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军的巨盾已经使他们的弓箭失效了,李庆安看了看天色,天空依然是阴沉沉的,已经快到黄昏,但北方的云色却变得墨黑,这预示着一场暴风雪即将到来。
或许今晚会有喘息之机吧!
“准备投掷火药!“李庆安终于下达了命令。
投石机吱吱嘎嘎地拉开了,士兵将十斤重的火药包安放在兜袋中,一名士兵小心翼翼地将捆着的引线盘解开,撕去外面的防水油布,‘嗤!’火折子点燃了引线,一股黑烟冒起,点火士兵迅速闪开,在引线上有红色标识,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此时,黑压压的吐蕃士兵已经攻到了三百余步外,巨大的盾牌后面跟着四千余名敌军,延绵数百步,远远望去,仿佛一幅黑色的地毯铺在山崖之上。
当引线黑烟燃到四百步的位置时,‘轰!’的一声。十架投石机几乎是同时发射了,火药包被高高抛起,划出了一个椭圆形的弧线,向密集的吐蕃军群砸去,所有的唐军都屏住呼吸,紧张地望着十只在空中燃着黑烟的火药包,与此同时,吐蕃军也发现了异相,众人仰望着火药包向自己砸来,几乎都是本能地用手捂住脑袋,向两边躲闪。唯独论藏泣大惊失色,嘶声狂吼道:“快趴下!趴下!”
他话音刚落,火药包便在吐蕃人群中接二连三的猛烈爆炸了,每一波巨大的气浪都将几十名士兵高高掀起,残肢断臂横飞, 掺在火药包中淬过毒液的铁珠、铁片四散飞射,形成一道数十步的杀伤圈,顿时惨叫声、哀嚎声响彻山间……
火药包一浪接着一浪,赤焰迸发,黑烟升腾,在密集的人群中爆炸,吐蕃军死伤惨重,当六轮火药发射后,唐军停止了投射。
黑烟渐渐散尽,巨大的盾牌已经不复存在,山道上一片狼藉,血流遍地,到处是散落的人体器官,扭曲的锁子甲,死去的每一个吐蕃士兵眼中都布满了惊骇,大片被弹片射中的吐蕃军倒在地上,极度痛苦地呻吟着。
后面的数千吐蕃军如梦方醒,极度的惊骇使他们不顾一切地转身逃命,狂呼乱吼,“天雷!天雷爆发!”
场面拥挤混乱,吐蕃军互相践踏,在后督战的数百名赞普侍卫拼命推攘,但吐蕃军已经失控了,杀人也无济于事。
猛烈地爆炸使吐蕃赞普赤祖德赞霍地站起身,他不可思议地望着山上赤焰不断飞腾,眼中也闪过了一丝惊惧之色,这就是唐军的霹雳雷吗?天啊!那究竟是什么?赤祖德赞心中萌生了怯意。
簇拥在他身旁的数百吐蕃将领也一样的目瞪口呆,良久,达扎路恭心中叹了口气,上前道:“赞普,士兵惊惧,不如暂停攻击。”
赤祖德赞点了点头。”好吧!鸣金收兵。“
当!当!的收兵钟声敲响,吐蕃兵潮水般地退下了,千余人守在第一道防线,其余士兵皆退下山岭,战场上霎时间变得如死一般的寂静,数百名唐军手执利刃一跃而下,他们毫不留情地将所有受伤的吐蕃军悉数杀死,并收集箭矢。
……
大帐中,赤祖德赞背着手来回踱步,十分心烦意乱,他亲眼目睹了唐军霹雳雷的威力,心中充满了忧虑,这还是一支唐军小军队,如果陇右大军都用上这种武器,那他们岂不是横扫吐蕃?
赤祖德赞忽然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不行!无论如何,他们也要得到这种霹雳雷。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达扎路恭的声音,‘我要立刻见赞普,我有重要情报。’
达扎路恭急促的声音让赤祖德赞一怔,发生了什么事?他立刻道:“让他进来!”
达扎路恭匆匆走进,他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黄色的大纸包,激动万分道:“赞普,我们得到了唐军的霹雳雷。”
赤祖德赞大喜,他连走两步,接过沉甸甸的纸包,急问道:“是怎么得到的?”
“有一枚霹雳雷未炸,被一名士兵在混乱中捡到了,他带下山来。”
“好!传令下去,封这名士兵为千夫长,赏羊一万头,奴三百名。”
赤祖德赞心喜若狂,只要得到一枚霹雳雷, 他们就可以同样制作出来,那时他们就不惧唐军了。
他将纸包放在桌上,仔细端详,纸包被几道绳子绑紧,最外面一层是羊皮纸,他们吐蕃也有,纸包的右上角烧开一个黑洞,从里面撒落出一些黑色的粉末。
达扎路恭刚要解开绳子,赤祖德赞却拦住了他,摇摇头道:“不要解!要完整地交给匠人。”
这时,火药包上的黑洞里又流出一点黑色的粉末,赤祖德赞小心地将它们撮进手心,放在鼻子上闻了闻,笑道:“我闻到了硫磺的味道。”
“赞普,硫磺易燃烧,。”
“嗯!硫磺助燃,难怪它这么猛烈。”
赤祖德赞想了想又道:“这种粉末我会带回去让那些汉人工匠辨认,无论是谁,只要替我造出这种霹雳雷,那他就是我吐蕃的大功臣。”
赤祖德赞心情好了起来,他瞥了一眼达扎路恭,达扎路恭献上霹雳雷使他心中的不满淡化了很多,他笑了笑问道:“达扎路恭将军,你说我们下一步该怎么打?”
