“忆莲娜”。
  这是一个不太冷寂的午后,John知道苏慕会来,就如同知道月亮什么时候会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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