达扎路恭立刻躬身道:“微臣以为唐军的霹雳雷并不多,否则他们不会拖到现在才使用,既然我们必须要面对,那就不要害怕死亡,发挥我们人多的优势,大举压上,一举摧毁唐军。”
“可是我们已经伤亡过万。”
“赞普,打仗怎么可能不死人,就算伤亡过半也要打,而且不能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他们毕竟只有三千人,而且现在已经不到三千了,不能让他们从容布置。”
就在这时,山上隐隐传来轰轰的爆炸声,达扎路恭急道:“赞普,这一定是他们用霹雳雷炸山取石了,赞普,下令吧!夜战有利于我们。”
这一次,赤祖德赞终于采纳了达扎路恭的建议,他点点头,“好!传令大军,准备夜攻赤岭。”
……
正如达扎路恭的猜测,唐军确实是在利用火药炸山取石,经过一天的激烈战斗,他们手中的箭矢已经不多了,这次拦截吐蕃援军,哥舒翰给了他们三十万支箭,血战一天,箭矢已经使用过半,为了最大限度的节约箭矢,除了派人去山坡上回收部分箭矢外,李庆安便下令用火药炸山取石。
夜色中,唐军士兵们正抓紧时间休息,他们东倒西歪,尽管已经异常疲惫,但夜间的严寒冻得许多人都难以入睡。
江都营的十几名士兵裹着军毯正挤在一起谈论着家乡,林三因作战勇猛,已经被提升为旅帅,他摸出酒壶,咕嘟咕嘟喝了两口烈酒,咂咂嘴笑道:“再过两天就是除夕了,我娘子肯定在家里杀鸡腌鱼,今年家里过年宽裕,家里那个臭小子可以好好大吃一顿了。”
他又用肘碰了碰旁边的伙伴笑道:“孙麻子,你们润州那边怎么过年?”
“还能怎么过,大家不都一样吗?打年糕、熏腊肉、贴门符,除夕大吃一顿,正月初一祭祖,哎!可惜今年我没法祭祖了。”
“我也是,没法祭祖了,不知先祖能否原谅我这个不孝子孙。”
“喂!喂!别这么说,我们这里谁都不能祭祖,打仗嘛!先祖怎么会怪罪我们,我现在只想我那儿子,还有娘子。”
想到儿子,林三不由叹了口气,又笑道:“我儿子十岁了,可长得又瘦又小,总是被村里其他小子欺负,等打完仗,我写封信告诉他,他爹爹可是杀了几十个吐蕃蛮子,他就可以挺直腰板了,谁再敢欺负他,他一拍胸脯说,我爹爹杀了二十个吐蕃蛮子,你爹爹杀了几个?”
林三的话让所有士兵都笑了起来,林三又摆摆手笑道:“等打完仗,我把娘子和儿子接到安西来,到时请大家去我家喝酒,让你们尝尝我娘子的厨艺。”
“就是,除夕大餐没吃着,一定要补回来。”
江都营的士兵们都兴奋起来,各自讲述着家乡的特色菜肴。
李庆安坐在一块大石上,却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刚才南霁云向他禀报,一共射出六十只火药包,但只爆炸了五十三个,有七个没有爆炸,但刚才士兵摸下去寻找了一圈,只找到五个未爆炸的药包,还两个怎么也找不到了,极可能是被撤退的吐蕃军带走。
李庆安极不愿意使用火药,一方面固然是数量不足,但他还有另一个担忧,火药用于军事是在唐末才出现,现在被他提前了一百多年,这必然会深刻地影响历史发展,尽管是迫于形势,他不得不用,但这种担忧始终萦绕在他心头。
而现在,最令他担心的一件事还是发生了,吐蕃人极可能已经得到了火药包,如果吐蕃人也学会用火药,这对大唐会是怎样的灾难?李庆安暗暗长叹一声,更重要是,如果他们这次全军覆没,那谁去告诉大唐朝廷,他们曾使用了火药?朝廷不知,吐蕃却学会,那他李庆安岂不就是大唐的罪人。
李庆安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这里面是两种火药的配方,一种是爆炸药,一种是引线药,他沉思了片刻,便对身边的南霁云道:“南八,我有一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将军请吩咐!”
李庆安把油纸包和一块玉牌递给了他,道:“这个油纸包是火药的配方,你再带一个火药包走,回京城把它交给高力士,把火药的情况一一告诉他,玉牌可以证明是我派你前来。”
南霁云刚要开口,李庆安一摆手止住他,“这是我的命令,此事事关重大,你必须要亲手交给高力士,告诉他,吐蕃人很有可能在不久也学会用火药了。”
南霁云默默地接过油纸包和玉牌,将东西收好,他又问道:“我从哪个方向突围?”
李庆安想了想便道:“这样,你带两名武艺高强的斥候,你们想办法越过赤岭。”
“我明白了,我这就走。”
南霁云站起身,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李庆安,“将军,我希望我们能在长安重逢!”
李庆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定会的,去吧!”
南霁云一转身向黑夜中奔去,片刻,他叫上两名斥候,三人带上绳索等工具,迅速离开了驻地,沿着山脊向赤岭山顶攀去。
李庆安一直望着他的身影走远,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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